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門外一串腳步聲讓聊着真歡的倆人嘎然停止,並迅速起身,奪門而出。沈桐也立馬起身,怯怯地站在了一旁。
“趙書記,不好意思,實在抱歉,剛剛開完會,讓大家久等了。”那男子氣宇軒昂,派頭十足,和顏面善,和手抱拳道。
簇擁下,將此男子送入主賓坐,劉思明向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意在可以上菜了。
交談之中,謝天亮言辭有所收斂,趙毅堂卑躬屈膝,劉思明和聲附會,沈桐才知道此人才是今天的主角,東泉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張立偉。而那位“儒雅之人”是縣委書記吳江凱的秘書。沈桐對謝天亮剛纔的拙略表演嗤之以鼻,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轉念一想,劉思明當年也是不是如同謝天亮一般借領導之勢,如此飛揚跋扈呢?
不一會兒,菜品上齊。慢慢一桌子菜讓沈桐看得眼花繚亂,垂涎三尺。只見一個服務員訓練有素地講解道: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羅漢大蝦、串炸鮮貝、蔥爆牛柳……
張立偉雖久經官場,如此排場實爲難見,他不得不感嘆道:“這個趙毅堂真捨得下血本,看來是有大事有求於我,辦成辦不成還另一說,先聽聽看吧。”
“毅堂兄,破費了啊,在東泉隨便找個飯店就行了,幹嘛非要如此鋪排,讓兄弟我實不敢當啊。”張立偉佯裝地責怪道。
趙毅堂理直氣壯地說道:“今天的這桌便飯是爲您專門準備的,您要是不給面子可枉費我一番苦心了啊。”
張立偉疑惑地問道:“怎麼個說法啊?”
趙毅堂神秘地說道:“張主任日理萬機,整日公務纏身,連自己的生日都給忘記了吧?”
張立偉轉了下眼珠子想了想,然後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你看我這記性,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趙老弟真是有心啊。”
張立偉從進門到現在一共對趙毅堂換了三個稱呼,從趙書記到毅堂兄再到趙老弟,看似脫口而出,實則另有玄妙。趙書記則是普通的工作關係,因工作之約相互溝通;毅堂兄則更進一步,剖開工作層面私下還有利益交流;而趙老弟則意味深長,兄長之情猶如手足,更多了些江湖義氣。層面不同,地位不同,身份不同,則稱呼也跟着變化。
張立偉指着菜,饒有興趣地講道:“趙老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桌菜都是滿漢全席的菜品,而且是五品以上的廷臣宴。”
趙毅堂嘖嘖稱讚道:“要說這做學問,您張主任在全縣乃至隴南市都是屈指可數的,我趙某人難以望其項背,實爲歎爲觀止。沒錯,以您的地位和能力無論如何也應該達到五品以上大員了吧?”
“哈哈哈……趙老弟,你呀!”張立偉仰天大笑,雖有奉承之嫌,但張立偉很是受用。
一旁的謝天亮剛纔還是一副領導做派,現如今也是阿諛奉承,溜鬚拍馬,足以看出張立偉在縣裡的地位。
張立偉當然也知道,他們這些人想請我吃飯,更多的是要接近吳書記。縣委辦主任與秘書相比起來,一個是內親,一個是外戚,趙毅堂當然分得清孰輕孰重。
沈桐對趙毅堂的細心大爲感慨。趙毅堂爲了請張立偉吃頓飯可是費盡了心思,居然連他的生日都摸得一清二楚。以這個理由請吃飯,估計再難請的人也不會斷然拒絕。
杯盞交錯,激戰正酣。
當張立偉進行到沈桐的時候,一臉茫然,便問道:“這位是?”
趙毅堂連忙介紹道:“今年縣裡的統招幹部,沈桐。”
沈桐急忙起身,端起酒杯,躬身前傾,有模有樣地學着趙毅堂說道:“張主任,我叫沈桐,我很榮幸能夠參加您的生日宴會,也謝謝趙書記和劉鎮長成全我有幸認識張主任和謝主任,我敬你一杯酒,祝您生日快樂,官運發達。”說完,一飲而盡。
沈桐不卑不亢的一番話,即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又直接間接地拍了在座每一位的馬屁,讓人聽了十分受用。
張立偉嘖嘖稱讚道:“沈桐,我記住了。年輕人,不錯,你能夠跟上趙書記算是你跟對了人了,在他這裡你可以學到好多東西,一定要爲趙書記服務好,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說話時佯裝驚奇地看着趙毅堂,而趙毅堂則是笑眯眯地望着沈桐。
沈桐也覺得自己剛纔的一番話還算得體,加上剛纔一杯烈酒,內心立馬狂熱起來。
酒過三巡,各自爲戰。謝天亮不自覺地將話題引到東泉官場,讓不知怎麼開口的趙毅堂找到了今晚宴席的切入口。
沈桐仔細觀察着這個自以爲是的謝天亮,憑藉下午在車上和剛纔的侃侃而談就可以看出他不適合做領導的秘書。領導秘書的第一原則就是少言多幹,低調行事。但謝天亮如此管不住嘴,且有些招搖過市,吳江凱斷然不會用他多久。這一點,同樣出身秘書的劉思明深有體會。
趙毅堂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張主任,老弟現在的處境猶如這盤雞絲銀耳,在盤中搭配起來看似一團和氣,色味俱佳,但好像銀耳是主料,雞絲卻成了輔料。”
趙立偉立馬領會趙毅堂的意思,便隨手一指蔥爆牛柳,講道:“雞絲和銀耳各有千秋,但這蔥爆牛柳卻不是那回事了,蔥永遠是調味品,牛柳纔是真正的主料。”
兩人相互笑了笑,繼續碰杯吟唱。沈桐對這官場語言似懂非懂,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在刻意迴避話題。
一頓飯下來,5瓶五糧液只剩下少半瓶,個個喝東倒西歪。沈桐還好,居然超常發揮,酒後感覺精神異常興奮。
劉思明雖喝的不少,但還算清醒。知道酒宴即將結束,便起身外出結賬去了。
謝天亮明顯不勝酒力,已經靠在旁邊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了。
此時,張立偉給趙毅堂使了個眼色,踉蹌出去了。趙毅堂領會張立偉的意圖,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剛纔還是熱鬧非凡,如今卻是冷清淒涼。
沈桐看着滿桌子未動幾口的菜和角落裡堆放着一瓶上百元的白酒甚是心痛。剛纔趙書記爲何在酒桌欲言而止,難道有些話不想當着衆人的說,那既然不能在酒桌上說,那幹嘛還要請謝天亮呢?一連串疑問盤繞在沈桐腦間。
右側西屋是一間會客廳,張立偉從衛生間出來後徑直走了進去。
張立偉確定周圍沒有人時,悄悄地說道:“趙老弟,剛纔有些話不便說,隔牆有耳。”說完,他指了指主廳。
趙毅堂立刻理會了意圖,匆忙探出頭看了看外面,便把門關了取來。
張立偉端坐在那裡,點燃一支菸,繼續說道:“雖說我與謝天亮共同爲吳書記服務,但你要知道謝天亮的哥哥謝天恩是地礦局局長,而謝天恩與丁縣長走得近,所以有些事還是不必讓他知道的好。”
聽完趙立偉的縝密分析,趙毅堂有些懊悔自己的舉動,便抱歉地說道:“是老弟我考慮不周啊。”
張立偉擺了擺手道:“不知不怪,可能在外人眼中將我倆視爲同黨,實則不然,這事以後再說。”
頓了頓,張立偉繼續說道:“吳書記這次取消調研,其實有更長遠的想法。”
趙毅堂立馬湊上去,問道:“什麼想法?”
趙立偉挑了挑眉毛,彈了彈菸灰,說道:“馬國濤如此狂妄囂張,不是他一個人能力所爲,吳書記的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
趙毅堂恍然大悟。又繼續問道:“那你說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你老弟應該比我清楚吧,啊?”張立偉說完,摘了顆桌子上的葡萄。
趙毅堂雖心領神會,但還是試探道:“您的意思是各個擊破?”
張立偉詭異地笑了笑,把皮一扔,拍拍手起身走出去了。
離開翠聚賢,本來還安排一起去唱歌,但張立偉還有事,便不歡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