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雨一句也沒聽清小倩說了些什麼。他的耳朵已經聾了,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只是感覺到小倩趴在他的肩上,感覺到小倩那一縷幽馥在鼻尖纏繞,感覺到小倩某個酥軟的部分熱熱地貼着他,且很用勁地貼着。
他的心“怦怦”跳進來,臉紅了起來,呼吸也粗了起來。
這幾個月的接觸,他們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他們更多的是電話交談短信息發送。他們先是談李向東,再談各自的愛好,談對事物的看法,他覺得離她很遠,又覺得離她很近。
然而,像今天這樣地緊貼在一起,他們還從來沒有過。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這幾個月取得的結果。他想,只要他們再有更多實際性的接觸,他們一定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他想,她已經調到地級市了,他們必然會有更多實際性的接觸。
小倩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了他的圖謀不軌。
她狠狠地扭着他的耳朵,問:“你想什麼了?你想什麼了?”
陳小雨痛得“呀呀”叫,說:“沒有,我什麼也沒想。我在認真地聽你說話呢!”
小倩說:“你騙得了我嗎?你就是想了,你就是有壞主意了。”
陳小雨說:“沒有,絕對沒有。”
他說,我對你怎麼會有壞主意呢?我對你有壞主意,還是人嗎?
他說,我知道你喜歡誰,我怎麼能踩一條腿進去?我怎麼能和他爭女人。這樣做的話,我還是什麼臉面見他。
他說,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這一點,你應該相信我,你也知道的,如果我對你有壞主意壞念頭,我不是沒有機會的,我不是不能便壞的,但是,我沒有。
小倩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她那高跟鞋的鞋錐跺在他的腳面上,痛得他腰都彎了下去。
她說:“我不准你提那酒店的事,你還要提,都這麼久了,你還掛在嘴上。你是不是很後悔呀?”
陳小雨說:“我怎麼會後悔呢?我沒有後悔!”
小倩問:“你有沒有告訴李向東?”
陳小雨說:“沒有,我沒有告訴他!”
小倩說:“你肯定告訴他了。你這種人,嘴裡說一套,背後做一套,肯定把那晚的事告訴李向東了。你想毀壞我在李向東心中的形像,希望他對我有其他看法,自己好趁虛而入是不是?”
陳小雨當然不能承認。他捂住腳“哇哇”叫,說:“你怎麼這麼狠呢?你看看你那鞋錐,那上面是釘了鐵掌的。你這麼踩下來,我的腳面骨肯定傷了,肯定斷了。”
小倩似乎也感覺嚴重了,說:“不會吧?你不會那麼不經事吧?”
她就蹲下去查看他的腳,見那裡果然紫青了一大塊。她惡作劇地按了一下,痛得陳小雨又一次“哇哇”叫起來。她卻“咯咯”地笑了。
她說:“這是對你的懲罰,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有壞念頭。”
陳小雨坐在地上不起來。他想耍賴,想要小倩給他一點溫柔,想要她給他揉一揉。小倩雖沒有那麼做,但還是有些許溫柔地拉他的手,叫他起來。
她說:“起來吧,去幫我做事吧!”
陳小雨說:“你想要我幫你做事,就不應該這麼對我。”
小倩說:“我錯了,不該對你那麼狠了,行了吧?該起來了吧?”
陳小雨便笑了,便趁着她拉他的勢站起來,哪知,才站了一半,小倩卻鬆開了拉他的手,他屁股便很結實地摔在地上,痛得他又“哇哇”叫起來。小倩甩下一串“咯咯”的笑,便走了。
陳小雨那還顧得上痛,爬起來就追,大聲說:“你等等我,等等我!”
他追上小倩,問她要去幹什麼?小倩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原來你真的一句也沒聽進去。她說,你說說,我剛纔懲罰你對不對?應不應該懲罰你?陳小雨說,應該應該。小倩這纔再告訴他,她想把在會場上拍攝的鏡頭髮送到網上去,讓大家都看看那個汪總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也讓大家看看李向東在對付這種人時,是一種如何強硬的態度。她說,她要替李向東出這口氣,讓大家都來鞭撻這種得志的小人。她說,她要宣傳李向東,讓大家都知道他在執行市委市政府決策時有多堅定!
陳小雨覺得這個主意很好,但是,他又覺得這麼做很容易就會讓人知道是誰把視頻發上網的。他說,當時,只有電視臺的記者在場,只有電視臺的記者拍攝了會場的鏡頭。
小倩說:“我不管,我就是要這麼做。”
陳小雨說:“你不要激動,不要幫不了李向東,反而給他添了麻煩。”
小倩說:“那你快點想個辦法,不讓人家懷疑是電視臺的人乾的。”
陳小雨說:“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想。”
小倩說:“你不會想到明天吧?”
陳小雨說:“不會,應該不會。”
他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讓我一邊吃一邊想,吃完飯,我想,也應該想出來了。小倩說,不行。說現在就想。她說,等把這事辦好了,再去吃飯,她請他吃飯。其實,陳小雨已經想到辦法了。見小倩這麼說,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說,可以用手機把那些會場的鏡頭再復拍一遍,這樣傳上去的視頻就是手機拍攝的了。誰沒有手機呀?會場的人都有手機,都可以拍攝,所有的人都可以製作那個會場視頻。
網上視頻比新聞片子更具轟動性,汪總的強詞奪理,李向東的義正詞嚴,一覽無餘。而政府官員大都不上網瀏覽,等網民們傳得沸沸揚揚時,監管網站的部門刪除那個視頻時,已經有一種爲時過晚的感覺。
李向東把陳小雨叫到辦公室,問:“是不是小倩乾的?”
陳小雨愣了一下。
李向東已經明白了幾分,說:“我一猜就猜到是她乾的。她事先沒跟你商量嗎?”
陳小雨說:“沒有,我是事後才知道的。”
李向東說:“你不要騙我。如果,沒有你在後面幫她,她不會轉用手機拍攝。我太瞭解她了。她那人頭腦熱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直接就傳到網上去了。”
陳小雨不得不承認了,說:“我覺得,這麼做並沒有什麼不妥。至少,那汪總也應該受受教育,那些單位也應該受受教育。”
李向東想到的不是這些。他想到的是這種作法對不對。如果別人懷疑是他指使別人乾的,那麼,他就有點卑鄙了。他想起了步行街事件,想起了那個在網上誣陷他的帖子。他有一種不夠光明磊落,暗箭傷人的感覺。
陳小雨說:“你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他說,這事根本與你無關,你去管別人的看法幹什麼?人家硬要猜說是你指使的,你也沒有辦法。
他說,我覺得,這個效果就很好,官方電視臺不能播的東西,通過網站弄出去,讓大家都知道舊城區改造並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容易,如果沒有強硬的態度,沒有堅決執行市委市政府決策、爲老百姓幹好事的好官,這改造有錢也未必幹得成。
他說,汪總那地段不是動起來了嗎?其他那些單位的地段不是都動起來了嗎?這個效果比什麼都能說明問題。
李向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別以爲那些單位都動起來就沒事了,別以爲那個汪總就那麼好欺負。”
陳小雨說:“我認爲,應該沒事了。至少,這次現場會牽扯到的事情已經沒事了。那汪總即使想要對你有什麼不利,也不得不忌諱。”
李向東笑了,說:“這不是給自己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嗎?”
陳小雨說:“你總是太多顧慮。”
他說,你爲什麼就不能真正放開呢?要怎麼幹,就怎麼幹,不要太多地顧慮別人怎麼想,不要太多地考慮別人會怎麼對你。
他說,顧慮也顧慮不來,考慮也考慮不來,越多顧慮越多考慮,人家反而會變本加厲。
他說,在官場,大家都在你猜我,我猜你,其實,過得最好的就是那些什麼都不去想的人。他們敢衝敢殺,可能就殺出一條血路了。那個汪總,他爲什麼敢頂撞你?爲什麼別人不敢頂撞你?就是因爲他敢衝敢殺。他不是一樣當一把手?
李向東心裡也覺得陳小雨說的有道理,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灑脫不起來,原想是要自己衝殺的,自己也衝殺了,但是衝殺一輪後,又擔心這擔心那。哪一天,衝殺完了,什麼也不想,倒下就睡大覺,那時候,自己真的就能灑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