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吳江凱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最讓他發愁的是,錢從哪裡來?這麼短的時間怎麼能完成?縣財政的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把縣裡的結餘資金全部用上,缺口資金也非常大啊。
吳江凱揉着太陽穴道:“你具體說說。”
沈桐不慌不忙打開筆記本道:“這裡面最大的一筆開支就是修路和修橋,光這兩項算下來就高達一千多萬。其他林林總總的項目也差不多需要五六百萬,再加上會議支出,差不多兩千萬。”
吳江凱頭炸了,望着天花板道:“沈桐,你說說,這麼多錢從哪裡來?”
沈桐小聲試探地道:“吳書記,你年前不是簽訂一筆煤炭購銷合同款,這筆錢是不是……”
“不行!”吳江凱回絕道:“這筆錢不能動,我還要用作開發西城。”
東泉縣的財力情況沈桐也知道個大概,一時間兩人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沈桐突然想到個注意,道:“吳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要是讓縣裡的企業家每家都出點錢……”說到這,沈桐立馬停止,就算自己心裡有想法,也應該讓吳江凱說出來,自己不過是起個引導謀策的角色。
吳江凱明白了沈桐的意思,一下子坐起來道:“你的意思是讓企業來均攤這筆費用,這倒是個好主意,可問題是如何實施呢?除了東昇煤礦是國營企業外,其他企業都是私人企業,讓他們把吃進去的錢吐出來,好比從狗嘴裡奪食。”
沈桐看着吳江凱不作聲。吳江凱巴眨着眼睛道:“你的意思由我出面?”
沈桐點了點頭。
吳江凱沉思了一會,道:“你現在給趙毅堂打電話,讓他現在就回來。”
此時,趙毅堂還在外面學習,接到沈桐電話不敢馬虎,和教授請假後,讓隨從人員給他訂機票,以最快的速度往東泉縣趕。
吳江凱讓沈桐給趙毅堂打了電話又有些後悔了,東昇煤礦還是欠着一屁股債,找趙毅堂又能解決多少。不過沈桐的這個意見是目前最好最快的解決辦法,只能嘗試一下了。吳江凱對沈桐道:“現在你再通知下去,十大煤礦企業的老總都約到我辦公室來,我要一一見面。”
沈桐正要往出走,吳江凱又叫了回來,道:“何運昌那裡讓張小石通知,請他過來。”
何運昌是東泉的首富,又是省**代表,平時根本不買吳江凱的賬,所以對他要客氣一些。
很快,在縣城辦事的一些煤礦老闆接到通知後,放下手頭事務往縣委大樓狂奔。縣委書記召喚,這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待遇,一些老闆還從來沒有單獨和吳江凱座談過,他們興致勃勃地陸續走進了吳江凱辦公室。
按照吳江凱意思,要單獨見面,沈桐在外面擋着,一個一個放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候。吳江凱以談心作爲切入口,關心企業的發展狀況,並要求大家有什麼困難儘管找他,他一定會出面予以解決。談完企業,又聊起了家常,然後再緩慢切入要錢的事。一開始氣氛很融洽,老闆們聽到要錢,瞬時慌了神,便開始找各種理由搪塞,哭天喊地哭窮。吳江凱不聽他們的解釋,直接下達最後通牒,三天後要見到錢,老闆們無奈,只好忍氣吞聲地答應。
談話沒有一個爽快的,都是歡天喜地進去,哭喪着臉出來。談話一直進行到晚上九點多,吳江凱顧不上吃飯,隨便吃了點泡麪繼續工作。到最後,只剩下何運昌和趙毅堂兩個大老闆了。
趙毅堂不用說,吳江凱先讓他回去休息,明天再談。而何運昌這邊擺起了譜,藉口有疾病不願意見他。吳江凱窩了一肚子火,卻沒有發泄出口,只好咬着牙,放低姿態,帶着沈桐直赴他家。
何運昌是個粗人,對付這種人一定要有藝術性,更要有耐心。不能和他講大道理,這樣反而引起反感。不能和他硬着幹,但凡成功人士都是吃軟不吃硬,何況他的身份特殊,手眼通天,纔不懼吳江凱這個小小的縣官。
年前,吳江凱爲了拿下原公安局局長陸昊放,沈桐提議請何運昌以全國**代表的身份出面,牽制住陸昊放的姐夫,市大人主任周伯年。沈桐利用何運昌喜好面子的弱點,請《東江日報》要聞部主編侯澤辰爲他出了一本個人傳記,讓何運昌着實高興了一番,花錢都樂意。
事情出奇的順利,吳江凱在明處,沈桐讓何運昌在暗處配合,最終將陸昊放秘密雙規,爲打擊私挖濫採打開了一個關鍵性的缺口。陸昊放至今還在接受調查,而市**主任周伯年躲得遠遠的,生怕這個小舅子給自己帶來晦氣,同時他心裡埋下了仇恨的種子,目標不是何運昌,而是吳江凱。
沈桐臨出門時從抽屜裡取出何運昌已經出版的傳記,在車上交給了吳江凱,道:“吳書記,您一會到了何運昌家,可以從這本書作爲突破口。”
吳江凱藉着燈光翻看了幾下印刷精美的書,封面上用草書寫着《巨Lang淘沙》四個大字,然後印着何運昌手叉腰站在長城上的照片,很是威風。吳江凱覺得有些可笑,拿着書道:“這就是你上次請人爲何運昌出的書?”
沈桐道:“是的,何運昌拿到這本書後愛不釋手,一下子印刷了10萬本,見人就發,據說他煤礦上人手一本,但大多都扔在一邊,沒幾個人認真看。”
“哈哈……”吳江凱笑着道:“現在的人哪,但凡有了些成就,都喜歡玩這套虛的,想彪炳千古,在歷史上留下點痕跡。”然後又對着沈桐道:“我一直有個疑問沒問你,你當初怎麼知道何運昌喜歡這一套的?”
沈桐神秘一笑,道:“我初中同學楊曉依在隆南市一家律師事務所,那一陣子正好她在爲何運昌提供法律服務,她就把何運昌的一切告訴我了,我當時也沒多想,但都記下來了。”
“嗯。”吳江凱欣慰地道:“對,就應該這樣,平時的工作中要多加觀察,留心一些細節,尤其是你現在在督查辦,我需要你對全縣領導幹部的個人情況都有所掌握,這樣才能以不變應萬變。”
沈桐道:“吳書記,我覺得在何運昌身上,還有潛力可挖,不僅讓他這次心甘情願出資迎接檢查,而且還要在開發西城上讓他大放血。”
沈桐這麼一說,吳江凱來了興趣,用期待的眼神道:“你有什麼好主意,快說來聽聽。”
沈桐思忖道:“我是這麼想的,何運昌是東泉的首富,這是有目共睹的,他已經在東泉乃至隆南都成了神話,成爲了標誌性的成功企業家。都說創業容易守業難,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來之不易的,可目前他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困難。”
“先說資金鍊。受金融危機重創,何運昌的煤礦也未遭倖免,無論是產量和銷量都大幅減少,可以說他現在不敢生產煤,幾乎是產一噸虧一噸。由於他的資金鍊都來源於貸款,我估計他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吳江凱一邊聽一邊點頭道:“是啊,你說得這些不單單是何運昌的煤礦,是整個東江省的煤炭企業都疲軟,要不然國家拿出大筆資金通過擴大內需來救市,這個寒冬至今還沒有過去啊。”
沈桐接着道:“吳書記,我在一本雜誌上看過一位經濟學家關於我國未來幾年經濟發展形勢的理論文章,我記不清叫什麼名字了,但是他的觀點非常的樂觀,他說我國在未來五年內將進入發展的快車道,能源的需求量會加大,同時,城鎮化進程也會快速推進,按照這一觀點分析,再來看省委喬書記主張的城鎮化建設和章省長主張的壯大工業產業,他們的提法都非常正確,而是把一個完整的發展鏈條斷裂開來看待。我說這些的目的是,我縣的煤礦企業在不久的將來會迎來新一輪的發展,無論對何運昌,還是對其他煤礦都是非常有利的。”
吳江凱沒有想到沈桐看待問題竟然如此獨道和犀利,他投向讚許的目光道:“沈桐,你說得沒錯,我也曾經分析過這個問題,看法基本上與你說得這位專家大相徑庭,未來的事我們暫時先放一放,到時候還不知道我在不在東泉,目前的關鍵是如何幫助這些企業度過難關。”
沈桐道:“吳書記,這也正是我想要說的。他何運昌資金鍊斷裂,目前最缺的不是錢,而是如何把煤銷售出去。假如由您出面幫他解決,讓他出現錢,應該問題不大。”
吳江凱蹙着眉頭點頭道:“你這個注意不錯,上次我和省外的一家電廠簽訂了一筆煤銷合同,我可以拿出三分之一交由他。可就憑這點他就會助我開發西城嗎?”
吳江凱此刻滿腦子都是開發西城,說明他真正想在任期間爲東泉縣做點貢獻,沈桐十分理解他,道:“吳書記,我從天成公司那裡得到了啓發,天成公司是房地產起家,而後又轉向投資能源企業,這說明什麼,他看到了能源企業的廣闊前景,同時他也意識到靠單一經濟體維持不了企業的正常運轉,需要多向性、多渠道、多層次全面發展才能保存實力。天成公司能投資能源企業,何運昌爲什麼不能投資其他事業,我覺得可以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