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水平問,說吧!找我什麼事?老劉不急着說自己的來意,只是說,你看看你,有一點市長的威嚴嗎?家裡那點小事也要你*心?買部空調也要等你跑到超市往家裡搬?他說,這種事,要你秘書叫行政科找個電工去辦就綽綽有餘了。
戴水平說:“這還不是最好的辦法吧?找某個單位贊助更好吧?”
老劉笑了笑,說:“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他說,李書記要強哥找住處房,可以佔用下面單位的文娛室,你一市之長那點比他不如?別說找人贊助部空調,就是更貴重的東西都可以。
他說,你別說我說你,你是沒那個膽量,就是怕人家說三道四。李書記在前面給你做榜樣,住着公家百多平方米的地方,且還包括裝修費,你還那麼前怕狼後怕虎不敢搞特殊!
他說,其實,好多人都在背後說你,說你這市長當得一點意思也沒有,還沒以前當常務副市長威風。那時候,你決定要乾的事,當場就可以拍板,現在,你還要回來徵求李書記的意見,李書記說行才行,說不行你半個不字也不敢說。
戴水平說:“這是別人的議論嗎?我怎麼聽着,覺得是你說的?”
老劉說:“你要信不信!你認爲那是我說的就是我說的吧!難道我有說錯嗎?我說的這些不是事實嗎?你當了幾個月市長,看看自己都幹了些什麼?打造品牌發展家庭作坊式企業是你的嗎?提高打工仔思想文化素質是你的嗎?就是這整頓球賽市場,也不是你的。”
他說,你在東江市當了那麼多年領導,難道沒有自己的想法?沒有發展東江市的思路?你不可能沒有,你卻不敢提出來,因爲你太小心翼翼,太顧忌李書記的感受。你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市之長,是東江市人民代表選出來的一市之長。
他說,你不要嫌我多嘴,不要嫌我話說得直白不好聽。其實,這十幾年,你也應該習慣了。這十幾年,我們總像是冤家對頭,你說我的不是,我說你的不是,一直就這麼誰也不說誰的好話。
他說,反正我是習慣了,哪天看見你,你不說我幾句不是,我反而不舒服,反而會在心裡打鼓,想你這老戴怎麼了?不會是最近遇到什麼麻煩心裡不爽快了吧?
老劉笑着說:“這就是我們與別人不一樣的交往,不一樣的感情,不一樣的緣分。”
戴水平心裡卻想,你以爲我是傻瓜嗎?你說這麼幾句好話我就上你的當嗎?我們有緣分是不錯,但那是敵對的緣分,是你想我死,我想你完蛋的緣分。我不如以前?我沒有一市之長的威風?如果真要是這樣,你老劉會低聲下氣跑到我這來說好話?會跑到我這來我跟我講緣分?戴水平想,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不就是想來了解你那幾個同夥的事嗎?想知道他們都交代了什麼關於你的問題嗎?
他說,有話直說,別跟我兜圈子。
他說,如果,你來我只是談這些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我還要陪老婆去買空調。
老劉知道戴水平什麼意思,擺明就是不把他的話當話,於是尷尬地笑。他說,既然你老戴把話挑明瞭,我也就直話直說。他說,我想知道,交通局那幾個人現在的怎麼樣?
戴水平說:“他們非常好。吃得好住得好,心情也非常好!”
他說,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們非常配合,把該說的都說了,人的心境一下子就輕鬆了。
他說,他們自己心裡也清楚,到了那種地方,只有配合纔是唯一選擇,只有配合才能減輕自己的罪行。很多事都不是他們想要乾的,很多事都是受上面指使的。所以,沒必要幫別人硬扛着。
他說,一個人的供詞可能還不足於說明什麼?但幾個人的供詞都一致就是不爭的事實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清清楚楚擺在那裡,前一段的斷橋事件雖然平息了,但誰都知道不是沒有問題,而且,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找他們談話的性質是瞭解情況,這一次的性質是交代問題。他們爭取立功的機會一個比一個強烈。目前,我們爲什麼遲遲不擴大戰果?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一些人投案自首,主動交代自己的罪行!
老劉說:“你這話裡有話啊!”
戴水平說:“我根本就沒想要隱瞞你什麼?只是不想說得太難聽!”
他看着老劉,眼裡閃着堅定的光。老劉不是說他軟弱沒有自我嗎?他就讓老劉看看他的強硬,看他的自我。老劉躲閃着他的目光,讓戴水平越發地堅定,甚至於表現出一種,你已經死到臨頭了!
然而,有那麼一刻,他戴水平又差點心虛了,畢竟,他說的都是假話。他看過那幾個人的審訊報告。當然,是技術處理後的審訊報告。上面只是清楚地記錄着那幾個人的罪行,並沒有涉及到別人,包括老劉。
戴水平很不心甘,想你們不說別人,總不能不說老劉吧?又想紀委那幫人技術處理,總不能把老劉的問題也處理掉吧?這不是太便宜了他嗎?老劉應該是首犯,是罪魁禍首!他說,像老劉這樣的人,一點問題也沒有,一點關係也沒有是很難服人的,很難服東江市老百姓的。
紀委書記說:“如果,涉及到老劉,我們就要上報請示省紀委,就要由省裡處理了。”
戴水平說:“這有問題嗎?”
紀委書記說:“這樣就不是我們能夠掌控了,涉及面就有可能會擴大。”
戴水平說:“怎麼就掌控不了?怎麼就會擴大?那幾個人都審下來了,這審訊報告都處理得那麼幹淨,他一個老劉的供詞就不能處理了?”
紀委書記說:“老劉的審訊不在我們的職責範圍,我們不可能對他的供詞進行處理。”
戴水平說:“那就由省裡處理。”
紀委書記說:“這還是把問題上交給省裡了,與省裡的指示精神不相符,也與我們當初做出的決定不相符。”
戴水平啞口無言。
當時想,這老劉真他媽的運氣。如今,見老劉來找他,他就一邊給老婆打電話,一邊在心裡想怎麼算計老劉。省裡是要求不要驚動太大,是要求把這事只限止在東江市範圍內,他們也是按指示精神辦的,但是,如果,老劉自首呢?那就與東江市無關了。因此,他就編了那麼一番話刺激老劉,讓他知道,他進去是遲早的事,現在不動他不是沒有證據,而是給他自首的機會。你老劉有沒問題誰不知道?你老劉與那幾個人的關係如何誰不知道?你老劉乾淨嗎?肯定不乾淨!
看着老劉耷拉着腦袋出去的時候,戴水平便意識到他相信了他的話,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想,老劉很快就要崩潰了,經過一番選擇他一定會投案自首,藉此減輕自己的罪行。他想,你老劉即使自首,也是罪責難逃,不判你個死刑無期徒刑,也會判你個二十年。
二十年,你老劉還能走出監獄嗎?
老劉就是這次談話後失蹤的。他回辦公室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國外的孩子,叫他們要懂得照顧自己,都這麼大的人了,不能總要父母照顧,還讓父母*心。一個電話是打給老婆,說他突然接到通知,要出差好幾天。他說,我這一走,就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了,自己要保重。他出差是經常的事,老婆也沒太往心裡去,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怎麼也不回家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打他手機要問清楚,手機卻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