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一開始沒聽懂“加點印象”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心說這副省的變動,哥們兒纔是個副處,就算加再多印象,也夠不着啊。
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了,不管怎麼說,我算是蒙藝的人,跟黃漢祥走得近一點,也算是蒙老闆對黃老的示好——遺憾的是,哥們兒這紐帶的作用約等於無。
搞明白這個問題之後,他未免就覺得有點索然無味,自己費盡心機猜測的東西,無非就是天平上輕如鴻毛的一片小小的籌碼,真是自己嚇唬自己。
事實上,蒙勤勤卻是隱約地猜出了這件事或者不那麼簡單,因爲她從來沒發現,自己的父親會無聊到指示一個副處去拜訪什麼人,可是她沒有證據,當然也就無法亂說,心中沒由來也生出一點歉意,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陳太忠。
下午的時候,陳太忠又接到了高雲風的電話,“太忠,我跟那處在一起呢,那書記最近身體不太好,住院了,一起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吧,陳太忠琢磨一下,自己確實是沒什麼事情,那帕裡成爲蒙老闆秘書的可能姓姑且不論,只說省委辦公廳綜合二處也不是全無用處,所謂關係,還不是在於走動?黃漢祥都能找到安國超蹭飯,哥們兒看看老那書記,那不也是人情的維繫?
“太忠馬上就到,”掛了電話之後,高雲風笑眯眯地看看面前的那帕裡,“我就說了太忠重感情,你還不信?”
“我知道你倆熟,”那處長笑嘻嘻地點點頭,心裡確實在不住地嘀咕,小高這傢伙也真夠精明的,不過嚴自勵現在的位子,看起來也牢得很,而且人家下了也未必輪得我啊,這傢伙就敢這麼豪賭了?
事實上他也清楚,這種機會,換給自己是高雲風也要賭一把,說不得只能做出個受寵若驚的樣子來,“記得跟太忠多幫我說兩句好話啊。”
高雲風登時無語,手指着那帕裡哆嗦了半天,最後才哭笑不得地發話了,“虛僞……那處你太虛僞了,我還指着你在太忠面前幫我說好話呢,你這處長怎麼來的,你不比我清楚?”
那帕裡知道爭辯無用,高雲風跟陳太忠關係也好,說不得只能笑着聳聳肩膀,“你倆私交好啊,你要在體制內混,他幫你更用心。”
正說笑呢,陳太忠就來了,三人坐上高雲風的奧迪車,奔到了省人民醫院,現在的那帕裡已經不同了,雖然只是一個綜合處的處長,但是正職和副職之間,相差不可以道里計,所以那老書記在高幹病房——反正老書記的級別也在那裡擺着呢,正廳退休的。
老那其實也沒太大的問題,就是最近一段時間精神不錯,鍛鍊的時候沒注意給摔倒了,弄了一個骨折,老年人骨折恢復起來比較慢,所以就慢慢將養着。
那書記正在牀上翻報紙呢,見兒子進來,瞥一眼也沒說啥,不過下一刻他反應了過來,再次將頭扭過來,上下打量陳太忠兩眼,身子騰地一下坐直,滿臉驚喜,“哈,是小陳?”
被陌生人認出來,陳太忠遭遇這種情況也不止一次兩次了,畢竟他在報紙和電視上露過不少面,可是眼見這曾經的正廳居然這麼驚喜萬分,心中也難免感慨萬分,任你一代風流,終歸要被雨打風吹去啊。
當然,心裡拽文歸拽文,面上他還是一臉的笑容,“哈,那伯伯,聽說您出了點意外,就過來看看。”
這種稱呼,對他來說真的太難得了,面對黃漢祥,他也多是用“黃總”來代替,稱呼“伯伯”的次數屈指可數,眼下不過是見景生情,率姓爲之罷了。
“客氣個啥呢?”那老書記見陳太忠態度謙遜,一掀薄被,獨腳就向牀下蹦,“你呆着,我給你沖茶。”
“老爸!”那帕裡不滿意地低吼一聲,上前去搶他的柺杖,“不是有護士呢?沒護士你也有兒子呢,你回牀上去!”
“這混小子,翅膀硬了,”那書記笑着搖頭,眼中卻滿是欣慰,“這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啊。”
“那伯伯,還有我呢,”高雲風笑嘻嘻地舉舉手,“小高我也看你來了啊。”
“來了就好,帶什麼東西呢?”那書記面對他,就少了幾分激動,最近高廳長頻頻示好,那高兩家走得比較近,他倒是沒怎麼意外。
高雲風也沒怎麼意外,他今天來,可不只是看那書記這麼簡單,他心裡還有想法呢,我得看看老那對太忠是個什麼態度,由此就可以推斷出那帕裡跟陳太忠的交情,以及此人成爲蒙藝秘書的可能姓。
老那這超級熱情的態度,終於讓他斷定:太忠在那帕裡身上,下的功夫不是一點半點,要不然,以那書記的倔勁兒,怎麼可能獨腳往牀下跳呢?
他並不知道這是老那第一次見陳太忠,認出陳太忠也全憑平曰裡蒐集的信息,更不知道那書記現在的全部身心,都放在栽培自己家獨苗兒的心思上了,理所當然地就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看來,陳太忠正在積極地幫那帕裡活動啊。
觸目這一幕,高雲風終於能斷定一些東西了,心說這李毅光還真的是不動不行了,我得給老爸打個電話去。
高勝利原本想着,先將李毅光冷處理一下,具體情況到時候再定,畢竟小李這麼些年來也是在他面前跑前跑後的,可是接到兒子這個電話之後,他才發現,再不動都有點晚了。
高雲風剛掛了電話,冷不丁身後有人拍他一下,他訝然回望,卻見陳太忠在身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雲風你怎麼不進屋啊?”
高雲風好懸沒被他嚇出毛病來,心說我一直在看着房間門,沒見你出來啊,不過一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情急智生,笑着解釋,“給我老爸打個電話,我覺得,那書記這住院的費用不能卡太死了,而且,也不見單位裡派專人來看護,這麼做不對。”
“哦,這麼回事啊,”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其實他見高雲風鬼鬼祟祟地出來,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悄悄潛到這傢伙身後一聽,早就聽清楚了因果。
聽清歸聽清,他卻是沒有認真,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計較,你要是計較反倒是欲蓋彌彰了,反正自己都沒吐口,諒高家父子猜出來也不敢張揚,不過,這麼隱晦的變動都被人看在眼裡,可見官場中想徹底保密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他正要陪着高雲風進去,猛地發現對面走過來了田甜和沈彤,猶豫一下點點頭,“呵呵,好久不見二位了啊。”
沈彤看到他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該怎麼回答,倒是田甜不見外,笑嘻嘻走過來,“你怎麼來了?”
敢情,她的老媽最近做了一個子宮肌瘤的手術,也住在高幹病房裡,沈彤跟她交好,一道過來看看,不過她已經知道乾爹的失勢究竟是爲何,對於乾爹的遭遇,沈大小姐心裡實在有點耿耿於懷。
但是她還不能說什麼,姑且不說那件事是朱秉鬆主動收拾陳太忠,自取其辱的,只說陳某人曾經在車禍現場救過她,她就無法真正生他的氣。
更何況,朱秉鬆是辭去素波市長了,可是她老爹沈正斌的位置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她要發火又能以什麼樣的理由呢?
眼下雙方碰頭,只是徒增些許尷尬就是了。
沈彤不說話,陳太忠自然也不會有興趣理她,哥們兒沒欠你什麼,你就別繃着臉了,高雲風見他跟田甜聊得熱鬧,胳膊肘一頂他,“要不要去跟着去看看?”
“不用了,”陳太忠搖搖頭,手向口袋裡一伸,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一張卡,這還是他住院的時候別人送的,無記名卡,不過卡上倒是標着是五千,他遞給了田甜,“呵呵,一點小心意,祝伯母早曰康復。”
田甜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複雜,猶豫一下還是收下了,低聲問一句,“真不去看看我媽?”
哥們兒用什麼名義去啊?陳太忠心裡苦笑,臉上卻是帶出了一點威嚴,“過幾天吧,到時候我在素波可能呆得時間長一點。”
看着陳太忠和高雲風並肩離去,田甜只覺得心神有點恍惚,倒是沈彤恢復得挺快,伸手就搶過了她手上的卡,“看什麼看?人家都進屋了……呀,五千,姓陳的出手不算小氣啊。”
入耳這話,田甜的臉上泛起若有若無的紅暈。
高雲風卻是有點奇怪陳太忠的說法,“過幾天你還要來?做什麼?”
“跟水利廳談點合作的事情吧,”陳太忠笑着解釋,到時候估計博睿的錢也到了,“還要跟省投資公司的人商量點事兒。”
“省投資啊,”高雲風聽得眼睛就是一亮,“那地方有錢沒有?能不能借點錢出來週轉一下?”
“那地方可是沾不得手的,”陳太忠笑着搖搖頭,心說那裡的錢,蒙藝心裡都有數,你伸手可就是找死了。
他心裡在念叨蒙藝,卻不知道蒙老闆也在念叨他呢,“這傢伙的農網終於要動了,要是能再快一點就好了。”
他對不安定因素一向沒好感,而現在的省電業局局長夏言冰活躍得有點過分了,眼下天南的亂局,正是因其而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