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俊一聽說陳太忠來了,登時大喜,“哈哈,還說今年以前你沒心思辦了呢,行啊,晚上來錦江坐坐,我喊上浩波。”
要喊王浩波嗎?陳太忠一時有點爲難,現在王書記跟許紹輝走得太近了,當然,他比較能確定,要是讓老王在老許和自己間來個二選一的話,自己就未必輸了,但是……修理夏言冰是出自蒙藝的授意,該不該讓他知道呢?
算了,蒙老大沒授意之前,哥們兒就打算這麼搞了呢,陳太忠很快就找準了心態,不過,他沉默的時間略略地長了一點,張國俊已經在那邊催了,“小陳?太忠?”
“換個地方吧,”陳太忠笑一笑,信手拈來一個藉口,“最近有點事,得躲着點韓老闆,哈哈,被他撞到就麻煩了。”
“哦?”張廳長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小韓有什麼事兒難爲你了?要不要我幫你說一說?”
“不用了,他也是不得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陳太忠乾笑兩聲,“謝謝張廳的關懷了,過兩天事情過去就沒事了。”
“什麼漲停跌停的,太忠,不帶這麼埋汰人的啊,”張國俊哈哈大笑着,“看得起老哥的話,以後叫個張哥就成了,那你選個地方吧。”
陳太忠琢磨一下,“有個大草原火鍋店挺不錯的,不知道張廳,嗯,張哥你愛不愛吃辣的?”
一聽說是火鍋,張國俊心裡就有點那啥,這年頭談正經事兒有去火鍋店的嗎?那種地方檔次太低啊,不過,想一想這也是陳太忠跟他不見外,所以他還是欣欣然應允了,“成啊,房間你訂了啊,那地方電話是多少,我都不知道。”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陳太忠找出郭玉蘭的電話打了過去,三言兩語就預定好了包間,郭書記笑着告訴他,這大草原現在依舊火爆得很,要是沒這個電話他直接過去,十有八九是找不到包間的,“我哥那兒有保留的包間呢,你去了報我的名字就行了……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好像這個大草原,還是荊紫菱告訴我的呢,掛了電話之後,他有一絲絲的分心,不過下一刻,荊紫菱的電話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太忠哥,不夠意思啊,我關叔叔都請不動你,非要我請你?”
嘖嘖,陳太忠咂咂嘴,看看一邊正襟危坐的關主任,苦笑一聲,“真的有事兒呢,咱們都不是外人,就不講那個了,我這也是上命不由人……要不這樣,你跟我去吧?”
張國俊通知了王浩波之後,放下電話,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又拿起電話,撥通了韓忠的手機,“小韓,你現在跟陳太忠怎麼回事?”
“太忠啊,”韓忠錯愕一下,接着又笑一聲,“沒啥事兒啊……哦,對了,估計是那啥振鑫的事兒,燕京有人要收購振鑫呢,那邊不答應,央着我找太忠說說情。”
小破事兒啊,張國俊也沒想起來這個振鑫是什麼玩意兒,不過既然不是官場上的事情,而且還是韓忠都插得上手的,那就不是什麼要緊事情。
只是,饒是如此,張廳長的謹慎,也可見一斑了,當然,若不是韓忠跟他相當熟慣,這個話他也不會這麼貿然相問,以後還要消耗他一點腦細胞。
接了荊紫菱之後,陳太忠將呂鵬介紹一下,天才美少女應承兩句,就揪着他問起了碧濤的事情,“那邊怎麼回事啊?怎麼好端端的你就讓電業局停工呢?”
這生活還真是一張網啊,聽到這問題,陳某人感觸無限,當然,感觸歸感觸,問題還是要回答的,“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當天晚上的酒,大家也喝得挺開心,遺憾的是,雖然陳太忠很鄭重地介紹了呂鵬是建福公司的總經理,可張廳長和王書記壓根就不把此人放在心上,態度雖然不算傲慢,但絕對算不上親熱,大家都知道到底誰纔是該尊重的人。
倒是荊紫菱,由於美貌異常又是荊以遠的孫女,張國俊時不時地逗她兩句,一點架子也沒有,可見男人好美色是天生的,明知這是小陳的碼頭,老張也願意多聊幾句養養眼——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交際之道?
直到陳太忠說出呂鵬是呂強的弟弟,而呂強又是在蒙老闆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張國俊和王浩波才認真了幾分。
不過,這也是陳太忠的無奈之舉,他原本不想這麼賣弄來的,只是對方這二位死活不認呂鵬,那就可想而知,將來呂總在工作上能夠得到的配合不會很多,是的,老張和老王都很認他陳某人,可是他又怎麼可能把心思全放在那個公司上?
既然他打算放手,那麼必須要將呂鵬捧起來,可是同時還要考慮張廳長和王書記的顏面,這事兒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只得如此暗示了。
總算那二位也不傻,領悟過來了這層意思,於是酒桌上大家就少了些閒話,而是專心地討論起小水電的問題了。
“回頭你去辦公室,找李主任辦個代理協議吧,”張國俊吩咐呂鵬,“這個電網呢,未必要賣,我們可以租給你,收上來的電費,我們可以抽取百分之五十左右做租金和管理費,剩下的就是建福公司的營業收入了。”
陳太忠聽得一時有點汗顏,好傢伙,幾天不見,張廳長這是玩出了更狠的一招啊,如此一來這個建福公司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了,一點風險都沒有。
其實,張國俊這個建議,也是防着一手,將電網賤價賣出去,若是有人歪嘴,說什麼國有資產流失的,他也不太好應對,畢竟這種艹作方式是全國獨一份兒,真有人想借此搞事,他就要難免被動一下——哪怕是陳太忠身後的背景很強大。
像眼下這樣變通一下,那就會少去很多麻煩,這算盤活國有資產,還能減輕建福公司的投資壓力,降低投資風險,何樂而不爲呢?
等這樣艹作上三五個月甚至一兩年之後,該跳出來的牛鬼蛇神也都跳出來了,那時候就可以看情況做文章了不是?沒準還能賣得越發地低一點。
“摸着石頭過河?”陳太忠略略一回味,就明白了其中的味道,不禁笑着伸出大拇指來,“呵呵,還是張廳……張哥的水平高啊,小陳我甘拜下風。”
摸着石頭過河嗎?呂鵬在一旁聽得心裡就有點感慨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打着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大旗啊。
當然,這也僅僅是感嘆,做爲打算伸手得利者,他不過是良心發現而已,下一刻他就爲自己找到了藉口,反正這個小水電經營得並不好,想必其中的貓膩也不少,咱不過是搶了別人的利益——尤爲重要的是,建福公司真的打算爲農民“減負”的。
好像我也挺無恥的,呂鵬猛地發現了這一點。
最無恥的顯然不是他,陳太忠猶豫一下又發言了,“不過我說張哥,這收百分之五十有點多吧?咱全國第一家做這個的,你得從政策上傾斜啊,我覺得收個百分之十就差不多了。”
“哎呀太忠,”王浩波聽得撲哧一聲就樂了,心說你小子也太黑了吧?“你不覺得這有點太少嗎?數據上……它不好看啊。”
“算了,”張國俊知道,小王這是將自己的軍呢,於是不得不開口了,“我就是那麼一說,至於具體交多少,”他側頭看一眼呂鵬,“就由呂總和辦公室的小李協商吧。”
大家都要入股那個公司的,公家的收入少了,個人的收入自然就多了,這筆賬白癡都會算,眼下張廳長將交給呂鵬和辦公室主任艹作去了,倒也是君子不立危牆之側之意。
呂鵬當然也明白這道理,不過他有得選擇嗎?反正此事有大義在手,又有衆多重量級人物的推動,基本上是不存在什麼風險的。
大家正說得熱鬧,郭玉蘭推門進來了,她想着能跟小陳坐在這裡吃飯的,估計也不會是什麼特別高級的領導——畢竟火鍋店只算是大衆食府不是?
於是,情景就又熱鬧了些許,陳太忠笑着將她介紹給在座的諸位,天南省的體改委不算強勢,不過郭書記好歹也是副廳級的幹部,也不辱沒在座的身份。
倒是郭玉蘭挺有眉眼,敬了在座的人一杯之後,又扯着荊紫菱說了幾句,大概就是說怎麼一直不見她過來之類的,大家這才明白,敢情這小女孩跟郭書記還是忘年交呢。
總之,一頓飯下來各有所得,尤其是荊紫菱領悟得更多,就在陳太忠將她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悄聲地發問了,“太忠哥,碧濤那邊你讓電業局的停工,是不是跟你要搞的這個小水電有關?”
天才美少女的名頭真的不是蓋的,這關聯想像能力,遠遠超出旁人。
陳太忠猶豫一下,側頭看看一邊的呂鵬,“老呂,你開着車去招待所住吧,我再跟她聊一陣,晚上不用等我了。”
他不想瞞着荊紫菱,當然,他也不想去什麼招待所住,哪怕是招待大校的房間,哥們兒在紫竹苑有別墅呢。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期限十天荊紫菱聽陳太忠說了原委之後,猶豫一下發話了,“既然蒙藝可能有意對付夏言冰,爲什麼不直接收集他的貪污受賄的證據,而要讓你這麼搞呢?”
誰知道呢?陳太忠剛要這麼答她,猛地腦中靈光一閃,“現在夏言冰蹦的這麼歡,要是真的正式查他,別人肯定會想,這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吧?擱在平時也就算了,眼下這麼做,刁難的痕跡太明顯,不但太容易得罪人了,也容易弄巧成拙,而且,這手段有點低下,不合老懞的身份吧?”
蒙藝和黃老不合的因果,陳太忠並沒有告訴她,這個消息實在太震撼了一點,如非必要,還是不要到處嚷嚷了吧?
可是荊紫菱又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她略一琢磨,就反應了過來,“敢情,蒙藝不想讓這個電業局長當副省長啊?那我的碧濤,能不能找找鳳凰電業局的麻煩呢?這也算配合你工作了。”
不要了吧?陳太忠剛想拒絕,卻見天才美少女眼中冒着興奮的光芒,略略猶豫一下,才發話了,“你打算怎麼找電業局的麻煩?”
“他們施工本來就不是很規範嘛,”別說,荊紫菱腦子裡還真裝着點東西,而且雖然不在鳳凰,但是對碧濤的現狀也很清楚,“雖然地埋出口、直瓶繞線都很規範,可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毛病很多,經常有大量的不規範施工。”
這倒也是慣例了,電業局的這些施工隊在人能看得到的地方,做得確實相當不錯,相關的設施一點都不缺,施工工藝也沒問題,那是在向用戶現實:你看,我們這正規的就是正規的,雖然收費高一點,但是絕對比那些野雞班子的施工隊強太多了。
相對多收取出來的費用,這點小小的設備錢和人工費實在不值得一提,用來彰顯正牌的施工隊很划算。
但是在那些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比如說窨井、地溝,那就沒必要那麼認真了,誰會鑽到下面看呢?荊紫菱也是聽說,一期工程的時候,那些施工隊乾的活,邢建中又特意找了電工去返工。
“這個嘛……”陳太忠猶豫一下,搖搖頭,“算了,你們的生產也離不開電業局的支持,我對付他們就行了,你還是不用出面了。”
“我當然不出面,但是可以讓別人幫我出面啊,”荊紫菱笑吟吟地看着他,“比如說朱月華啦,唐亦萱啦什麼的……”
招商辦業務二科朱月華的老公在碧濤任會計,而唐亦萱又跟她交好,所以她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陳太忠聽得就是一陣苦笑,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也知道勸說無用,好半天才點點頭,“那這樣好了,你真想搞的話,那就小心一點,別讓人猜出是你或者邢建中授意的,官場裡有些人吃了你的虧,恨不得記大半輩子。”
說到這裡,他就下意識地想到了老那書記和李毅光的恩怨,那可不就是典型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
咦,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陳太忠腦中隱隱閃過一絲靈感,可是再去用心捕捉的時候,卻已不見了蹤跡。
他正苦苦琢磨呢,只聽得荊紫菱訝然發問,“不至於吧?他們做得不好,碧濤反應一下情況,他們就能記恨大半輩子?心眼這麼小的人,怎麼當官啊?”
“記你半輩子是必須的,”陳太忠笑着搖搖頭,“不懂了吧?告訴你,你敢挑釁電業局的權威,那就是刺兒頭,不收拾你收拾誰,而且還要一路收拾下去,殺雞給猴看,省得別人再生出異心來。”
他這話確實是實情,但是也不免帶了幾分恐嚇之意,誰想荊紫菱腦瓜不是一般地聰明,馬上就品出了味道,笑着答他,“對別人,他們也許是這樣,對碧濤,怕是他們還沒那個膽子吧?”
“唉,不跟你說了,”陳太忠轉身就走,心說這小丫頭不好蒙呢,不過她這麼不管不顧地摻乎進來,好是不好呢?
這件事,似乎有失控的危險啊……第二天一大早,陳太忠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卻是自來水公司的老總劉彬打過來的,“是科委陳主任吧?我是劉彬啊,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秦小方應允了趙如山之後,本待直接聯繫一下劉彬的,想一想這麼做還不妥,少不得先打個電話給市政斧秘書長景靜礫,自來水公司是市裡的企業,雖然也接受水利局的部分管理,但是打招呼還是找市裡妥一點。
做爲段衛華手下的大將,景靜礫哪裡會搭理秦書記?嗯嗯啊啊地應付了幾句掛了電話,又跟段市長請示一下,於是一個電話打給劉彬,“劉經理,電業局的供水管道……你們必須儘快修復啊,人家把狀都告到我這兒了,你知道不知道搞得我很被動?”
“這個……”劉彬有點傻眼,他可是從沒想到景靜礫會這麼聲色俱厲地呵斥自己,剛要開口辯解,誰想景秘書長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不要這個那個的,我不聽你的解釋,我看的是結果,必須儘快修復,十天之內……必須搞好。”
“十……十天?”劉彬聽得登時傻眼,直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那是自來水供水啊,別說停十天,就是停五天,怕是電業局的人也打上門來了。
“嗯,十天,”景秘書長的語氣有一點點緩和,換了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來說,“我知道同志們工作很辛苦,但是十天之內必須接通,這是個態度問題,哪怕是短暫接通一陣……起碼證明你們努力了嘛,不要讓我太爲難啊。”
劉彬就算腦瓜再不夠用,也聽出景靜礫是什麼意思了,只要第十天能接通,我根本不管你前九天,然後你第十一天再斷,我也不會說你。
跟着陳太忠辦事,果然痛快啊,雖然是被景靜礫訓了一頓,可劉總心裡這份熨帖,簡直不用說了,不過,他心裡還是存了點疑慮:難道說景秘書長也看着趙如山不順眼?
這可是他想歪了,拿主意的根本就不是景靜礫,依着景秘書長的本意,這個電話都不用打的,等秦小方再問起來——呀,政斧工作太多,我忘記了,嘖嘖,瞧我這腦子。
可是段衛華一聽這件事,琢磨一下,就吩咐景靜礫暗示一下劉彬,能拖多久算多久,“這個趙如山也太不成樣子了,小陳這麼做,沒準是接受了什麼信號。”
其實他的吩咐跟信號什麼的無關,陳太忠現在是他自己的人了,有什麼行動他當然要出面維護。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此事若是搞大,沒準就引出夏言冰來了,若是夏局長跟陳太忠真的對掐起來,還怕蒙藝不肯出頭嗎?
蒙藝一出頭,夏言冰那邊的壓力就可想而知了,章堯東絕對不是善碴,這樣借力發力的好機會又怎麼可能忽視了?
一旦章書記能上位,這鳳凰市難免又要是一番景象了,這種情況,段衛華怎麼可能算不出來?所以他的想法就是——停水吧,停得越久越好。
甚至他隱隱有一種猜測,陳太忠這麼沒命地折騰,是不是得了蒙藝什麼授意呢?
總之一句話,就算他沒什麼期望,就算陳太忠也不是他的人,只衝着這電話是秦小方打來的,段衛華也不會讓他輕鬆得意——你當年不是還想架空我的嗎?
劉彬得了這樣的授意,肯定知道該怎麼辦了,於是電業局的宿舍裡,這曰子就難熬了,吃的水還好說,辛苦一點拎着水桶回來就成了,可是下水是個大問題啊。
所以,電業局的宿舍區越來越臭了,尤其是局長樓所在的宿舍區,離電業局比較遠,不像離得近的那個宿舍區,還能去局本部解決生理需求。
趙如山託了許多人來關說,卻也不得要領,實在沒辦法了,又找到了秦小方,“秦書記,自來水還是不給我們供水啊。”
秦小方一聽,心說該走的場面我走到了,劉彬你有點太不給我面子了,說不得一個電話直接找到了劉彬,“小劉,你這管道還有幾天才能檢修好啊?電業局那邊可是都打算打機井了。”
劉彬一聽,就有點坐蠟了,秦書記的厲害,他是相當清楚的,可是他總不能說這是景靜礫要我這麼幹的——如此行事的話,他只會同時得罪兩方。
這種情況下,聽一聽陳太忠的意見就很有必要了,他本想要周國棟代自己轉述,只不過周主任念在老劉支持自己支持得義無反顧的份兒上,直接把陳太忠的電話報了出來,“……就這個號碼,你打給他就行了,就說是我讓你找他的,畢竟,你掌握了第一手材料不是?”
這是老周替我引見陳太忠呢,劉彬當然知道這話的意思,“國棟,咱弟兄倆,那就啥話都不說了,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