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過是京城某個中央部委的小官,但在文革期間,因爲成分原因,成天拉去批鬥,到最後精神恍惚,含冤離去,緊接着母親也跟隨而去。父親去世後,藍羽秋當時在下放到東泉縣,並沒有趕上爲父親送行,讓她留有終生遺憾。儘管後來得到了平反,人都死了,又有什麼用呢?
藍月看到母親哀傷的眼神,知道她又想起了往事,急忙道:“媽,你放心,女兒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藍羽秋笑了一下,指着外面的沈桐小聲道:“他知道嗎?”
“嗯!”藍月點了點頭道:“沈桐非常支持我,他說他願意等我。”
藍羽秋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寬心地道:“那你去吧,媽也支持你,我就是擔心你們兩個……”
“哎呀,媽!你瞎操什麼心啊,我們好着呢,他今天還和我說,要和我結婚,放心吧!”藍月美滋滋地道。
藍羽秋依然不放心地道:“你一去一年,我倒不怕你會變心,你們認識時間不長,你真的瞭解沈桐嗎?你不怕他變心?媽不想讓你受到傷害,你要是不開心,媽也就……”
“媽!”藍月覺得母親越說越遠了,急忙制止道:“我雖然還沒有完全瞭解他,但我能感覺到,他是真心喜歡我的。正好,我可以借用這一年時間考驗他一下,如果他真要是背叛我,就算我瞎了眼,我絕不會傷心。如果他真要等我一年,我回來就和他結婚,一輩子對他好。”
藍羽秋還能說什麼呢,只好點了點頭默許女兒的做法。
母女二人在廚房聊天,沈桐不自在地如坐鍼氈,他猛然想起今天上午燕妮託付給自己的事情,因爲藍月,全然給忘記了,頓時覺得有些對不住燕妮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神。
可現在已經天黑了,機關單位早就下班了,也只能明天上午再去辦這件事了。沈桐打算給燕妮打個電話解釋一下,掏出手機找到上午的那個電話號碼回撥過去,才知道這只是一個公用電話。無奈,只好明天再說。
藍羽秋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讓沈桐垂涎三尺。每天在食堂吃飯,永遠一個味,而且菜品又少,除了白菜就是土豆,一開始還有新鮮感,可現在已經麻木了,不講求質量,填飽肚子算事。沈桐放開肚子,享受了這頓美餐。
吃完飯,藍羽秋忙着去給藍月準備東西,而沈桐幫着藍月收拾碗筷,兩人正嘻嘻哈哈地打鬧,藍羽秋突然走過來叫沈桐道:“沈桐,你到我房間來一趟,我和你說個事。”
沈桐愣在那裡,不知所措。藍月不知道母親要和沈桐說些什麼,但肯定沒有惡意。推了一把沈桐,小聲道:“快去吧,我媽又吃不了你。”
沈桐忐忑不安地來到藍羽秋臥室,只見藍羽秋坐在寫字檯前,一臉嚴肅一本正經地看着沈桐,就像叫學生到自己辦公室一樣,把職業習慣帶到了家裡。
“坐吧!”藍羽秋指着寫字檯邊上的一把椅子道。
沈桐緩慢地移過去,屁股坐了三分之二,比見吳江凱還要緊張。
藍羽秋道:“藍月要去京城學習,你知道了吧?”
沈桐點了點頭。
“說說你真實的想法。”藍羽秋道。
沈桐思索了一下,道:“我全力支持藍月,因爲她說過,當醫生是她的夢想,我沒有理由阻止她。何況,這種機會難得,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藍羽秋笑了一下道:“你們兩個交往,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對,說實話,你並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那個人,但只要月月喜歡,我就支持她。月月性格溫和,但骨子裡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道,從小到大如此,這可能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係。我們家的情況也就都看到了,我們娘倆相依爲命能走到今天確實不容易,說這些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能對月月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儘管藍羽秋沒明說,沈桐猜到她要說什麼。便道:“藍校長,您放心,自從我見藍月的第一眼起,我就發現,她就是我這輩子要找的人,說得俗套一點,這就叫緣分。對於這份感情,我非常理智,十分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就是要奔着結婚去的,儘管我現在給不了藍月什麼,但我相信以後一定能讓她過上好日子。”
“今天,我也在您面前做個保證,我會真心愛她一輩子,永不變心!”
沈桐能有這個態度,藍羽秋也放心不少,道:“我們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當初我教你時就覺得你人穩重厚道,品學兼優,參加工作以來,我也在不同場合聽別人評論你,對你的評價很高,這也真是我所看重的。我不需要你向我保證什麼,我只有一點,珍惜藍月,珍惜這份感情,好嗎?”
藍羽秋面目慈祥,語調平緩,讓人聽着十分舒服。沈桐道:“我一定珍惜現在一切來之不易的。”
藍羽秋笑着站起來,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藍月不在家時,如果想吃什麼,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做。”
沈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家裡需要我做什麼,我保證隨叫隨到。”
沈桐依依不捨地告別了藍月,回到宿舍不想洗漱躺在牀上,想到藍月要離開他很久,心裡就莫名地傷感。以前沈桐和藍月同在東泉縣,見面的機會不是太多,也並沒有如此感覺,可如今藍月要離開了,一萬個捨不得。
輾轉反側半天,依然沒有睡意。藍羽秋的話縈繞耳側,她怕藍月走後我會變心,這怎麼可能呢?雖然自己心裡還牽掛着遠在省城,正在遭受磨難的許夏,可與她註定這輩子不會在一起,而藍月纔是他今生要陪伴一生的人。
莫名其妙地想到許夏,沈桐又開始替她惋惜。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走到這一步?想到此,沈桐掏出手機,找到許夏的手機號碼,下了很大的決心,顫抖着撥了出去。還沒聽到“嘟”聲,沈桐就趕緊掛掉,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此刻,沈桐腦子裡亂哄哄的,藍月和許夏兩人在腦海中不停地切換着。一邊是現在的女友,今後可能步入婚姻的妻子,一邊是曾經的戀人,讓他夢迴縈繞,牽腸掛肚的前女友。這兩個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不希望背叛藍月,但又放不下許夏。
“哎!”沈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拿起了手機,看着許夏的號碼發呆。就在這時,手機“滴”地一聲,來了一條短信,仔細一瞧,居然是許夏的,讓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桐正準備打開,手指已經觸及到按鍵,卻又輕輕擡起,不忍心看到傷心的往事。終於,他鼓起勇氣打開短信,內容很短,只有四個字:“你還好嗎?”
雖然只有四個字,但背後飽含着太多的情感,沈桐對着手機屏幕發呆,又回到那個純真而快樂的年代。
沈桐編好短信:“還好,你呢?”,正要發時,他發現面前又出現了藍月的影子,思量再三,他把手機合上,用被子捂住頭,對自己的行爲感到深深自責。
隆中市許夏家。許夏自從離婚後,一直一個人居住。想着自己失敗的婚姻,整日以淚洗面。許夏的母親隔三差五過來看看她,每次見到女兒痛不欲生的表情,心裡就在滴血。可她無能爲力,靠她的力量改變不了現狀,對方是省委組織部長,而許夏的父親不過是個地級市市委書記,怎麼能抗衡?可看到女兒這副模樣,當媽的那個不心疼。
這一晚,許母包了餃子給許夏送了過來,兩人吃中間,鄭衛軍醉醺醺地開門進來。進來後二話不說,也不管肚子裡的孩子,抓住許夏都暴打一頓,然後指着許母道:“你女兒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讓她好過!”說完,摔門而去。臨走時,從鞋櫃上拿走了許夏的手機。
鄭衛軍走後,許夏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沒有哭一聲扶着牆站了起來,坐到餐桌前繼續吃飯。而許母被這一幕嚇得不輕,一時間不知所措,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嚎啕大哭,嘴裡唸唸有詞:“作孽啊,作孽啊……”
許夏面無表情地一個接一個餃子往嘴裡塞,全然不顧母親坐在地上哭,她的心已經完全死了。
許母突然站起來扶着許夏的臉端看,泣不成聲地道:“他經常這樣打你?”
許夏一聲不吭繼續吃餃子。
見女兒這副模樣,許母肝腸寸斷,心疼地摸着臉道:“女兒,你有委屈和媽說,別憋在肚子裡,要不你哭出來也行啊,媽求求你了,你別這樣,媽真是擔心你啊。”
許夏轉過臉冷靜地道:“媽,我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我以後絕不會爲這種男人流淚,不值得!你女兒的生活是我自己選的,我就是這種命,你不要哭了。”
許夏如此說,許母更加懊悔不已,道:“媽總以爲給你找個好人家你會幸福,可沒想到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早知道如此的話,我當初就不該答應這門親事,真不如讓你嫁給那個叫沈什麼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