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高高興興地回到家,手裡提了一大堆水果。知弟莫若姐,江晨月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他的變化。這小子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今天怎麼了?
“韓星,有什麼喜事嗎?跟姐分享一下?”
韓星看了看江晨月,她的臉上還是那樣平靜如水的淡淡的笑容。已經有一段日子姐弟倆沒好好聊天了,內心的芥蒂讓他許久沒有仔細看看他的這個姐姐。
“姐,你臉上長几個小紅包。怎麼回事?”韓星岔開話題。
“哦,沒什麼,大約睡眠不好吧。”
“聽說臉上經常長這東西跟激素有關,女孩子結婚以後就會不長了。”
江晨月瞪了他一眼,“胡說吧你就。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麼又想着跟你姐聊天了?不慪氣了?”
韓星嘿嘿一笑,“姐,我又談戀愛了。”
江晨月心裡一動,臉上卻沒動聲色,“好事啊,是什麼樣的姑娘?”
“我們單位的,叫田園園。”韓星湊過來,“姐,以前我和陸琳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很是心動的感覺。我想,這回我是真動心了,這次才真正是愛情。”
“恭喜你,韓星,哪天領回來吃個飯,讓姐看看怎麼樣?”
“我正想說這事呢,我第一個想的就是讓姐你看看。那就明天怎麼樣?”韓星眉飛色舞地說。
“好啊,就這麼定了。”
江晨月說着進了廚房。一邊摘菜一邊心裡翻江倒海,這個本該開心的消息卻讓她有說不出的難過滋味。說不清是惆悵,是失落,是傷感還是嫉妒。他的感情終於有歸宿了,自己的空想也該落幕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吧?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太傷感,淚水竟止不住地一串串地往下落。
韓星進來抓起半根黃瓜吃,一下子看到了江晨月的狀況。
“怎麼啦,姐?”
江晨月一驚,她竟沒有察覺到韓星進來,慌忙背過臉去,“沒什麼,蔥辣的。”
韓星看了看,她手上明明一把芹菜。他狐疑地看了看她,“你和東輝哥吵架了?”
江晨月起身把韓星推出門外,“不用你管我。”
晚飯餐桌上,江晨月已經平復了心情,熱情地給沈東輝和韓星夾菜。韓星卻分明感覺到了江晨月是在強顏歡笑。怎麼回事?看樣子她沒有和沈東輝吵架啊?再說沈東輝他怎麼敢和她吵架?但是他也知道,他問不出來,除非她主動跟他說。最近一段,姐弟感情變得有些微妙,比之從前生分了許多,恐怕她更不可能直言相告吧?
吃過飯,江晨月收拾了餐桌,洗了碗,就鑽回到自己的房中再沒出來。沈東輝不明白咋回事兒,只當她心情不好,坐了一會兒也就回家了。
韓星望着那扇虛掩的門,那門自上次被他撞壞,再沒修理過,一直就那樣鬆鬆地虛掩着。她在裡面幹什麼?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門進去,江晨月正坐在牀邊暗自垂淚。見韓星進來,連忙轉過臉去。
韓星坐到牀前,扶着她的肩膀,驚訝地問,“姐,你怎麼啦?”
“沒什麼,就是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哭出來就好了。”邊說着,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自從父母過世,韓星還從來沒見過姐姐如此傷心,不覺有些害怕,“姐,你告訴我,一定要告訴我,你怎麼了?”
江晨月再忍不住,撲倒在韓星的懷裡號啕,“真的沒什麼,韓星,就是想哭。”
韓星緊緊抱住她,也落下了淚。他不知她爲什麼哭,他只知道她和他是相通的,雖無血脈,卻緊密相連。此時,他才感覺到,懷裡的是一個女人,真正柔弱的女人,不是那個要強好勝的女人。她需要一個肩膀,一個胸膛來依靠。
躺在韓星的懷裡,江晨月感受到了溫暖,感受到了她所期盼的那種東西。她聽到了韓星有力的心跳聲,她又聞到了那熟悉的好聞的男人的味道。好久了,好久沒有了。她真希望時光永駐,停滯不前,就讓這一刻永存。
“姐,不要哭,有我呢,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就算沒了這個世界,你也會擁有我的肩膀,好嗎?”韓星輕輕撫着她的頭髮,“以後我們不要再生分了好嗎?這一陣子我難受死了,你不要總是躲着我,遠離我,我還希望能像從前那樣跟你撒嬌,我還要我從前的姐姐,不是現在這個什麼心事也不跟我說的,冷冰冰的姐姐,好嗎?”
“好,以後再也不會了,你還是我的好弟弟。”江晨月哽咽着說。韓星的輕撫在她的心頭激起了層層漣漪,如果這種輕撫傳達的是愛,該有多好!她不想起來,她不想脫離他的懷抱,要強了這一生,就賴這一次又能如何?
哭聲漸漸減弱,睏意襲來,江晨月臥在韓星的胸膛前放縱了自己的神經,鬆弛,鬆弛下來,就放縱這一次吧。
……
溫暖,愜意,太美的滋味,江晨月朦朧中感覺到無上的幸福,真不想醒來,就這樣睡下去吧,在溫暖愜意中永遠睡下去吧……
又過了不知多久,她終於清醒了,睜開眼,眼前是一粒棕色的鈕釦,旋即她感受到了一種被擁抱的溫熱,擡頭看,她看到韓星俊朗的臉,此時他還在熟睡。兩條胳膊緊緊地擁着自己,而兩個人的身上則共同蓋着自己的被子。
江晨月心裡一抖,昨晚自己和韓星同榻而眠?他就這樣摟了自己睡了整個晚上?這怎麼行?這可怎麼辦?江晨月的臉頓時火燒了一樣的燙熱,他醒了,會說什麼?試圖拿開韓星的胳膊,卻驚醒了他。韓星動了動痠麻的胳膊,低頭看了看江晨月,臉上盪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睡得真香,不過,你可把我的胳膊壓麻了。”
江晨月的臉越發的紅熱,嘴上卻沒了一個詞,這種情況,能說什麼?說什麼好?
“你昨晚就在我懷裡睡着了,我坐到十二點,實在熬不住了,就就勢躺了下來,你一點都沒醒,是太累了嗎?”韓星俯下頭關切地問,“你瞧,你的眼睛都腫了,一會兒起來做個熱敷,要不人家會以爲是我欺負你了呢。”
江晨月閉了眼睛,是的,此刻自己的眼睛又酸又澀,如果不好好處理一下,真的沒法見人了。可是,此時的心卻是亂糟糟無法平復,她還沉浸在睡在韓星懷抱裡的感覺。
韓星卻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起來,快樂地說,“姐,晚上約好的,我要帶田園園回來吃飯,你可別忘了。”
江晨月的心一下從頂峰沉入谷底,冰涼冰涼,臉上的紅熱一下子變成慘白。韓星的心裡很純粹,他沒有一點雜念,不管他和自己親近到什麼程度,在他心裡,自己就是姐姐,而自己此刻卻在胡思亂想什麼?此時她的心情變得又羞又惱,臉上又由白變得紅一陣紫一陣。強壓抑了氾濫的情感說,“晚上我會準備的,你上班去吧。”
一直等韓星開門出去,江晨月才從牀上爬起來,拿熱毛巾敷了眼睛,去上班。到了班上,心情仍然糟糕透頂,面沉如水,手上的東西也糟了殃,不到一個小時,就碎了一隻杯子,折了三支鉛筆。蘇詠馨過來看她,一下子就發現了她的異常。
“晨月,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
“沒事兒你跟杯子鉛筆較什麼勁啊?誰惹你了?”
“沒誰惹我。”
“你就這點不好啊,什麼事都不跟別人說,我也就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居然連你的心事都不知道,讓別人看叫什麼話?我真想鑽進你肚子裡看看你成天都想個啥。”
江晨月黯然不語。詠馨,不是我不當你是朋友,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蘇詠馨察言觀色,覺得江晨月着實的不正常,開始不放心起來,“晨月,和沈東輝吵架了?還是韓星怎麼了?”
江晨月長吁一口氣,“詠馨,別問了,都沒有。對了,袁也什麼過我這邊來?你得提前跟我打個招呼,我給他留最好的位子。”
提到袁也,蘇詠馨立刻高興起來,“這孩子可聰明瞭,跟他哥一樣。這才幾天呀,他就把基本操作全掌握了,WORD也學得差不多了,打字也快了。等我把初中級教完他,就讓他到你這來學平面,我看也就再過十天吧。”
江晨月看着蘇詠馨的眉飛色舞,心裡很是欽佩她的良好心態,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像她一樣灑脫就好了。
晚上下班,江晨月直接去市場買了菜,不管心裡怎麼彆扭,韓星的面子她得給,自己這個姐得盡家長的職責。沈東輝聽說韓星要帶女朋友回家,高興得提早收了工,幫江晨月在廚房忙活。
飯菜準備得差不多停當了,門鈴一響,韓星帶着田園園進來了,田園園懷裡抱着一束鮮花,面帶微笑,落落大方。江晨月一搭眼,立刻知道,韓星這次是動真格的了,田園園果然好品色。
“晨月姐好,我是田園園。”田園園主動打起招呼,同時把手上的鮮花遞了過去。江晨月接過鮮花,笑道,“好漂亮的姑娘,謝謝你,快坐。”
沈東輝從廚房出來,手裡捧了一個大大的果盤。韓星連忙介紹,“園園,這位是我們的準姐夫,沈東輝,你叫他東輝哥好了。”
“東輝哥好。”田園園甜甜地叫着。
“好,快坐下吃水果。”沈東輝憨憨地笑。
“不坐了,我幫晨月姐做飯吧。”田園園脫掉大衣,就想動手。
江晨月連忙擺手,“那可不行,初次到家,咋能讓你幹活?我跟你東輝哥一起弄就成了,韓星,陪園園坐會兒。”
韓星聽了江晨月的話就如同得到了聖旨,連忙拉田園園坐下,“我姐不讓你弄,你就坐着,以後你再動手,侍候我姐。”
“我可用不到你們侍候。”江晨月說着,甩頭進了廚房。
“我姐漂亮不?”韓星問。
“漂亮。要不是腳出了點問題,真稱得上是個大美人。”田園園由衷地讚道。
“跟那有什麼關係,美就是美。尤其她的心靈更美,這個美就不一般了。”
田園園愛戀地看着韓星,“就看你對你姐的這份情誼,我都認定你了,跟你一輩子,肯定幸福。”
兩個人含情脈脈地對視着,沈東輝在廚房裡向外張望,“哎,晨月,韓星這個女朋友很漂亮啊,看着也比那個叫陸琳的懂事。”
江晨月在鼻子裡哼了一聲,就當作了回答。
“我看那小子眼神都不對,這回是真的動心了,你這當姐的就做準備迎娶弟媳吧。”沈東輝笑着說。
一種難言的嫉妒竄上江晨月的心頭,她真想把手上的炒勺扔出去。
飯菜上桌,四個人圍坐桌前,韓星開了一瓶紅酒,分別給每個人倒滿,然後端起杯子,“今天,我想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我親愛的姐姐有了沈東輝這個好伴侶,我也找到最心愛的姑娘。我們姐弟倆終於都獲得了幸福,就爲了這份幸福,爲了我們四個人的幸福,乾了這杯。”
大夥就都站起來,碰杯,一飲而盡。
“吃菜吃菜,園園嚐嚐你晨月姐的手藝。”沈東輝熱情地說。
田園園先吃了一塊豬蹄,讚道,“真好吃,我還是頭一次吃這麼好吃的紅繞豬蹄呢。”
“還是我幸福吧?從小到大一直在吃姐做的菜。”
大夥都笑了,江晨月伸手擦掉韓星嘴邊的一點菜汁,“慢慢吃,你瞧你,長這麼大了還這麼貪嘴,就跟沒見過好吃的似的。你看你看,說着你又掉褲子上了。”江晨月起身又拿來一塊毛巾,鋪在韓星腿上。
田園園看着這一幕,笑道,“韓星,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讓姐侍候啊?居然還心安理得的?”
“我習慣了,你別介意。”江晨月向田園園一笑。
“我也習慣了,要是什麼時候姐姐不管我,我還不舒服呢。”韓星撒嬌地往江晨月胳膊上貼了貼。
“可不能這麼麻煩姐姐了,以後姐姐結婚了,會生寶寶,哪裡有工夫管你?所以呀,以後照顧你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來侍候你,包管和姐姐一樣的細心。”
大家又都笑了,江晨月的心裡卻如同紮了一根刺,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她想一輩子都照顧韓星,她不想讓田園園‘接管’他,可是,那又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