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當然不會忘記趙毅堂臨走時對自己的囑託,便說道:“舅舅,我剛剛參加工作,對一些人情世故,尤其是官員之間的爭鬥還不瞭解,甚至分不清那個人的話是真,那個人的是假,就目前的形勢我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誰也不得罪。”
“對,你說的對,千萬不要參加黨派之爭,上次趙毅堂出事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雖然你現在還是個幹事,以後的前途會一片光明的,縣委吳書記對你們這批新進幹部十分用心,所以你不要擔心你的前途,老老實實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你們鎮的那些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劉國志語重心長地說道。
沈桐十分想了解鎮裡目前的局勢,希望從舅舅這裡得到些有價值的信息,便好奇地問道:“舅舅,那你給我講講石河鎮現在的情況嗎?”
聽到有人請教,劉國志心裡滿是歡喜,激動的眼神透過厚厚的鏡片反射出來,擺開架勢,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國志,是你在家嗎?怎麼還不去上班?”劉國志的妻子何彩月把手中的大提包放到院子裡,面帶疲倦,單手叉腰走進了屋。掀起門簾的那一刻,看到沈桐在家時,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微笑着說道:“是沈桐來了啊。”
沈桐急忙起身叫了聲舅媽。劉國志正講的起勁,被妻子這麼一攪和,心裡十分不愉,便悻悻地說道:“這麼今天回來這麼早?貨都送完了?”
何彩月本來今天就心情不是太好,在加上剛纔送貨累得渾身疲憊,被劉國志一奚落,也不管沈桐在場,便氣憤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回來的早了,我就應該累死到外面,這樣你就高興了,是吧?”
劉國志聽到何彩月陰陽怪氣地言語,心裡也極其不爽,便站了起來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問了你一句,你就無理取鬧地說了一大堆,簡直不可理喻。”
何彩月更加來勁了:“我不可理喻?那你本事你去送啊,人家你還是端着幹部的樣子捨不得老臉,你要有本事早就爬上去了,也不至於現在還是老闆凳。再說了,這些年要不是我起早貪黑地掙了點辛苦錢,這個家早就散夥了,吃的用的那樣不是我買的,兒子上大學的錢你出了多少,你說,這個家你操了多少心……”
二十多年了,何彩月還是那麼強勢。沈桐尷尬地看着倆人吵架,渾身不自在。便站了起來和他們道別,準備離開。可這場面沈桐居然插不上話,自己悄悄地離去了。
出了大門,劉國志他們還在爭吵着,無非是一些家長裡短,家務瑣事,沈桐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舅舅這些年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沈桐剛出了小區,劉國志便騎着自行車追了上來。面帶苦澀地說道:“沈桐,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你舅舅就是個窩囊廢,哎!不說這個了,這麼多年已經過來了,我告訴你啊,閆東旭這人可不可小覷,你一定要提防着點啊。”
沈桐看着舅舅充滿滄桑的面容,內心十分複雜,他妻子這麼多年都沒有任何變化,他嘆了口氣說道:“舅舅,舅媽的性格你也知道,讓着她點就行,她也是生活所迫,要是條件好了,或許她會變好一些的。舅舅,你去上班吧,你的話我都記到心裡了。”
劉國志點了點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哎!這麼多年了,我對不起你媽啊,哎!”說完,挎着自行車取下眼睛用袖口擦着淚水。
沈桐不想再提起往事,便和劉國志說道:“舅舅,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也趕緊去上班吧。”
“唉,好的,你先忙,以後到了縣城記得回舅舅家啊。”劉國志叮囑道。
“嗯,好。那我先走了啊。”沈桐道別了劉國志,內心無限的傷感。一個人在你不得志的時候,任何人都想在你頭上踩上兩腳,包括自己至親至愛的人;而你一旦擁有了權力和財富,踩你的人立馬跪倒在地,把你捧得高高的,就算你是一坨狗屎也照樣說是山珍海味。看到舅媽,又聯想到自己家庭,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沈桐自從參加工作後,至少看明白了兩點:第一就是人的弱點不是你炫耀的資本,而恰恰是你仍人踐踏的鐐銬;第二就是人的優點不是你珍藏的美酒,而恰恰是你騰雲直上的本原。只有將自己的優點無限放大,時刻鞭策自身的缺點,並加以隱藏,才能成爲一個真正的智者,一個真正的勇士。
沈桐本來心情挺高興,被舅舅家這一鬧,心情跌落到谷底。他看了看錶,才下午三點半,於是他跑到移動營業廳,準備辦理一張手機卡。營業廳的工作人員看到沈桐年紀輕輕就拿着這麼好的手機,頓時滿臉堆笑,甚至把他請到VIP貴賓區,由大堂經理親自爲他服務。
沈桐接受了莫名其妙地熱情服務,甚至其他辦理業務的人也走過來對他的手機嘖嘖稱讚。這是他才意識到,手機也是身份的象徵。剛纔的不愉快一下子一掃而光,沈桐被這種尊爲貴賓的待遇心裡不禁喜上眉梢。
業務辦理完後,大堂經理親自送出了門外,並遞上了一張名片,叮囑他有什麼疑問隨時撥打他的電話,保證24小時服務。
沈桐拿着手機,很想試驗一把,但仔細回想一下,卻不知道該誰打電話。給許夏?可是給她打電話說什麼,沈桐很快否定這個想法。給蔡飛?蔡飛前兩天才在自己面前炫耀了自己的手機,如果這個時候打過去,他會不會我也是在炫耀?他肯定會想,一個農民也配用手機?連續否定兩人後,他決定給家裡打一個。
沈桐用手機與自己父親交流了一會,甚是興奮。打完電話,他正準備往腰間跨時,才發現還沒有買手機套。思量再三,還是低調一點好,於是裝進了口袋。距離7點還有將近3個小時,現在就去時間還有點早,可是一時真想不起來現在去哪裡,去幹什麼。高中同學,留在縣城的也不少,但長時間不聯繫,也就淡了許多。再說了,別人都在忙,現在去打擾也不合適。於是他沿着璧山河走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在6點過10分的時候,便來到醫院門口,眼睛緊緊地盯着人來人往的門診大樓,生怕自己一時走神,錯過了藍月。
6點55分,藍月終於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