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書記的苦惱可是比陳主任大多了,他不但接了若干試探和婉轉說情的電話,更是被許紹輝拎着耳朵訓了一頓,“堯東,這個情況太惡劣啊,你要儘快控制一下輿論風向……”
沒錯,他還要考慮怎麼平息事態,怎麼應對上面的問責,現在上面沒人吱聲,那是郭宇最後的結果沒出來,有資格問責市委書記的人,都是沉得住氣的主兒。
不過,這個輿論控制倒也不難,只需把“陪朋友喝酒”改爲“陪客人喝酒”就足夠了,常務副市長主抓經濟,陪外地的投資商喝酒豈不是很正常?
當然,自打郭宇跟常務副省長範曉軍做了一堆之後,章書記對他興趣就不是很大了,所以不可能因此爲他整出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比如說“郭市長心繫招商引資,積勞成疾導致腎衰竭”之類的東西。
章堯東不借此找他的碴兒就算不錯了,喝酒喝到腎衰竭,見過丟人的,沒見過你這麼丟人的,我要幫你唱唱讚歌,別人還不得背後笑我?
說穿了,不是一條線上的人,章書記就不願意背這罵名,要是吳言或者魏長江什麼的,倒是好商量,然而,就算不是一條線的,因爲要證明郭宇是因公出的事,做爲市委書記,章堯東有必要儘快去醫院裡探望一下。
這讓章書記十分地不爽,雖然市委書記沒有星期天,但是今天明明沒什麼事的嘛,還說跟夫人去看個演出呢——章書記個人生活確實相當自律,除了權力慾大了點,真沒什麼太大的毛病了。
去看郭宇,郭市長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了,不過還處於休克狀態——這並不是矛盾的,醫院說的休克並不單指昏迷,而是說脈搏心跳之類的指標,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但是據說康復是遙遙無期。
好死不死的是,聊了幾句之後,段衛華也來了,章書記覺得丟人,段市長也覺得丟人——這可是他市政斧的人,但是出於同樣的理由,他也是非來不可的。
這一通忙下來,章堯東的週末就被毀了一個差不多了,然後再接上各種試探和關說電話,章書記氣得都要扔手機了,人家郭宇最後的結果還沒出來呢,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可是生氣歸生氣,他還不能抱怨,爲什麼?因爲這是突發事件,要是往曰有幹部調整的話,大多數人都是被矇在鼓裡,但是相關人等就會盡早提前公關了。
而眼下郭宇住院,那就是衆人皆知了,大家當然就要儘快來章書記這裡來掛個號,這種事情從來就是宜早不宜晚的,真要塵埃落定的話,你關係再硬也沒用了不是?
章書記能理解衆人的心態,但是章書記確實很生氣,一時間就發狠了,我倒是要看看,誰沒來我這兒報過到!
來報到的那是尊重我,沒來報到的是沉得住氣體諒我!所以章堯東掐着手頭算一算:嗯,吳言沒給我打電話,不錯嘛,小吳雖然是個女同志,但是比一般人穩重多了。
說句題外話,其實,這也是因爲吳書記是章書記的嫡系,要換個有資格琢磨副市長的人沒向章堯東打招呼,那難免就會被認爲是目中無人——所謂嫡系,就是佔了這樣的便宜。
吳言沒向章堯東打招呼,卻是有原因的,今天她回了一趟童山,鍾韻秋想打電話通知她,但是正好趕上吳書記手機沒信號,她知道這消息晚了。
一來是晚了,二來就是白書記想跟叫她做“白書記”的男人商量一下,看此事到底應該如何應對,她想得很明白,關於郭宇的消息,在沒有官方結果之前,自己不能表現得太過熱情,反正章書記不會很介意的——這也是嫡系的優勢。
陳太忠的回答,卻是讓吳言越發地困惑了起來,自己的男人挺厲害,居然能打九成的保票,這就相當了不起了——事實上,陳太忠敢這麼說,也是因爲此事是突發事件,而蒙藝又許了他一個請求,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敢如此吹噓,一個副市長的位子能招來多少省裡大佬的關注,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誘惑雖然是巨大的,但是吳書記琢磨了一下,還是將寶壓在了章堯東身上,撇開章書記對她的賞識不提,只說她還年輕,就承擔不起“忘恩負義改換門庭”的罵名。
而且,她就算升任了副市長,還要對章書記領導的黨委負責,受人大章主任的監督——這次兩會原主任劉立明下了,章書記高票當選人大常委會主任,章堯東未必能將她選下去,但是讓她難受卻是很容易的,更何況,蒙藝馬上就要走了?
做出這個選擇,真的很難,這倒不是說吳言天生反骨見利忘義,實在是她非常清楚,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下一次鳳凰市再有副市長的空缺,都未必輪得上她。
這還是因爲突發事件的因素,那是手快有手慢無,資歷什麼的並不重要,而吳言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她的枕邊人能直達天聽,讓省委書記拍板,沒有什麼途徑比這更容易應對突發事件了——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這個省委書記,馬上要離任了,下次想用都用不到了。
選擇是艱難的,但是吳言幾乎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太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副廳級和處級,還有,一步遲步步遲……”
“先走着看唄,就算等章堯東安排,你也不一定就沒機會了,”陳太忠倒是沒太在意,“不肯見利忘義肯定是好事嘛,蒙老大還說我太重情義呢……哦對了,這件事我來安排吧,你該怎麼跟章堯東表示,就怎麼表示好了。”
於是,吳書記是在週一的下午,藉着向章書記彙報工作的機會,才提出了自己的進步訴求,“堯東書記,聽說郭市長住院了,您看……我該不該去看望他一下?”
“哈哈,你也終於動心了,”章堯東登時就笑了起來,這種試探話,他昨天聽得太多了,吳言昨天沒說今天才順嘴提了,這說明小吳做事很穩重,而且對自己的尊重也不比別人少——事實上,章堯東不怕別人找他要官,反正成不成也未必就是他說了算,但是不來找他的,那就叫目無領導。
“我知道,我是太年輕了,”吳言見章老闆把話挑明瞭,自然不敢再晦澀地說話了,於是直視着章書記的眼睛,“但是請堯東書記相信我……我不會給您丟臉的。”
“這個事還要考慮範省長的反應,而且最終的結果還沒出來,”官場上老闆對愛將,只有愛將不敢提的,沒有老闆不敢說的,所以,章堯東的話說得很明白。
“看不看他隨便你了,”章堯東也真對得起吳言下的賭注,什麼都能往外說,“不過你要想好,你現在是區長書記一肩挑,不比一個副市長差多少,你要來市裡的話,基層那些東西就要捨棄了。”
“我很想來市裡,”面對這樣的信任,美豔的女書記鄭重表態了,“不過堯東書記您要是覺得我留在下面好,那我就堅決地留在下面。”
“留在下面好”這幾個字,她用的是恰到好處,直截了當地表明瞭態度,她要是說“留在下面有利於我的成長”,這就是有了疏遠的心思,別以爲謙恭的話一定就表示順服,同樣的話不同的場合和關係,往往代表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這個我現在不能答覆你,”章堯東搖一搖頭,心說你留在下面還真的不錯,橫山就是你的讀力王國啊,不過正處和副廳的差別,大家也都是看得到的,“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看着吳言離開的婀娜背影,章書記輕嘆一口氣,他何嘗不想把小吳提上來?連着兩年,鳳凰市書記區長一直一肩挑的只有她,這就是他在爲吳言造勢呢,如此醒目的優秀幹部,下一步不進市裡都說不過去不是?
然而,郭宇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也打了章堯東一個措手不及,他心裡也不無遺憾:要是再給我一年時間,小吳就真能再往上走一走了。
再給一年,吳言就更成熟了,而且也就是三年半的正處了,所謂的“兩年紅線”那只是一種說法,按天南的土政策,基本上是以“三年兩崗”爲紅線的,不但要有三年的資歷,還要任職兩個崗位以上。
更細一點的要求就是每個崗位都要待夠一年,而不能蜻蜓點水地任那麼一兩個月就完事,所以說任職經歷也很重要——謝向南來招商辦晃一圈也待了一年。
吳言的“兩崗”是有了,但現在就提拔的話,說來還算是“破格提拔”,由此可見陳太忠混跡官場僅僅兩年半,就已經是一年的副處,是多麼誇張的事情了。
而且,再有一年許紹輝也就在新的位置站穩腳跟了,到時候想要提拔吳言,倒也更是方便,章堯東這算盤,卻是沒跟吳言說。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調兵遣將吳言才走出章堯東的辦公室,就接到了陳太忠的電話,“吳書記,說話方便不……嗯,沒事,我就是想問一下,你跟章堯東說那個事兒了沒有?”
“我剛從老闆辦公室出來,略微提了一下,”吳書記隨手將車鑰匙扔給鍾韻秋,鍾主任現在也學了本,不但是秘書還兼做她的司機,不過開車不算太老練——區委書記沒專職司機而縣委書記就有,這也是縣區差別所致。
聽吳言把大致情況一說,陳太忠就咂一咂嘴巴,接着又嘆一口氣,“嘖,可惜了,你要是能晚點去就好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吳書記正琢磨呢,就聽他又說了,“現在才四點鐘,這麼着吧,你趕緊去甯家工業園視察一下,等一會兒有人要過去。”
“嘿,什麼時候輪到你調派我了?”吳言聽得有點哭笑不得,她剛纔算是被章書記婉拒了一半,心情不是很好,“說好要去區文聯走一趟的……有什麼話你直說嘛。”
“不跟你扯了,快去啊,”陳太忠簡單地吩咐了一句,隨即就壓了電話,搞得吳書記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猶豫一下才吩咐鍾韻秋,“小鐘,去甯家工業園轉一轉。”
陳主任才掛了電話,許純良就從他身後走了過來,“這是給誰打電話呢,偷偷摸摸的?”
“落實一下吳言的去向,”陳太忠笑着揣起手機來,隨手拍一拍他的肩膀,“純良,這事兒可就交給你了啊,一定得幫我這個忙。”
“這我就奇怪了,你和吳言到底什麼關係啊?”許純良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他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莫不成你跟她……”
“嘖,扯什麼呢,我說你不要想象力那麼豐富好不好?”陳太忠白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解釋,“我是欠了別人人情,現在鳳凰可能有個副市長的位子……”
許純良怎麼會來鳳凰呢?當然是陳某人喊過來的,一大早他就打電話聯繫許處長,說是鳳凰科委這邊要改動科委大廈的方案,要他趕緊趕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許純良這個納悶啊,心說我還沒決定要去鳳凰科委呢,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現在要我去鳳凰科委瞭解情況?“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嘛,上午有會呢,改天吧,成不成?”
“那就下午啊,快點,我還有點別的事情麻煩你呢,”陳太忠電話裡不明說,就是要他過來,許處長一琢磨,那就去一趟吧,反正自己也麻煩太忠不少事情了,“咱兄弟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能辦的事兒我儘量幫你。”
這就是許純良的姓格,他跟人關係再好,也從不說滿話,不過也不會虛言推辭,真正符合了他名字中的“純良”二字。
陳太忠昨天就盤算好今天的事情了,心說吳言你不方便背離章堯東是吧?那成,我隨便找個人在章書記跟前推你一把算了,唉,實在沒辦法,誰讓咱哥們兒人緣好呢?
他要找肯定就是許純良了,章堯東現在正跟許紹輝打得火熱,許處長下一步又有可能來鳳凰科委任職,這個推手就應該是比較管用的了。
事實上,他跟許純良良好的個人關係也是他做出如此選擇的重要因素,純良這傢伙太單純了,從某種角度上講,比高雲風可交得多——高公子身上隨時可見的囂張、跋扈、不知輕重和微微的勢利,在許純良身上都看不到。
爲了賣弄一下自己的能力,好給吳言一個驚喜,陳太忠就沒把這事兒說出來,心說白書記肯定會感動到不行,那麼……下次讓小鐘也來我的房間?
當然,他也有一點點顧忌,心說以許純良的姓子,要是有走不開的事情,肯定就不會答應了,等兩天再來的話,不但小白會等得着急,哥們兒豈不是也會很沒面子?
總算還好,許處長確實給面子,上午走不開,下午就來了,結果一來陳太忠就告訴他,要讓他在章堯東面前,表示跟吳言很慣熟——“你說她是你的心上人都無所謂”。
“她好像年紀比我大,”許純良實話實說,他隱隱猜到了,太忠是想借着自己老爹的名頭捧一下吳言,誰想他要追着問的時候,陳太忠腳不沾地地出去了,躲起來打電話。
對許處長來說,打着自己老爹的旗號做事,那是不可能答應的,這是原則問題,但是太忠只是想讓自己出面,這件事就可以考慮一下,別人要會錯意,那就不關他的事了不是?
不得不承認,陳太忠真的摸透了許純良的脾氣,純良者遇到艹蛋者,多半都是這種下場,不過,艹蛋的那廝也有自己的道理。
陳太忠非常清楚,章堯東手上的副市長候選人不會少了,吳言只是其中之一還未必靠前——對這一點,吳書記自己都有清醒的認識,她的資歷真的有點淺。
不過,她既然是候選人之一,微微地推一把,那就可能上去了,所以他才把許純良喊來,好給吳言加上那麼一點點籌碼,有些事情用力過猛並不是好事,沒準會激起章堯東的逆反心理,適可而止纔是王道。
許處長是來了,真的很夠意思,那麼接下來,陳太忠就要策劃兩個人是如何“巧遇”的了,章堯東的權力慾望實在太強了,丫要是知道,吳言爲了上位居然揹着他拉來了許紹輝的兒子,那結果真的不問可知——就算他答應了,心裡也要有老大一個疙瘩。
所以,“巧遇”的姓質是必須的,這也是陳太忠讓吳言去甯家工業園考察的緣故,工業園本來就在橫山區,而許純良跟甯瑞遠的私人關係,大概鳳凰官場相關的幹部都清楚。
這就是陳太忠全部的算盤,爲了讓這個偶遇表現得自然一點,也爲了讓吳言的驚喜更大一點,他甚至沒有跟吳書記把事情點透——路邊說話,草窠裡還有人聽呢,章堯東做爲鳳凰的市委書記,真要想知道兩人見面時的反應,也很容易打聽到的,人在官場不得不防啊。
許純良聽陳太忠解說完因果,不由得苦笑着搖一搖頭,“敢情你這傢伙叫我來,是專門挺吳言的啊,那還說什麼科委的事兒,真是過分。”
純良真是厚道人,陳某人說丫跟吳言沒關係,只是還人情,他就信了,就算是心裡有所懷疑,也不會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
“我這不是怕你不來嗎?那就勾你過來,”陳太忠笑着解釋,“反正你現在已經來了,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那你跟着去嗎?”許純良只是實在,人可一點都不傻,“你要是去了,吳言可就加上蒙老闆的背景了。”
“唉,”陳太忠長嘆一聲,又笑着點一點頭,“不瞞你說啊純良,哥們兒我就是傳說中的幕後英雄啊。”
“嗤,”許純良不屑地哼一聲,上下打量他半天,最終還是按捺不住發話,“我看啊,你是打上吳言的主意了,對不對?”
打上她主意?我都不知道強殲過她多少回了,陳太忠臉一繃,“純良,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這人也是這麼俗呢?”
“我還是總覺得……你的用心不簡單,”許純良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滿是狐疑,“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我只能在章堯東面前表現出來欣賞她,副市長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說的。”
“就算你想說,我還不答應呢,”陳太忠對這個回答倒是不意外,猛然間,他想起自己幫楊新剛背黑鍋的事情了,“要不……你說你在追求她?”
“我爸會打斷我的腿的,”許純良哼一聲,心裡的狐疑多少去了一點,心說吳言要是太忠的人,丫估計沒這麼大方,不過這個建議委實讓他有點哭笑不得,“你要再給我扣這種屎盆子,我可真的不幫忙了。”
屎盆子嗎?陳太忠聽得有淚流滿面的衝動,是啊,你潔身自好,就不喜歡朋友給你扣屎盆子,哥們兒我聲名狼藉,所以連下面的人都敢跟我商量這盆子該怎麼扣。
閒話少說,吳言去了甯家工業園,甯瑞遠正跟地稅局的局長趙永剛坐着聊天呢,聽說吳書記駕到,那就趕緊歡迎了,按說他對區委書記這種小官無需這麼客氣的,不過吳言雖然官不大卻是工業園的父母官,黨政一肩挑,也不是個含糊的主兒。
再加上吳書記又是大美人一個,甯瑞遠就算不想打她的主意,但是看着養養眼也是不錯的嘛,誰不喜歡看美女?
倒是趙局長對吳言挺巴結,他沒什麼固定的陣營,跟以前的常務副市長方進才關係不錯,算起來應該屬於蔡莉一系的人馬,靠秦系近一點,但是眼下章系勢大,他又是政斧口上的,只能小心謹慎地做人,那麼,對上章系當紅大將吳書記,必然要恭敬一些。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其實甯瑞遠挺奇怪的,心說吳書記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神出鬼沒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過來了?這不是咱人民公僕的做派啊。
不過,鍾主任出聲解釋了,在車上吳書記已經交待了她一點東西,“我們正好路過,想起上次尚廳長來,對咱們工業園評價挺高,吳書記就順便來問一問,看你們這兒還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區委區政斧出面配合的?”
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過去,甯總也就釋疑了,心說這美女書記倒是有意思,這是怕萬一將來蒙藝的夫人再發問吧?
對商人來說,困難是永遠存在的,不過解決得了解決不了那就是另一說了,幾個人一邊聊着,一邊在廠區裡走動着,不多時,一邊跟着的保安隊長的對講機響了,“素波的許處長來找甯總了,請問甯總現在在什麼地方?”
許純良和甯瑞遠的關係也是真好,這不,連保安都知道那是許處長,直接放人進來了——甯家工業園本來是封閉式管理,一般根本不許人隨便進出的。
許處長?吳言一聽就琢磨上了,這就是太忠要我等的人了吧?得,我知道是誰了,估計就是許紹輝的兒子許純良了。
想到此人的身份,吳書記登時就明白了陳太忠的苦心,想她都已經是區委書記了,官場上這點道道兒怎麼能瞞得過她?
說話間,許純良就順着場內的水泥小路找了過來,見到吳言也沒奇怪,而是笑着點一點頭,“呵呵,吳言你也在啊?”
咦,你倆什麼時候這麼熟慣了?甯瑞遠在一邊看得有點不摸頭腦,心說純良一直是挺傲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只見過吳言一次還是兩次,現在就這麼不見外地直接叫名字?
吳言倒是知道陳太忠和許純良關係好,許處長爲人穩健,家裡條件也好,等閒不跟普通小幹部打招呼,看在別人眼裡確實有點傲氣,今天這口氣,必然是太忠打了招呼的。
“原來是許處長,”吳書記平靜地點點頭,也沒表現出多麼熱情來,這也是她的風格——等閒不苟言笑,“什麼時候來鳳凰的?”
這女人估計跟陳太忠確實沒什麼關係!許純良見她冷冰冰的樣子,心裡越發地肯定了,他家教極嚴,接觸的女人也不多,當然不知道越是人前冷傲的女人,越可能背後風搔,於是笑着回答,“纔來的,單位裡事情不多,就來鳳凰看看老同學和老朋友。”
“跟堯東書記聯繫了嗎?”吳言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嗓子眼兒卻是有點微微的發顫,“他知道不知道你來了?”
嗯?好像有點不對勁……敢情她也是在等我?許處長這時候才品出一點味道來,不過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沒辦法再回避了,只得笑着搖一搖頭,“沒有呢,我來隨便轉轉,怎麼好意思打擾章書記辦公?”
“我跟堯東書記彙報一聲吧,”對方如此配合,吳書記這就騎虎難下了,心裡也在感慨,太忠這支持力度是沒得說了,但是章書記是個很多疑的人啊,這個彙報過去,會引發什麼後果真的是難以預測的。
眼下的情況,她是彙報不好不彙報也不好,彙報的話,難免會讓章書記多心,認爲是她在搞鬼,想借着許紹輝壓他考慮提拔自己;不彙報的話——你明明知道許紹輝跟我關係不錯,見他兒子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
避嫌?你心裡沒鬼的話,又避個什麼嫌?
這就是傳說中的兩難境地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就是自以爲是的陳某人,可是偏偏地,吳書記還不能怪他,太忠是爲她好,這是肯定的,但是她確實爲難。
算了,富貴險中求,該博的時候得博一下,吳言終究是有點擔當的,這種情況,彙報肯定要比不彙報好,最起碼能顯得她心裡“坦蕩”,至於章書記會怎麼想,那她也無能爲力了。
章堯東接了吳言的電話,還真是起了點疑心,沒錯,小吳是他的心腹,但是章書記的權力慾望實在太重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下屬揹着自己搞小動作——涉及財色的問題倒也罷了,涉及權力分配的這種,他絕對不會忽視。
我纔跟你說了不要着急,許純良就來了,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兒嗎?章書記沉吟一下,吩咐吳言,“你把電話給了小許,我跟他聊兩句,這傢伙也真是的,來去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
電話裡隨意聊了兩句之後,他就問許純良晚上是怎麼安排的,許純良回答得倒也直接,“我打算跟瑞遠和吳言一起吃頓飯,嗯……還要叫上太忠。”
嗯,叫上陳太忠?章堯東的思路登時被帶歪了,他隱約知道小許跟小陳合夥,在交通局搞着點什麼買賣,不過這次來,沒準就是爲了瞭解一下科委的情況,以便將來好接手,於是猶豫一下,笑着回答,“那你們年輕人先熱鬧着,我這老頭就不參與了,把電話給吳言……”
交待了吳言要接待好許純良之後,章書記掛了電話慢慢地琢磨,心裡總覺得今天這事兒實在有點太湊巧了,不過還好,他終於想起了一個關鍵:吳言若是真靠向了許紹輝,那她今天就不該先跟自己談及郭宇的事情。
怎麼也得把她跟許家的關係先暗示一下,再向自己說郭宇的事情,那效果就大不一樣了:自己就算有點不痛快,但是也得給許書記一點面子不是?
再想到小吳是主動打電話給自己,許純良跟陳太忠又有公私交叉的事情,章堯東終於能斷定,自己是多慮了——唉,這整天疑神疑鬼的也不是什麼好事。
章堯東琢磨的,正是吳言要擔心的,這說明陳太忠設計局面的能力還是欠缺了一點,不過還好,他想着要給吳言一個驚喜,以便將來兩人在那啥的時候可以啥啥,就沒提前通知她。
就是他認爲的這個小小遺憾,實實在在地打消了章堯東的疑心,由此可見,陳某人的運氣,還真不是蓋的。
章堯東這邊先撇下不表,只說吳言接受了領導的命令,要陪好許純良,放了電話還沒等她說話,地稅局的趙永剛先發話了,“吳書記,能不能去我們地稅賓館?那兒條件不錯。”
敢情,吳書記跟章堯東彙報,硬生生地漏了他,趙局長自家知道自家事,吳言八成是因爲他的名聲,有點不待見他——什麼名聲?他得罪陳太忠可就是因爲攥着荊紫菱的手不放,是什麼名聲還用問嗎?
可是,想一想今天在場的人,都是官場中的年輕俊傑,最差的算是甯瑞遠了,可人家甯家不但有錢,還跟黃老有接觸,也根本不能小看。
當然,趙局長不知道這個許處長的來路,也不敢亂問,但是隻說人家是素波來的,又是章書記點名要接待好的主兒,十有八九就是許紹輝的兒子了吧?
所以,就算明知道這麼說話有點冒昧,他也不得不冒昧了,機會真的難得啊,而且——小吳你是很漂亮,但是再給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不是?
許純良是個無所謂的姓子,又知道趙永剛出現在甯瑞遠這裡,怕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所以側頭看吳言一眼,吳書記猶豫一下,最終還是點一點頭,“地稅賓館是不錯,不過,不用趙局長親自安排了,我們自己過去就行。”
“那哪兒成呢?”趙永剛見她拒絕得不是很乾脆,索姓就打蛇隨棍上了,“遠來是客,一定要招呼好了……我也好久沒跟太忠在一起喝酒了。”
“太忠這面子還就是大啊,”許純良聽到這話,若有若無地看一眼吳言,吳書記心裡有鬼,忙不迭點頭,“嗯,以前是橫山的幹部,是我們橫山的驕傲。”
陳太忠接了電話之後,當然要前來湊趣的,事實上,他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錯,科委例會上他的主張被通過了,純良也被他招呼過來挺吳言了,挺好的事兒不是?
不過到了地稅賓館,他就開始鬱悶了,在場的不僅僅有他意料到的人,連意料不到的人都有,你說鍾韻秋在場也就算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我倆的關係有點不清不楚,但人家好歹是吳言的秘書,老趙你沒事把範芸冰扯出來幹什麼呢?
我跟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只是我同學的姐姐嘛,陳太忠心裡暗歎一聲,哥們兒幫人,從來都會幫到淚流滿面,這簡直就成了真理啦。
所以,陳主任本來是想着給吳書記一個驚喜,以便晚上那個啥啥的,誰想在酒桌上吳言只顧着跟許純良說話了,根本正眼都不帶看他的——倒是範芸冰喜笑宴宴地跟陳主任說個不停。
或許她是想撇清吧?某人心裡存在一點僥倖心理:嗯,你跟許純良表現得熟絡一點,章堯東那邊就會多考慮你一點。
夜晚終於還是來臨了,陳太忠回家之後,就是洗茶泡茶的工夫,臥室裡又傳來“吱溜”一聲,緊接着一個女聲響起,“太忠,你的紅顏知己還真是遍天下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