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到了縣委辦,吳江凱會客廳已經坐滿了人。只見公安局長陸昊放六神無主地坐在那裡發呆,單腿還不停地抖動着。而政法委書記張綏國眼睛盯着牆壁上的字畫,儘管鎮定,卻絲毫掩飾不住慌亂的心。
政法委書記張綏國與副縣長向傑一樣,旗幟鮮明地倒向“丁派”。他依仗着手裡掌握着“國家機器”,根本沒有把秘書出身的吳江凱放在眼裡。在他的世界觀裡,文人當官,除了滿身的書卷氣,都是一股窮酸味。紙上談兵的時候高談闊論,一旦着實處理實事的時候,則跑得比誰都快。通過吳江凱上任來的種種表現,也基本印證他的想法。而丁慶祥不同,交通員出身,從基層一步一步熬到了今天,工作閱歷豐富,處理事務老練,最主要的是他始終給人一種強硬的做派。同樣是軍人出身的他,骨子裡就對英雄豪傑莫名的崇拜。
沈桐進去後,與陸昊放和張綏國笑着打了聲招呼,又從飲水機下方取出紙杯,給倆人泡好茶又端了過去。陸昊放第一次與高大的沈桐見面以爲他是軍轉幹,還有意讓沈桐跟着自己幹。當他看到沈桐右手臂鼓起的部分,就猜到他就是與鳳嶺口警察搏鬥的那個人,不由得心生敬佩。如果他要是不跟着吳江凱,還真的可以爲自己所用,當下他就需要這樣敢作敢爲“護主子”的人物。陸昊放接過水杯,微微點頭示意,又湊到沈桐耳邊道:“改天有時間吃頓飯?”
沈桐知道了吳江凱的策略,對陸昊放還是敬而遠之爲好,他笑笑道:“謝謝陸局長擡舉,有時間我做東。”
寒暄過後,沈桐又轉向張綏國,雙手捧着水杯遞給他,恭敬地道:“張書記,您喝水。”
“嗯。”張綏國也不知道是從鼻腔裡發出的聲音還是喉嚨裡發出的,一個單字足以看出他居高自傲的神情和不可一世的態度。沈桐瞟了一眼張綏國,俗話說,心有面生,此話一點都不假。張綏國長得形似猶如抗日片裡的漢奸,賊眉鼠眼,鷹鉤鼻,扁平嘴,顴骨高高凸起,幹扁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感覺。
此時,張立偉從吳江凱辦公室走了出來,看到沈桐後雖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心裡還是“咯噔”一下,他也說不出那種滋味,好像是在嫉妒,又好像是在羨慕,總之對昨晚吳江凱的行動沒帶自己心裡有些不平衡。問道:“傷好點了沒?”
沈桐當然看不出張立偉的心態變化,感激地道:“一點小傷,不礙事的。”他看到張立偉手中的水杯,連忙走過去接了過來到飲水機摻滿。
“你也進來吧。”張立偉雖心裡有疙瘩,但還是嘴上說道,不管怎麼說,吳江凱是潛心栽培他的。心道:“我這是怎麼了,堂堂一個縣委常委,和一個小孩子爭風吃醋,太不值當了。再說,他沈桐再怎麼翻騰,也取代不了我的位置。”
沈桐得到授意,便跟着張立偉進去了。吳江凱辦公室,縣委常委、紀委書記張東森和縣檢察院院長程志申正在彙報工作,吳江凱看到沈桐後,責怪地道:“不是讓你休息嘛,怎麼跑來幹嘛?”
沈桐依然重複着自己的回答。吳江凱對沈桐的工作態度十分滿意,要是全縣幹部都有這種拼勁,這股衝勁,何嘗幹不好工作呢。吳江凱指了指沙發道:“你也坐下來聽。”說完,又對張東森道:“你繼續說。”
張東森與沈桐點了下頭,繼續彙報:“經過一夜的審訊,那幾名警察包括劉二輝都承認了非法收取他人財物的事實,據他們交代,現場搜到的錢物是他們這個星期的非法所得……”
“等等。”吳江凱突然打斷道,“鳳嶺口檢查站是由公安、交通、交警、國土、安監等相關部門組成的聯合執法隊,怎麼他們幾個都出自公安,那其他人呢?”
張東森有些緊張,擦了擦汗道:“這……”
“爽快地說!”吳江凱一改往日作風,疾言厲色道,讓一直跟在吳江凱左右的張立偉都嚇了一跳。
“吳書記,據他們交代是怎麼回事:原本他們幾個單位的執法人員是在一起聯合執法,後來因爲收取他人非法財物分贓不均,經常內部發生矛盾。也不知誰想了個法子,幾家單位輪流值班,這樣下來就……”張東森看着吳江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說到後面聲音小了許多。
“說呀,繼續往下說呀,怎麼不說了?”吳江凱聽到這荒唐的內幕,心裡發寒。沒想到這羣人渣拿着國家的俸祿,居然還如此亂搞,還弄出個輪流收費,簡直是爲所未聞,荒唐至極。
張東森和一邊的程志申選擇了沉默,聽候吳江凱發話。
吳江凱在筆記本上劃了兩下,又對程志申道:“你說說怎麼處置?”
程志申本來想聽吳江凱的意見,沒想到吳江凱把這個皮球踢給了自己。檢察院雖接受縣委領導,由縣**任命監督,但實質檢察長任命與公安局長一樣,由市局調配,到了縣裡只不過是走一下程序罷了。因此,程志申對吳江凱雖尊重,但內心卻不願意接受吳江凱用這種口氣與他說話。
他想了想道:“根據現有證據,可以依法批捕。”
“不!”吳江凱打斷道,“批捕是肯定的,對於這類人就要通過法律的手段嚴懲。不過他們如此膽大妄爲,瘋狂斂財,是誰授意讓他們如此乾的,一定要深挖,我就不信就憑他們幾個都膽敢如此囂張。”
程志申與吳江凱平時關係馬馬虎虎,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既然吳江凱如此鐵腕,他巴不得這樣幹呢。這樣就可以又完成一項任務指標了。
程志申退出去後,吳江凱與張東森道:“張書記,咱哥倆說兩句交心的話,行不行?”
聽到此,沈桐和張立偉立馬明白用意,合上筆記本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