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後,一些人好像沒事似的倒着牀上睡覺了。說是牀有些勉強,20平米的房間內,從東頭到西頭三分之二用木板搭成一個平臺,下面用一些破磚頭支撐着,離地大概二十公分左右。平臺上面用紙坯鋪了一層,還扔着一些黑黢黢地破被褥,部分被褥裡面棉花都沒有,就剩一塊單被套,仔細一看上面居然還有斑駁血跡。在房間的最裡面,用水泥堆砌了一個簡易蹲坑,沒有任何遮擋,角落裡扔着一大堆衛生紙、布條之類的污穢物,現在又是夏季,蒼蠅密密麻麻地盤旋在蹲坑附近,尋找着屬於自己的美食。正好,這是一個人走到蹲坑前,使勁洗了下鼻涕,然後塗抹到牆上,然後解開褲腰帶對着那堆污穢物撒起尿來,陣陣惡臭充斥着整個房間,直叫人作嘔。
再看後面牆上,密密麻麻地用石頭寫着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穢語,並用生*殖*器生動地描繪着警察他家祖宗十八代,從字刻的力度看,他們恨透了這些不講情面只認錢的人。從頭到尾,五六十號人依次排開,不留間隙地人貼人挨個躺着,甚至你起來上個廁所,回來後就沒有地方睡覺了。沈桐看到此情此景,感覺到天暈地轉,直到實在困得不行,才找了一塊間隙咬着牙躺了下去。
沈桐躺下去後看了看稍微冷靜些的張一生,也就沒有再進行相勸,這時他突然想到藍月一定會給自己打電話,還有劉思明也一定在尋找着我們,距離自己失蹤已經過去2個多小時了,想到這,沈桐心口陣陣疼痛襲來。
果不其然,劉思明等了好久也沒見沈桐他們回來,待劉慧曼稍微好一點後,便走出旅社站在門外焦急着等待着。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他們回來,劉思明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迅速回到旅社叮囑劉慧曼將門反鎖,任何人敲門都不要給開門。安頓好劉慧曼,劉思明隻身一人,滿大街地尋找着沈桐他們。
而遠在東泉的藍月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着沈桐的號碼,一開始還能聽到嘟嘟的聲音,但沒有接電話。到了後來,居然關機,藍月嘴上罵着沈桐,心裡卻十分擔心。今晚藍月值班,她一個人呆坐在電話跟前,就連病人呼叫都沒有聽到。
沈桐此時睡意全無,他立馬爬了起來,走到門前使勁地拍打着鐵門。
“找死啊,大半夜的,敲什麼敲?”一名警察高聲地罵道。
“警察同志,能不能讓我通個電話,我家裡人會擔心的。”沈桐苦苦哀求道。
“打什麼打?過兩天就把你送回去了,彆着急。”警察戲謔地說道。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我家裡人真的很着急,他們知道我出來了,如果聯繫不上我,他們會急死的。”沈桐此刻已經有些失去理智,拼命地叫道。
“不行,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沒用,我已經說了,過兩天就把你們遣送回去,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地?”那警察也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見此招沒用,沈桐突然想到了許夏,便又叫道:“我是許亭淵市長的親戚,我要和許市長通電話。”
“哈哈哈……你他媽的還把許市長擡出來,告訴你吧,你就是把省委書記擡出來也沒用,在這裡我就是老大,誰說也沒用。乖乖地給老子滾回去睡覺,你要是再心煩,惹惱了老子,你看我不打死你。”那警察氣勢洶洶地說道。
沈桐此時心慌意亂,滿腦子想着如何能與外面取得聯繫,可這鐵桶似的房間,除了蒼蠅能飛進來,根本不可能出去。於是他又跑到那位中年男子旁邊,顫抖着問道:“大哥,必須明天才能有辦法嗎?現在不行嗎?”
那中年男子睡着正香,被沈桐這麼一攪和,剛纔的美夢都打斷了。便不懷好氣地說道:“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真心煩。”
沈桐有些絕望,呆坐在那裡,與張一生剛進來時的表情一模一樣。腦子裡一遍又一遍想着各種可能,他使勁用拳頭捶了一下牆壁,頓時鮮血直流,但沈桐卻絲毫感覺不到痛。這是沈桐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人身自由被無情地剝奪。
那中年男子看到沈桐如此自暴自棄,便嘆了口氣爬起來說道:“你是逃不去的,你看到了嗎?窗戶上有拇指粗的鐵棍,是沒有人可以逾越的。再說,後面據說都是玻璃渣、鐵絲網,甚至還有警犬,我以前聽說有人跑過,但是隻要你一跑,是絕對會被打得半死的或者是死掉的。在這樣一個地方消失,是沒有人知道的。因爲,陪我們進來的只是一張寫着姓名和住址的小紙條。明天將是怎麼呢,我們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收容不是犯法”,“收容”是“收留救濟”,沈桐仰頭看着窗戶斑斕的月光,一遍一遍地默唸着。可眼前的場景甚至不如犯人,誰願意被這樣“收留救濟”,誰願意被強制遣送回家,眼前的一幕活脫脫像古時的地牢,沈桐甚至想到明朝一代忠臣楊繼盛在昏暗的燈光下用碗颳着腐爛的,如今,人民****的“優越性”正在被某些勢力濫用,用做壓迫無辜人民的工具。想着想着,沈桐終於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這一夜,劉思明發瘋似地尋找着沈桐他們,這一夜,藍月一晚上守在電話跟前,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和大門開啓的聲音把沈桐從夢中醒來。只見一個貌似領導模樣的人站在門口捂着鼻子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對旁邊的警察說道:“全部帶到院內集合。”說完揚長而去。
經過一夜的磨礪,張一生已經被摧殘的沒有一絲光彩,眼神呆滯,神奇恍惚,就連沈桐叫他,他都沒有理睬。
沈桐急着想走出去,快點能把訊息傳出去,他打起精神跟在人羣后面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