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之後,地委果然發出了一個副縣級以上幹部不得有直系親屬和嫡系親戚在所任地和所轄領域經商的規定。
鍾越從地委開會一回來,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張明。
張明看着地委的紅頭文件,高興地說:“這是地委爲我們量身定做的政策,也是我們的尚方寶劍。有了它,白松華的幾個弟弟就有可能被逼到外地去了。至少我們可以不把工程給他們了。”
鍾越說:“地委對我們是相當支持的。據我所知,全地區像這樣的情況並不多。這份文件純粹是應我們的要求而擬定的。搞得好像是我們在指揮地委似的。我擔心的是這份文件不能得到很好的執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白松華他們肯定會想到應對之策。”
張明說:“先在全縣幹部會議上傳達再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假如他們不執行,我們再想辦法。”
春節後的第一次《萬〓書〓吧〓小說 常委會上,鍾越先組織大家學習了地委的這份文件。然後說:“地委在開年的第一份文件就是關於廉政的,可以想見地委的這個行動絕不是春節之後一時心血來潮的產物。這件事情肯定在去年年底就醞釀好了。地委成書記做了專題講話,深入闡述了這樣做的重要意義,表明了地委的決心。目前,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理解的問題了。當務之急是執行。大家研究一下,怎樣把地委的這份文件貫徹執行好。”
在鍾越學習文件的時候,賈佳華和白松華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了。在恆陽縣常委中,他們倆在這方面的問題最大,賈佳華的兒子在恆陽經商,白松華就更不用說了。幾個兄弟都在恆陽做大生意。
鍾越的話音一落,白松華就嚷嚷起來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的幾個兄弟都是土生土長在恆陽的,他們不在這裡做生意在哪裡做?人家做官,光宗耀祖,親戚六眷都沾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呢,工作了幾十年,當了一點小幹部,卻讓兄弟們受了連累。”
大家都不做聲。白松華這話說地太虛僞了。誰都知道,他的幾個兄弟沾他的光發了大財。
賈嘉華長嘆一聲,說:“地委這個做法太欠妥了!大家說,像我們這種級別的幹部,算得了什麼?我們有什麼權?我們給過自己的子女謀過什麼私利?現在卻要剝奪他們做生意的權利!地委對我們太苛刻了!就拿我來說吧,我兒子確實在做一點小生意,混口飯吃而已。現在不讓他做了,讓他吃什麼?上級能幫我把他養着嗎?說實話,我不理解。”
鍾越解釋說:“地委這樣做,自然是有他的意圖。我覺得這樣做很有必要。這可以有效地防止以權謀私,可以優化我們幹部在羣衆中的形象。賈主任,白書記,地委也不是針對你們一個兩個人,對全地區的幹部都是這樣要求的。你們作爲縣委常委,要帶頭貫徹落實文件精神啊!你們率先垂範,其他同志的工作就好做了。”
白松華說:“那我的幾個兄弟怎麼辦?讓他們呆在家裡吃閒飯?還是讓他們出去要飯?不行,我要到地區討個說法!”
張明心想,這些年你們在恆陽撈的錢還少嗎?光吃利息都吃不完。
他微笑着說:“其實也不需要這樣做。文件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嗎?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幹部本人異地任職,以避嫌疑。”
賈嘉華說:“我都要退休的人了,我哪都不去!我乾脆直接退下來算了!”
張明假意說:“那怎麼行呢?賈主任,你是我們班子裡的大哥,是我們的主心骨,就算你要退,我們也不同意啊!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都說是。賈嘉華面子上好過了一些。說“要不是大家不嫌棄我,我真想辭職算了!”
白松華不悅道:“聽張縣長的意思,我就是大家離開得了的人了。行啊,我走!我調得遠遠的,讓你們大家高興高興。“
張明說:‘白書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鍾越打圓場說:“是啊,白書記,大家還是希望你能留下的。賈主任是我們這個班子的主心骨,你也是我們的中堅力量。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去做做幾個兄弟的工作,讓他們想一想別的辦法。這次地區的決心很大,很快就會派人下來做專項調查。我不希望你在這方面做典型。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
白松華耍無賴說:“那我只好大義滅親了。我明天就登報,和幾個兄弟斷絕關係,這樣我就不必要避什麼嫌疑了!”
賈嘉華也說:“這的確是個辦法,我明天也和兒子斷絕父子關係。”
大家都笑了起來。
張明說:“兩位領導就不要說這些孩子氣的氣話了!這怎麼能夠矇騙得了領導呢?羣衆就更不需要說了。羣衆都瞪着眼看着呢!”
鍾越引導說:“其實我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恆陽,畢竟是一個小地方。在這個小地方,無論發展的多麼順利,也終究是要受到侷限的。不如乘這個機會,讓他們到外地發展。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機會也更多,相信憑他們的能力,可以取得更大的發展。”
白松華說:“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外面的機會確實多,但是風險也更大。再說,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這樣吧,我現在也不能表態,我必須和他們好好地研究一下。”
鍾越裝作很體貼地說:“這我們都能理解。白書記,賈主任,我們也不逼你們。先回去商量商量,思考思考,然後再給我們一個答覆。你們把問題處理好了,我們再開全體幹部會議,把這個工作佈置下去。我有一個想法,就是把這項工作也擴展到各局和各鄉鎮去。要求也是一樣,要麼自己動,要麼親人動。”
這還不叫逼嗎?我們如果不行動,就成了阻礙工作進展的絆腳石了,罪莫大焉了!
白松華和賈嘉華都沒有做聲。
鍾越說:“那就散會吧!明天我們同一時間開會,研究今年的工作怎麼開局。”
散會後,賈佳華和白松華約到一起商量對策。
賈嘉華說:“地委這是在抽什麼筋?好像是專門針對我們來的。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鬼?”
白松華說:“你懷疑這是張明他們的陰謀嗎?我看他們沒這麼厲害,厲害到能左右地委的決策!”
賈嘉華說:“有可能是他們遊說的結果。大勢所趨,胳膊擰不過大腿。不執行肯定不行。對上級不好交代,對下級也不好交代。我們不能貽人口實。”
“可是執行起來就虧了!我們還怎麼混下去?”白松華說。
賈嘉華說:“得想個辦法啊!”
白松華想了想,狡黠地說:“賈主任聽說過換湯不換藥地說法嗎?”
賈嘉華問:“你的意思是?”
白松華說:“他們這一招根本就難不倒我。我們可以尋找代理人嘛!比方說,白松軍的娛樂城,我可以把他假裝賣給自己的手下。讓這個手下來當經理。把產權轉移到這個人的手下。但是實際上還是由我們控制。”
賈佳華說:“這樣很好!欺騙性很強。上面也好,張明也好,對此也將無計可施。我馬上就去辦。”
白松華來到白松軍的娛樂城,白松軍見大哥到了,高興地向他彙報今年春節的收入。今年光開賭場一項,就收入了四百萬元。當然,販毒雖然是小試牛刀,但是收入也相當客觀。但是這件事他沒有告訴白松華。他準備搞一點自己的事業。
白松華卻沒有他想象的高興。白松華說:“別說這些了,快去叫松濤叫過來,我們開一個家庭會議,有大事要商量。”
二十分鐘後,白家幾弟兄全到齊了。白松華給他們介紹了情況,講明瞭操作辦法。找代理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幾個人很快就敲定了人選。
白松華說:‘從今以後,你們就轉入幕後,不要那麼張揚。對外聲稱正在外地尋找投資項目,來遮人耳目。”
白松濤說:“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啊!大哥,要不,我們真的到外地發展?”
白松華冷笑道:“好啊!你如果覺得自己有本事,你就去。不是我貶低你們,如果沒有我這把保護傘,你們能做什麼?”
白松軍說:“那我們總不能老這樣當縮頭烏龜吧!”
白松華說:“大家不要急嘛!這不是正在風頭上嗎,我們頂風上沒有好處。等這陣風過去了,我們還不是一切照舊。領導班子一換屆,下一屆領導有幾個認真執行上屆領導的政策呢?各有各的招數嘛!我們耐心地等一段時間吧!再說,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移民國外。在國內不是我們的長久之計。我預感到我們也會有玩不轉的時候。必須要在此之前,把錢賺夠。現在反腐打黑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共產黨如果下了決心幹什麼事,是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了的。我們要做好撤退的準備,把退路鋪好。你們幾個,現在起就悄悄地去辦移民手續。”
第二天常委再碰頭的時候,白松華就慷慨激昂地表白起來了:“爲了貫徹執行上級精神,爲了給各級幹部帶個好頭,我給幾個兄弟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在一個月內處理掉自己的產業,到別處謀生活去。”
賈嘉華也說:“我兒子也準備再上班了,他本來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鍾越說:“兩位領導顧全大局,率先垂範,令人感動。這下就好辦了,我們馬上可以召集幹部會議,在全縣範圍內開始發動。今年爭取在廉政建設上在地區奪一面錦旗回來。”
商議了開年的相關工作後,常委們都散去了。
鍾越對張明說:‘沒想到他們答應得這麼爽快!“
張明說:“我猜他們是在虛與委蛇。估計是在玩掛羊頭肉賣狗肉的花招。所以,我們事先設計的驅虎出山的目標恐怕要落空了。對方太狡猾了!”
鍾越說:“任何戰略目標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實現,能實現其中的一部分就算是一種成功。
我覺得,這樣做至少可以不讓他們明目張膽地做生意搞特權了。白松華和賈嘉華也不好出面爲他的親屬謀工程拉生意了。”
張明說:“只能說是小勝。再等機會吧!我們要積小勝爲大勝。等候量變轉化爲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