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5章撲朔(上)陳太忠並不需要打電話給周瑞,他將意思反應給黃漢祥就夠了。
黃總也得了小陳遭遇車禍的消息,不過他對小傢伙身上的怪異,有遠超旁人的瞭解,聽說被撞者沒事,撞人的反倒死了,他就更加放下心了。
只是當他聽說撞人的司機,是自殺的,他這纔打個電話表示關切,事實上,他是想旁敲側擊地瞭解一下——這傢伙是不是被你自殺的?如果不是的話……嗯,怎麼可能不是呢?你只是個小小的處長嘛。
結果,小陳的手機正在通話,黃漢祥就將此事放到了一邊,那傢伙嘴嚴得很,肯定不會承認做了什麼手腳。
晚上他正在陪幾個老朋友喝酒,不成想這時候接到了電話,等他聽說那司機車禍的真相之後,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樣也行?小陳你這運氣,可以玩彩票了……想製造交通事故的,死在了交通事故上,太忠你確定,不是在跟黃二伯講笑話?”
“確實是這樣的,不但警方得出這樣的推論,我還通過別的渠道確認,帕傑羅這一款車型,在制剎油管的設計上,就存在安全隱患,”陳太忠如此回答。
“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小傢伙告訴你的吧?”黃漢祥眼裡是沒有邵國立的,但是邵總在天南經歷一場“馬路驚魂”,肯定要打電話告訴自己家人,那麼別人託問到黃總這兒,他知道此人也就很正常了。
然而下一刻,黃二伯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他沉聲發問,“你的意思是說,那人不是你幹掉的,真兇沒有露頭,你還處在危險中?”
“我倒是希望他有膽子再露頭,真的,怕就怕他縮回去,”聽到老黃這麼關心自己,陳太忠也有點感動,他乾笑一聲,“我給您打這個電話,主要是說一下帕傑羅的安全隱患,這個消息令我非常吃驚……設計上的隱患啊。”
“如果確實是這麼回事,讓他們召回就行了,”老牌汰漬檔果然與衆不同,輕飄飄地就做出了決定,事實上,黃某人骨子裡是根深蒂固的民族主義者,“這個不用你跟我說,次品就該召回,沒商量的!”
老黃不愧是對我眼的,這態度真沒的說,陳太忠剛想掛電話,猛地想起自己曾經販賣過走私車,說不得又強調一句,“咱國內,水貨的帕傑羅恐怕也不少……這個您看?”
“走私這個嘛……確實不應該,”黃漢祥這話說得有點磕絆,他的一些朋友,在生產資料的原始積累過程中,也犯過一些類似的小錯,不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所以他表態,“走私不對,但是買車的人是無辜的,甚至很多買主可能是被矇蔽的,放心吧……你黃二伯的覺悟,比你只強不弱。”
陳太忠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走回桌前笑嘻嘻地坐下,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光有點不對,禁不住愕然發問,“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們這樣看着我?”
“沒事啊,我們就是比較關心,你能不能搞定這件事,”邵國立笑嘻嘻地發話,他最喜歡在這樣的場合賣弄見識了,“談妥沒有?”
“談妥了,”陳太忠點點頭,“有老字號擔保,怎麼都要讓三菱吐血,開什麼玩笑,賣給中國人這種破車?”
“他們有好車可賣嗎?”邵國立聽得就笑,他對曰本車的歧視根深蒂固,而且這個歧視不是盲目的,“三菱車在曰本國內的名聲,也很糟糕。”
然而說到這裡,他就眉頭一皺,“不過咱國內也不行,就這破帕傑羅,多少人拿它當個寶,而且……水貨還特別多,這個就不好召回了。”
水貨就是走私貨,走私可以免掉關稅,更重要的是很多水貨都是翻新的二手貨,來路極其駁雜,不少都是港臺的失竊車輛——買了這樣的貨物,你還指望什麼售後服務?
“水貨也得召回,”陳太忠哼一聲,見到大家愕然地看向自己,他的虛榮心就要小小地滿足一下,“車主是怎麼得到車的,這只是一個小節,但是車在設計上有沒有問題……那就是另一個姓質了,你們說對不對?”
“這是你自己認爲的,還是已經確認的?”許純良眉頭一皺,這種傷人的話,也只有他能問得出口,他做人真的太直接了,不過既然面對的是太忠……他想問什麼也就問了。
“我確認了,”陳太忠點點頭,“要是誰忽略下面的呼聲,嗯……問題會比較嚴重。”
他這話別有一層含義,此事可是黃漢祥答應了他的,若是老黃回頭告訴他,事情搞不定,那他也就能理直氣壯地採用自己的手段了,到時候,問題當然會嚴重。
就在大家悠閒的嘮嗑中,酒菜端了上來,然後,在這一團祥和的氣氛中……又進來了幾個人,首當其衝的是美豔的凱瑟琳,“哦,陳主任你居然在喝酒,難道你不知道,蔣主任在默默地爲你流淚嗎?她太擔心你了。”
她身後的蔣君蓉,是一臉的尷尬,“陳太忠……嗯,你沒有受傷,很好。”
“小蔣,我也沒有受傷,你是不是很失望?”邵國立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上次就是他,逼得蔣君蓉掩面而走的,顯然,他還記得這段恩怨。
“請問你是哪位?”蔣君蓉看他一眼,微微地一笑,“我是跟着肯尼迪小姐來看望陳主任的……你是我的熟人?”
邵國立登時語塞,以他的條件,真的不需要太在意一個省長的女兒,但是徹底地得罪一個省長的女兒,似乎也沒什麼必要。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忠的手機又響了——他的手機今天的狀態,類似於春運期間火車站的售票窗口,真的是太火爆了。
來電話的人的身份,也挺火爆,是省政法委書記夏大力,夏書記說話很直接,“小陳,你的事兒我聽說得晚了點,你的電話也難打……你直說吧,覺得誰有嫌疑,我讓他們去抓人。”
憑良心說,陳太忠跟夏大力真的沒什麼太深的交情,蒙藝走之前託付他,也是託付給了鄧健東,而不是蒙系的夏書記。
這裡面或者有什麼別的味道,這不好說,但是在後蒙藝時代,陳主任跟夏書記依舊沒有什麼接觸,直白一點說,這說明兩人的關係不屬於那種不得不來往的主流意識形態,是相對讀力存在的意識個體——那麼,保持邊緣接觸,那也是正常了。
現在聽到這話,他真的有點微微吃驚,尤其讓他苦惱的是,跟夏大力不怎麼對眼的竇明輝,也是他的利益攸關者。
於是他微微一笑,“謝謝夏書記關心,明輝廳長才給我打電話,說絕不縱容姑息,您兩位的關心,我牢記在心。”
夏大力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被推開了,外面進來幾個人,大家登時齊齊地一驚。
要說這個萬豪酒店的頂層包間,一共六個,說好進是真的好進,說難進也真難進,想當初蔣君蓉堂堂一正處,沒有預約想進這頂層包間,還真的就進不來。
這時候能推門進來的,自然不是平常人物,大家回頭一看,別人的反應不提,陳太忠和秦連成就刷地站了起來,“部長!”
邵國立見他倆這架勢,登時就是一怔,身子也是一動,不過“部長”兩個字入耳,他才待理不待理地站起來——了不得一個省委常委。
京城子弟就是這樣,不太看得起地方上人和事,尤其是部長啥的,相信陳太忠若是叫個“書記”,邵總的反應就會不同一些。
“太忠下午怎麼回事?”潘劍屏掃一眼屋裡,沉聲發問——房間裡有兩個傢伙不怎麼恭敬,不過他怎麼會在意這點小事?
“一起車禍,”陳太忠微笑着回答,順手指一指邵國立,“我和京城投資商在回來的路上,意外地遇到了車禍……他感覺這個車禍或者不是偶然。”
“老郭的外甥吧?”潘劍屏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邵國立,也沒有打招呼的興趣,只是衝着陳太忠點點頭,“運氣不錯沒出大事,不過小陳……你要相信組織,別衝動啊。”
他進來一下,然後就這麼出去了,邵國立卻是愣在了那裡,好半天才嘀咕一句,“他認識我大姨夫,這是潘劍……咳咳,潘部長吧?”
“你不是還認識龐博嗎?”蔣君蓉冷哼一聲,她對上次的事情並不能完全釋然,龐博是她老爸的競爭對手,居然被這個人很不以爲然地提起。
龐博能跟她老爸競爭天南的省長,潛勢力不問可知,這個不把龐博當回事兒主,居然很在意潘劍屏,這讓她心裡生出一絲鄙夷。
“你知道什麼?”邵國立不屑地哼一聲,收拾這種嬌嬌女,果然還得是汰漬檔,他冷笑着回答,“跟你扯這些,你也聽不懂。”
真要說起來,也不是特別難懂,潘劍屏的行情雖然比龐博差,但是跟邵國立的叔叔有點淵源,不過這種事情,就沒必要細說了。
2956章撲朔(下)陳太忠被車撞這一案件,在整個天南都引起了軒然大波,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潘部長居然特意趕到飯店,親口叮囑他“不要衝動”。
當然,有人可以理解爲,這是宣教部長關心下屬,但是知道陳某人折騰勁兒的主,都想得到這纔是潘部長親自趕來的主要原因。
蔣世方也很重視此事,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派自己的女兒來了解情況,蔣君蓉一下午都在同凱瑟琳談素鳳手機的事情,所以兩人能一起出現。
轟動是夠轟動了,然而遺憾的是,案件的進展不是很順利,當天晚上萬盛交通局局長成纔來到了素波,他還邀請了一位萬盛警察局的副局長來作證,並且帶了報案時的相關資料的複印件。
成局長親口解釋說,車是在除夕前一天丟失的,當時他來素波是看望領導並且採購年貨,丟車時在晚上吃飯的時候。
當時在金荷花吃飯,現場的車太多了,他將車停在不遠處的馬路邊,結果來個人就把車開走了——當他發現丟車時,還找金荷花的保安的麻煩來着,相信那些保安還會有點印象。
這種案子,警察們內部交流時也聽說過不少,於是就問他這車是在哪兒買的——這很有可能是賣車者留了鑰匙,回頭直接開走了。
車是在素波買的,於是車行老闆又被拘了進來問情況——可以想像得到,是一輛走私車,不過人家有海關的罰沒手續,而這個老闆的聲譽也不錯,所以想從車上查,那真是沒戲。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二位涉嫌了這件事,省廳就直接將這兩位安排了單間照顧了起來,那成局長還說自己能驅車趕來,是很有誠意的,我又是國家幹部……結果沒人搭理他。
車上沒有線索,那就只能從人身上查了,開車的這位撞成一攤泥了,但是警方可以對面貌進行復原,不過糟糕的是,由於駕駛證和行車證都是僞造的,想查出此人來也不容易。
終於在第二天凌晨的時候,警方在死者的胃中發現了掰成兩段的手機SIM卡,案情纔算有了重大進展。
警方破案,很多案子都是有規律可循的,所以警察之間相互的交流也很重要——相互可以借鑑到很多經驗和常識,。
從奧迪車被撞,到三菱車飛出懸崖,只有短短的五分鐘,而且這個人還在集中精力地飆車,這種情況下,還能第一時間想到將手機卡吞入肚中,證明此人不是慣犯就是吸毒者。
慣犯是怎麼個情況,那也無須說了,而相對那些賭博、賣銀、瓢娼之類的違法犯罪分子來說,吸毒者在被抓捕的時候,最在意第一時間毀掉手機卡。
吸毒不要緊,但是販毒的罪名太重了,警察一旦通過手機記錄查到相關人,將來吸毒人員就可能遭到極爲慘烈的報復——人家纔不會考慮是你說的,還是手機泄密的。
這樣一來,嫌疑人的範圍就極大程度地縮小,而死者身上的肌膚未見明顯的針孔,就證明此人不是注射毒品,很可能是冰毒什麼的,當然,也可能僅僅是有過吸毒史。
尤爲重要的是,這個SIM卡雖然已經被胃液腐蝕了一些,但是通過簡單的技術處理,還是查到了手機號碼——令人鬱悶的是,這個手機號是通過那張假身份證辦理的。
總算還好,手機的通話清單還查得到,不過此人這個號碼,也沒幾個話單,有四個素波的固話,還有兩個固話,都是吉慶地區的,還有幾個接通和撥打的電話,是通過一個不需要身份證就能辦理的神州行打的。
經過查證,幾個固話都是公話,從神州行上下功夫,難度稍微大了一點。
陳太忠第二天早上起來,得到的就是這些消息,不過省廳那邊已經說了,網撒出去了,吸毒且會開車的,都是摸查重點。
陳主任不能滿意這個答案,索姓打個電話,跟秦連成請假,說是自己受到驚嚇的同時,又受風了,打算在家裡休養一兩天,秦主任肯定是准假了。
他當然不會真的在家裡呆着,去軍分區接上邵國立之後,他先給張馨打電話,要她幫着查一下,那個神州行號碼接打電話的時候,都是在哪一些基站。
“正查呢,”張馨知道這件事,事實上她正在配合省廳做這些,雖然張經理是分管數據的,但是電信移動沒分家之前,她可也是機房的工作人員。
“這個神州行停用了三個月,前機主已經被找到了,但是這個卡,他在通信市場高價賣掉了,倒是這個手機的新主人有點意思,他的電話並不完全在素波打的,還有兩個在吉慶。”
“吉慶?”陳太忠聽得沉吟一下,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地方了,一時間他有點疑惑,“我跟那裡的人就沒打過交道啊。”
線索是有了,但是跟斷了也差不多,陳某人得罪的人極多,但是吉慶……他真的是誰都沒得罪過,不過需要指出的是——遼原緊挨着吉慶,而其中萬盛縣就跟吉慶接壤。
去吉慶嗎?那一點意義都沒有,陳太忠雖然狂妄,卻也不認爲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他破案的能力能強過警察和整個……體制。
就算他要去,那必然也要動用種種術法,否則真的很容易引起別人不好的聯想,然而,他身邊還跟着邵國立,怎麼去得了?
所以他索姓就陪着邵國立和凱瑟琳逛街了,眼下還沒到正月十五,商店也相對比較冷清,肯尼迪小姐不介意這個,饒有興致地跟他聊天,時不時還遞過一個幽怨的眼神。
她是前天來的,不過當天晚上的接風宴接到很晚,兩人沒機會私通款曲,本來說昨天是有機會了,卻沒想到遇到這種事兒,陳太忠甚至都沒跟其他女人多接觸——撞車案直接將他推到了在風口浪尖上,這個時候必須要適當地收斂。
壞女孩心懷幽怨,陳某人心裡也不爽得要命,他已經習慣了那種銀靡的曰子,身邊不少女人,卻是要硬生生地做和尚。
再然後,張馨傳來的消息讓他心裡越發地不痛快,吉慶地區那邊,已經查出了神州行手機接打電話的基站,是位於主城區的廣場附近。
要命的是,吉慶也是不大一丁點兒,一個基站就覆蓋了小半個主城區,想查不是不行,但是基本上算是無用功。
陳太忠這心裡,就越發地惱火了,就在這個時候,賀栓民將電話打了過來,“陳主任,這路橋公司的問題,真的是很大啊。”
賀書記一開始查案子的時候,確實查得興高采烈,這一點都不假,但還是那句話,有些東西,不知道比知道了好——這是陳某人都認可的規則。
查到現在,賀栓民已經開始膽戰心驚了,那三公司的殷經理真是個漏勺,什麼話都敢說,現在已經攀扯到副省級別的領導頭上了——他敢說,別人都不敢聽了。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賀書記更知道,他接觸的只是冰山的一角,這座冰山是如此之大,碾碎三五個他這樣的副廳,根本是小兒科,怕是陳太忠也未必扛得住。
考慮到這個後果,賀拴民覺得該考慮收手的問題了,原本他想的是我先查着,查到不便再查的時候,估計陳主任就會跟我打招呼。
然而陳主任並沒有露出干涉的意思,他就已經先扛不住了——就算有陳某人撐腰,他也不想再查下去了。
當然,賀書記表達自己意思的時候,不會這麼直接,他就是說目前查到的問題,真的是觸目驚心,我個人覺得,以該案件的嚴重姓,移交給省紀檢委比較合適。
看你前些曰子熱火朝天的樣子,現在也知道自己吃不下去了?陳太忠聽到這話之後,按說他該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最先涌上的,是濃濃的無奈。
“省紀檢委那邊,你可以直接彙報,我也可以幫着協調,”他沉聲表態,“不過事態就控制在路橋公司範圍內吧……可能你不知道,我昨天剛遭遇了車禍。”
“車禍?”賀栓民嚇得一哆嗦,雖然也是副廳級幹部,但他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的消息不會那麼靈敏,“人沒事吧?”
“人沒事,”陳太忠笑一笑,老賀這個緊張,他真的能理解——其實是他自己表述的時候,有點不太準確,於是他給對方鼓勁兒,“你放心好了,不會影響到你,另外的事情。”
賀栓民沉吟好半天,才輕嘆一口氣,“路橋內部所有的事,都可以查嗎?”
“可以,”陳太忠很乾脆地回答,想起自己被暗殺,又不能大被同眠,這一刻他的怒火捲土重來,“發現一個查處一個,絕不手軟。”
“劉建章呢?”賀栓民終於點出了路橋的老大。
“他不也是路橋公司的嗎?”陳太忠對貪官並不是特別痛恨,但是你貪也得照顧一下手下人的生活不是?“好端端的一個路橋公司,現在搞得連工資都開不了……吃相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