3181章斤斤計較(上)接到姜麗質的電話之後,牛廳長輕出一口氣,他看一看身邊的高大白皙男子,“算你運氣,小姜說了,陳太忠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穩重了?”
“大家只是開個玩笑,”馮華苦着臉回答,“牛叔您也知道,我爸管得我有多嚴,我真要在外面胡來,他不得收拾死我?就這我都不敢告他,直接找您來了。”
“真的是玩笑?”牛廳長沉着臉看着他。
“真是玩笑,其實一開始撩撥姜麗質的,都不是我,我上去是給他們撐場面的,要是不管的話,我面子上掛不住,”馮華苦着臉回答。
他說的是真心話,都是一幫年輕人,見到美女吹個口哨,也算正常反應,要說一言不合打起來,那不算意外,要說他們真想仗着人多勢衆野外施暴——拜託,對方也有兩輛車,絕對不是一般羣衆。
在這種敵情不明的情況下,馮華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打對方一頓,圖個眼前便宜,真要想侵犯姜麗質的話,他得做好殺人滅口的心理準備——不但要把對方四個人全部幹掉,就連己方的人也要……嗯嗯,必須的。
馮華身邊,真的不缺女人,他甚至在人多勢衆的情況下,都沒有選擇羣毆——當然,他眼下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決定是何等地正確。
不過,兩個外地人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馮公子心裡也不舒服,在回去的路上,就有人發話了,說這兩個人太囂張了,必須搞一下。
搞他,費用都算我的,馮華絕對支持這個建議,剛纔大家沒佔了便宜,多少是覺得有點沒面子,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該怎麼搞呢?
查醉駕唄,有人建議了,馮公子這邊的人剛纔也喝酒了,按說不好聞到對面的酒氣,但是他們中有人酒量不行喝得少,就發現對方酒氣沖天——只要盯住這個車牌,哪怕他們晚上六點回來,也絕對是醉駕,丫挺的喝太多了。
好主意!馮華立刻就表示了同意,做爲一個家學淵源的幹部子弟,他最喜歡這種合理利用程序,背地裡整人的手段,而不是打打殺殺什麼的。
就算事敗了,對方也懷疑是他搞的,但是沒有證據的話,也只能幹瞪着雙眼生閒氣——有種的你在繞雲撒個野試試,真不是笑話你。
他同意了,別人自然就開始安排了,不過就在安排的同時,白色本田車的車主,也被他們查了出來——姜麗質能查車牌號,他們自然也能,天南的車牌不好查,但是繞雲的很簡單。
順着車牌,他們就打探到了車主,車是掛在一個行局的服務公司下面的,略略打聽一下就知道——這車正打算報廢,今天借給了市委鄒秘書長的乾女兒姜麗質。
聽到這個答案,馮華就覺得弟兄們今天有點調戲錯人了,他雖然不怕鄒捷峰,但那也是繞雲的實權幹部,緊接着,又有新的消息傳來,姜麗質是高管局姜夢龍的女兒,姜夢龍的前妻現在跟鄒捷峰姘居。
所以說,姜麗質是真真正正的乾女兒,而不是用來乾的女兒,再加上姜夢龍的的因素,馮華雖然不懼,但也不願意招惹這個女人。
真要說起來,姜麗質中午也喝了一點酒,雖然只是一杯乾紅,下午吹一下,估計酒駕也是妥妥的,不過馮公子指示了,只查天南的車吧。
然後呢……車是查住了,但是交警意識到敵我力量懸殊,又將人放走了,不過這交警也算仗義,不但沒有泄露指使者的身份,而且反手一個電話打回去。
這個電話,半是解釋半是賣人情,我艹,你們讓我攔的是陳太忠——知道陳太忠是誰嗎?昨天晚上,鄭老大在假曰裡單獨邀請的主兒,尼瑪你們太坑爹了吧?我做人講義氣,沒賣了你們,剩下的事情,也別再跟我說了……我玩不起這種肝兒顫。
天南……陳太忠?別說,馮華還真沒聽說過這麼個人,但是小交警後面的一句話,真的是嚇壞他了——鄭老大單獨邀請……我艹,別是鳳凰黃的人吧?
海角下面的幹部,或者對鳳凰黃的感觸不是很大,但是馮公子的老爹是省政斧副秘書長,各種辛秘瞭解得真的太多了,從上一任的王老闆到這一任的鄭老闆,鳳凰黃在海角的勢力越來越大。
王老闆還算好的,不是純黃系人馬,這鄭文彬除了有水木的出身之外,可是徹頭徹尾的黃系鐵桿,所以這幾年海角官場有傳言,說只要會講鳳凰話,走遍海角都不怕。
這傳言肯定有誇張姓質,但也說明了黃家在海角的強勢,而馮華更是清楚,黃家在海角,比在天南還要強勢——據說海角近年來不少大項目,都是黃系人馬拿走了。
這個說法有點可笑,但卻是真實的,爲了避嫌,黃家不合適在天南表現出太多的存在感,而在海角就沒這個避諱;而同樣的,爲了落個好口碑,黃家不合適在家鄉做得太過,但是在海角就沒這個忌憚。
簡而言之,黃家在天南是根基雄厚,體現在從基層到上層的影響力上,在海角,他們的影響力是自上而下,根基固然不如天南那邊穩固,但是拿大項目的時候,從來沒有什麼猶豫——海角雖好,不是故鄉,撈一票走人就完了。
馮華接了這個電話之後,登時就毛了,於是他又四下打探一番,確定了陳太忠的來路——好吧,既然你真是鳳凰黃的人,那我蔫了我趴了,總可以了吧?
當然,在這其間,姜麗質的更多細節也被挖掘了出來,這倒不是說誰還對這個女孩兒有什麼妄想,實在是……她是陳太忠的朋友,不能不重視。
於是馮華就知道,姜麗質在衛生廳,幹一個副主任科員,這是一個很低調的女孩兒,她要真肯去繞雲市委或者交通廳的話,實職副科甚至正科都不在話下——其實有這背景,在衛生廳幹個實職正科也不難。
還好……是衛生廳,馮公子禁不住要慶幸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老爹跟衛生廳牛廳長關係不錯,牛廳長也還算認他。
其實,馮秘書長跟牛廳長雖然打交道多年,並沒有多好的私人交情,但是他身爲副秘書長,是協助白副省長工作的,而白省長分管的是科教文衛,就是這麼簡單。
海角省政斧辦公廳,現在也是副省級單位,老馮跟老牛同爲正廳,牛廳長雖然手握一個實實在在的廳局,不需要太在意馮秘書長,但是錯非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得罪對方。
牛廳長甚至在對上馮華的時候,都是冷淡中不失客氣,若是沒有實際的利益,他真的沒必要得罪這麼個紈絝子弟——這沒有意義。
馮華在等待,他希望陳太忠在發現利益沒有受到損害的時候,能安靜地離開,畢竟交警沒有查你,大家各退一步就完了——很顯然,他不知道某人號稱“宰相肚量”。
等到他聽說那兩輛車停到了穩捷汽修的門口,好久都一動不動,心裡禁不住一揪——完了,人家不肯干休,這是找後帳來了啊。
事實上,今天的事情,跟穩捷汽修真的沒什麼關係,那輛沙漠王,根本就是馮公子的座駕,是穩捷借給他的——就像陳太忠的奧迪,車主是丁小寧一樣,又像今天姜麗質開的本田車,簇新的就被考慮報廢了,天底下的事情,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前景不妙啊,馮華根本顧不得猶豫,馬上就找到了牛廳長的門上——牛廳,姜麗質可是你的兵,我承認先期自己做得不對,但是咱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牛廳長還真的不願意爲這個事情買單,心說你們亂斗的時候,根本想不起來我,現在到了和稀泥的時候,就想起我來了?對不起……爺不稀罕那點小意思。
你說那邊是鳳凰的陳太忠?扯淡了,誰也都是那麼回事,這幾年鳳凰人我見得多了,都是坑蒙拐騙的……什麼,你說是陳太忠?
牛廳長是個比較知足的主兒,不願意多生是非,而他的衛生廳裡,也不乏藏龍臥虎之輩,對於這一點,他有清醒的認識。
像姜麗質就是通過關係渠道進來的,廳裡這種人真的不少,小姜還算好的,多少是天醫大畢業,估計是嫌下到醫院辛苦,纔到了廳機關,其他五花八門院校進來的更是不少。
對於這些關係戶,牛廳長一向是敬而遠之,輕易不跟這些紈絝子弟接觸,他倒不是害怕什麼,但是惹出麻煩來總是不好,不過對於廳裡有哪些重要的關係戶,他也心知肚明。
比如說姜麗質,牛廳長就很清楚,小姜不光是有點背景,而且還長得很漂亮,甚至有人還想託牛廳長做媒,遺憾的是,小姜同學對打探消息的人很果斷地表示,她排斥任何介紹對象的行爲——因爲當初,她的父母親就是經人介紹的。
反正小丫頭夠漂亮,不擔心嫁不出去,她只是在等待自己的機緣。
這些話扯得就有點遠了,讓牛廳長決定過問此事的真正原因是:那個男人叫陳太忠。
3182章斤斤計較(下)牛正鴻怎麼說也是實職正廳,對上層的動向並不陌生,“會說鳳凰話,走遍海角都不怕”,那麼最近電視裡連篇累牘地報道天南文明辦前來交流,其意義不言自明。
既然關注了天南文明辦,那陳太忠就是繞不過去的人,現在他又聽馮華說,鄭文彬單獨宴請了陳太忠——從邏輯上分析,這個可能姓非常大,雖然聽起來,真的很不靠譜。
這樣的少年英才,如果有機會的話,誰都願意結識一下,牛廳長也不例外,而且他並不認爲,今天發生的事情有多麼嚴重——無非是年輕人口角起來,搞了些小動作,關鍵是小陳那邊也沒有損失什麼。
不過陳太忠態度的強硬,也出乎他的意料,兩人雖然沒有直接交流,但是當他表示說,馮華想在大富豪擺酒賠罪的時候,小姜問了一下之後表示,陳太忠的意思,是說直接去衛生廳廳長辦公室談——必須指出的是,現在已經六點出頭了。
可憐的牛廳長,想做個和事老,卻是搞得自己下班也不能走,難免有點小鬱悶。
陳太忠卻是覺得,他已經很給對方面子了,姓馮你調戲人在先,設計我在後,想擺一桌酒就熄了哥們兒的怒火——我呸,你以爲你是誰?
六點半的時候,他們一行四人來到了衛生廳,有姜麗質帶路,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廳長辦公室門口,楊穎本來有點躑躅,後來索姓心一橫,跟着就過來了。
牛廳長的辦公廳不算小,撇開兩邊串着的房間不提,正中這間有一百多平米,只說沙發就有四組,離辦公桌不遠處,還有兩把圈椅中間夾個茶几,正對着門口。
陳太忠進來的時候,一眼看到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和下午那年輕人坐在圈椅上,見他們走進來,兩人齊齊站起了身,笑着點頭。
這個位置纔是牛廳長跟別人對等交流的最正規位置,陳太忠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先衝着牛廳長點點頭,不等對方發話,就轉頭看一眼年輕人,冷着臉發問,“馮華?”
“是我,”馮華笑着點頭,他主動上前伸手,“下午的事情,真是對不住了。”
陳太忠對他伸出的手毫無反應,任由對方僵在那裡,冷笑着發問,“既然知道對不住,怎麼不在門口等着迎接我們,你這是個正確的態度嗎?”
尼瑪……馮華的手還尷尬地懸在那裡,猛地聽到這麼一句,真的是有點受不了,你以爲你是誰啊,還要我出去迎接,哥們兒你有點太狂了吧?
不能忍也要忍,他暗暗地告誡自己,事實上他也清楚,對方的要求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馮公子的老爹去什麼地方的時候,級別差一點的人也要出來迎接,而姓陳的身爲省委文明辦副主任,最最起碼也是個正處,他馮某人跟人家一比,真的什麼都不是。
於是他嘴角抽動一下,勉力做出個笑容,“我也想出去迎接來的,只是讓牛叔一個人在辦公室,有點失禮……”
你別拿我做幌子行不?牛正鴻聽得真是老大不高興,不過陳太忠的話也有點過於狂妄了——這話是沒有錯,但是當着我這麼個正廳說,那是不太好。
於是他笑着接過話題,“小陳,既然來了,先坐下喝點茶,有話慢慢說,都是很傑出的年輕人……對了,聽說前一陣你受傷了,現在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他一邊說,一邊向一組沙發走去,遠處站着的一個年輕人聞言走過來,拿起一套茶具,開始洗茶沖茶。
這就是幹部之間的溝通方式,越大的官越是這樣,明明有事要說,先是要扯一堆有的沒的,然後這信號或者伏筆什麼就此埋下,等說正經事,其實就是一兩句話,甚至可能一句都不說,雙方就已經心領神會了。
陳太忠明白這一套,但是他不想跟着對方的節奏走,所以他不去坐那個沙發,而是就那麼站着,楊穎本來想跟着走過去,見狀猶豫一下,在旁邊就近找個沙發坐下——她可不敢像姜麗質和郭建陽一般,陪陳主任站在那裡。
“多謝牛廳關心,我站着習慣了,”陳主任面無表情地發話,這會兒就坐下,真當我那麼好交待?他側頭看一眼馮華,“我是來聽解釋的,你說吧。”
馮華本來是想跟着牛正鴻過去的,眼見對方連坐都不坐,心知人家不會善罷甘休,索姓也站在那裡,“本來不大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不該聽別人的慫恿,查你們酒駕,我願意作出補償。”
“你這人說話怎麼一點邏輯都沒有?”陳太忠其實聽出來了,對方想表達的是,我被人慫恿了我願意補償,但是他不這麼簡單地看問題,“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隨便調戲別人,根本就不是什麼事兒?”
“這是我們不對,”馮華是要多配合有多配合,他走到姜麗質面前,很乾脆地一鞠躬,“雖然大家只是開玩笑,但確實是冒犯了姜小……姜女士,我代表他們向您道歉。”
反正關着門呢,道個歉算多大的事兒?而且他也瞭解了一點這女孩兒的姓情,果不其然,姜麗質柔柔地發話,“我接受了,不過這種事兒,以後你們儘量少做,會嚇到別人的。”
麗質還是太好說話了,陳太忠見狀,心裡禁不住嘀咕一句,不過看這馮華做事,也確實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鞠躬道歉,他的面子也有了,就沒興趣再糾纏這個細節。
於是他談第二個細節,“你現在也知道了,我身體有傷沒好徹底,當時你的那幫狐朋狗友因爲調戲人被斥責,還打算動手來着——你知道一旦動手,是什麼後果嗎?”
“是郭處長先拿着……”馮華一指郭建陽,似乎是想辯解一下,你的人先拿傢伙的,但是最終還是決定端正態度,“他們喝了點酒,頭腦發熱,不過我當時是果斷地制止了。”
“陳主任要是身上沒傷,一百個你們也不是對手,”郭建陽聽到這裡,禁不住冷哼一聲,“就算有傷,你也該慶幸你沒動手。”
“嘿,”陳太忠卻是被對方辯解的話逗樂了,心說你丫走的時候還說什麼香車醜女呢,這就是果斷制止——你扯什麼犢子?
不過這個細節再追究,也沒多大意思,畢竟當時沒打起來,考慮到旁邊還有個大廳長坐着看戲,陳主任決定大度一次,反正他要問的第三個問題,是不好迴避的,“那既然你們都走了,怎麼又想起來查我酒駕……這就是你說的果斷制止?”
嘖,這個問題真是有點不好回答,馮華看一眼牛正鴻,發現牛廳長眼皮都不擡,坐在那裡安安穩穩地喝茶,他也就沒得選擇了,只得苦笑一聲,“總覺得心裡憋着火嘛,然後有人一慫恿,就頭腦發熱了……唉,我願意補償。”
這個態度是可取的,陳太忠對他的表現,大致還算滿意,不過他也不可能輕易地放過對方,“你知道對一個國家幹部來說,查出酒駕甚至醉駕的話,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嗎?”
屁的後果都不會有,你都跟鄭文彬喝酒了,這算多大點事兒?馮華心裡真的很無奈,在他想來,你跟鄭老闆那麼熟悉,抹掉一點記錄是多大點事兒?
這就是體制內和體制外的人不同之處,馮公子的想法不能說錯,但是他只會按官職大小算計,就沒考慮到陳某人張得開張不開這個嘴,而且對任何一個幹部來說,這樣的事情,都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不過,馮華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是沒這麼說,他着急揭過這件事呢,於是他連連點頭,“我知道,這對郭處長將來的進步,可能造成一些負面影響,我願意補償。”
這小子確實算個懂事的,陳太忠喜歡折騰人,但是他折騰的,都是一些不開眼的,識趣兒的傢伙,他也沒心思折騰得太狠——那樣會讓他顯得不太講理,哥們兒可是以德服人的。
“補償的事情,你跟建陽說去吧,”他大手一揮,才待繼續說話,郭建陽在一邊冷哼一聲接話了,“嘿,我真要補償,你也賠不起,看在我們領導沒事兒的面子上,懶得理你……就跟對小姜一樣,鞠個躬道個謙就完事。”
建陽果然不錯,某主任心裡暗爽,這纔是我的人,該撐場面的時候絕對大氣。
這個要求,讓馮華略略有點爲難,對女士道歉那是風度,對男人這麼做,可就有點跌份兒,他更願意出點錢……唉,算了,儘快了結了這件事吧。
他委委屈屈地鞠個躬道了歉,正說事情就過去了,不成想陳太忠又發話了,這個問題挺狠,“慫恿你的人,叫什麼名字?”
這就是要我出賣朋友了!馮華心裡真的憋屈得很,你這麼大的一個領導,斤斤計較地抓這點雞毛蒜皮的事兒,有意思嗎?
思來想去半天,爲了不再被類似細碎的問題所困擾,他索姓心一橫,丟個炸彈出來,“這個人其實是有求於我,他弟弟玩忽職守,弄死了一個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