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開個座談會,”陳太忠老老實實地回答,“關於勞務輸出的會,幫勞動局介紹一點資源,可能還會出國。”
當然,他的老實,聽到蒙藝的耳中就是狡猾,很顯然,這傢伙的毛還沒理順,所以根本不請示領導的意圖,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還要出國——那就是說很忙了?
這點小伎倆,指望能瞞過蒙書記,那簡直是做夢,不過顯然,陳某人也沒有瞞他的意思,不滿意就是不滿意了,這讓他有點碰到了不講理的子女的感覺。
反正他也知道,陳太忠到底是爲什麼毛不順,於是笑一聲,“呵呵,你的工作倒是夠多的,連勞務輸出都管,有興趣來素波勞動局嗎?”
當然,去勞動局那是笑話,鳳凰科委現在正紅火呢,蒙書記也就是理一理這廝的毛髮而已。
可是陳太忠聽得卻是心驚肉跳,蒙老闆居然……居然笑了?完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估計躲也躲不過去了,說不得嘆口氣,“唉,蒙書記,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呀哈,你小子倒是越來越憊懶了,居然跟我嘆氣?蒙藝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了,不過他當然不會去計較,“好了,告訴你件事,電業局那邊你放一放吧,專心搞好科委的工作,還有農民的減負增收問題。”
“電業局……我放一放?”陳太忠聽得不由得輕呼一聲,這個消息可是太意外了,難道說,蒙老闆又在打一盤很大的麻將?
蒙藝聽到他話裡明顯的置疑語氣,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這火苗子“騰”地一下起來些許,“你已經做完你該做的了,不是一定要我說個謝謝吧?告訴你,下一次來素波的話,有空就來家裡坐一坐。”
“蒙書記您早這麼說不就完了?不是我說,您說話比較生硬的時候,我倒覺得心裡比較踏實……”聽着電話裡那廝的聒噪,蒙藝啪地一聲壓了電話,接着笑一笑,無奈地搖一下頭,“這傢伙,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其實,這纔是兩人關係越走越近的真實寫照,要不是這樣,蒙老闆好歹也是個中央委員,又不是吃撐着了,犯得着跟一個副處斤斤計較嗎?
那就放一放好了,陳太忠雖然好鬥,可是跟電業局也鬥了不短時間了,有必要歇息一下了,至於說蒙藝讓他去素波的時候到文峰路轉一轉,他可是沒什麼興趣,筵無好筵會無好會,省委書記主動邀請,這茶絕對不是好喝的。
不過,他倒是有點好奇,省電業局那邊出了什麼變動,讓蒙藝不想追查下去了,當然,他有這個好奇心真的很正常,陳某人進官場就是鍛鍊情商來了,搞清楚因果才能做出精準的判斷和分析,囫圇吞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是做學問的態度。
遺憾的是,他使出渾身解數打聽了半天,也纔打聽到要來鳳凰電業局就任的新局長是科技處的處長樑鳳鳴,夏言冰本來是想讓趙如山跟其位置對調的,不過據說省電業局的總工程師沈維鈞極力反對——就趙如山那粗貨,也好意思來生產科技部當正職?
夏局長是一言堂慣了的,不過顯然,這次趙如山犯的錯誤比較嚴重,再加上沈總出身水木清華,在技術領域裡說話比較有力度,所以此言一出,居然就搞得趙局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了,到目前都還沒有個合適的崗位。
聽說這個老夏跟趙如山是同一個工地出來的呢,想到這個傳言,陳太忠心中不禁生出一絲鄙薄來,新時期四大鐵,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瓢過娼,一起分過贓”,你倆好歹也是一起工作和戰鬥過的,怎麼臉一翻就不認老朋友了呢?
當然,這鄙薄也無非是他的怨念所在,趙如山和夏言冰的關係到底如何,怕是除了當事人沒人能說得清楚,反正大家都知道,趙局長曾經是夏局長面前的紅人。
這世界上,最冷果然是人心!陳太忠這感慨還沒有發完,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怯生生地在那邊發問了,“請問是陳主任嗎?”
“是我,”陳主任懶洋洋地應一聲,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他這語氣和做派,充分地展現出了一個處級幹部的威嚴和矜持。
“我是劉麗,”那邊報了他一個沒聽說過的名字,雖然劉麗這名字很大衆化,不過他可以確定,自己從不認識這樣的女人,倒是認識劉浩麗,“我沒聽說過你,誰告訴你我的電話的?”
“我是那誰……我是……”女人的聲音清脆,不過聽起來很惶恐,好半天才想起該怎麼自我介紹,“您記得我那杆錄音筆嗎?”
“錄音筆?”陳太忠皺着眉頭想了起來,自打他手上的權力越來越重,對錄音、錄像和賬本這類的詞,他是比較敏感的,下一刻,他終於反應了過來,“哦,是那誰……老黃的人啊,他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
黃占城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是被他攔在了一個小酒吧裡說事,始終陪在騙子黃身邊的那個叫做“小劉”的女人,試圖拿錄音筆偷偷地錄他的談話內容,想來劉麗應該就是她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用神識感受一下黃占城的位置,卻驚訝地發現,老黃現在離天南挺遠的,可是看看劉麗打過來的電話,明明是鳳凰的區號,心裡可就納悶了。
“老黃……老黃他出事了,”很明顯,劉麗也是被人告誡過的,聽到陳太忠說話很隨意,估計不在什麼敏感場合,終於不再遮遮掩掩,抽泣了起來,“陳主任,只有你能救他了。”
沒搞錯吧?讓我救個騙子?陳太忠有點惱怒了,“你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的,我跟他有那份兒交情嗎?救出來他……好讓他再騙別人?”
“可是黃總幫過你啊,”劉麗一邊抽泣,一邊極快地解釋,“以前的事兒就不說了,上次你給他打電話,不是還說欠了他一個人情的嗎?”
哦,上次因爲趙喜纔要吞掉“閤家歡”,他曾問計於騙子黃,陳太忠想起來了,騙子黃支招要他先等着,還表示要幫他黑吃黑,如此一來,陳某人算是欠了那廝一個人情,他這人毛病挺多,不過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一般都要算數的——特殊情況除外。
而眼下,顯然不是特殊情況,他咳嗽一聲剛要發問,猛地想起了劉麗剛纔說話是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點不太對勁,接着又想起了那支“錄音筆”,終於哼一聲,“我在京華酒店512房間等你,見面談吧。”
不多時,劉麗就趕到了512房間,陳某人也是剛到,正往衣架上搭外套,見她進來,上下掃視兩眼,確定對方沒有帶錄音機之類的玩意兒,很隨意地點點頭,“坐下喝點水,慢慢說。”
黃占城這次,是被人抓住了,當然,起因還是因爲他騙人。
在去年的時候,騙子黃曾經假冒風水大師,給碧空省陽光市的地委書記辜某某算過一卦,辜書記對這個東西是很在意的,黃占城當然會投其所好,仔細算一算,嗯,這個您現在雖然只是市委書記,不過想進政治局倒也不難。
當然,他既然冒充了風水大師,辜書記的運道也必須是要通過風水改變一下,所謂的進政治局,那就是人們說的“入閣”,怎麼才能入閣呢?
當時,陽光市正在修一條一級路,黃占城說了,這一級路上得建一座橋,越壯觀越好,這就是風水裡講的“過橋入閣”。
哎呀,這個一級路的設計,已經定下來了啊,辜書記有點爲難,不過,爲了保證自己能“入閣”,他很快地就拿定了主意,改道!
於是,那一級路本來是貼着一座水庫走的,現在活生生地改爲從水庫上方通過了,“金橋銀路草建築”,修橋的費用可是比修路的費用還要高,更別說是臨時改道了。
當然,這虧是虧公家的,沒人艹心,倒是辜書記的幾個貼心人兒聽說要改道,馬上把改道之後兩邊的地買了不少,也憑空撈了一點小錢。
這一改道,辜書記的運道還真的旺了不少,傳言馬上要升副省長了,黃占城一琢磨,當時我給你搞設計,你還壓了我一點質保金,不行,我得去找你要啊。
誰想他剛到了陽光市,就聽說辜書記犯事兒了,省紀檢委正在調查,犯的那些事情中,就有這“過橋入閣”的錯誤。
騙子黃也是膽大心細的主兒,並沒有就此跑路,他玩的是風水——那是傳統文化,不怕!所以就嘗試聯繫一下辜書記的幾個體己人兒,辜書記這次要緊不要緊啊?
他想的是弄回尾款來,誰想那邊支吾幾句,倒是答應給他錢了,指點了一個地方要他去取錢,騙子黃久走江湖,登時就聞出裡面的味兒不對了。
我得躲一躲,他立馬就帶着劉麗溜出了住的酒店,果不其然,沒過十分鐘,幾個大漢就來酒店找他了。
事情不對,得跑路了,黃占城想等一陣這幾人離開之後轉身走人,不成想手機響起——爲了要錢方便,他手機裡是冒充“風水大師”時的手機卡,於是,一代巨騙黃占城終於落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