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某一條路行不通的時候,你還執迷不悟,那你絕對是大傻瓜。當你及時剎車,另覓其道,卻未必不是聰明人。這會兒,朱老闆閃過一個念頭,還有必要跟鄭書記鬥下去嗎?
他根本看不到擊敗鄭書記的希望。
這場爭鬥的目的是什麼?是幫李向東掃除鄭書記,讓他官途順暢,從而,要求他改變市縣城區向西展。然而,你無法擊敗鄭書記時,所有的努力便都成了空話。
這樣的話,還有鬥下去的必要嗎?朱老闆很清楚,他是求財的,不是鬥氣的。當你不可能討得李向東歡心時,你就要減少自己的損失,就要想辦法保住自己在臨市的實力。
他找到了鄭書記希望能夠妥協。
見到鄭書記時,朱老闆的感覺非常不好,原以爲是鄭書記去找他的,這會兒卻變成自己主動來找他,試想想,一個不可一世的人,一個打了勝仗又不可一世
的人,會給你一副什麼樣的嘴臉?
那是在鄭書記的辦公室裡。他先是坐在大班椅上,見朱老闆來了,也不打招呼,只是站起來,大大咧咧坐在沙上,讓自己坐出一副威嚴,才揚揚下巴,說,坐吧!朱老闆面上堆着僵硬的笑,搖尾巴狗似的,哈着腰,找了一個邊上的位置坐下來。
鄭書記又簡潔地說:“說吧!”
朱老闆本已想好的話,讓他這麼一個下馬威,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也就是十秒八秒的時間,鄭書記就顯得不耐煩了。
他說,你不說,我就說了。
他說,其實,你很清楚,我的態度。我嘛,開始還不太瞭解你,現在,倒是見識了。我非常欣賞你,欣賞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很不錯嘛!大家都和媒體做朋友,藉助朋友的力量玩一把沒有硝煙的舌戰。到底還是薑越老越辣。我自愧不如啊!
他說,這
纔剛剛拉開序幕,我不希望你這麼快收手。但願不是我誤會,誤會你是來求和的!只要堅持,我堅信你一定能看到勝利的曙光!
朱老闆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也是有臉有面的人,哪受過這氣?他想,這鄭書記是狗眼看人低,把他當他手下那些小官吏了。再大的官我朱老闆也見過,誰給我這副面孔,誰不把我朱老闆當財神爺?我在你這做生意是你的福氣,你反倒以爲我朱老闆不靠你就過不下去了!
他憋着一口氣離開了鄭書記的辦公室。這會兒,他真有爭一口氣的骨氣了。他再這麼窩囊,鄭書記還會把他放在眼裡,還不把他踩在腳底下?今天他放開一把刀,你把打斷的牙吞肚子裡,明天他還會出更狠的招……不定哪一天就把你的企業吞噬了。
人被逼到沒退路的時候,就不得不爭那口氣了。
如果說,一開始,朱老闆還只是爲李向東才應戰,現在,他卻是要爲自己的人格和尊嚴而戰了。
朱老闆把他的遭遇跟董事們一說,大家都覺得不能再忍這口氣,明明是我們有理的事,人家不跟我們妥協,還欺上門來!再這般容忍,以後在臨市還挺得直腰桿,還像個人嗎?
這還不僅僅是在臨市!
這種醜事傳得快,傳到各董事管轄的企業所在地,人家會不會想你這幫人都窩囊廢,會不會也學臨市,騎在你們頭上作威作福?
董事們提出這事要爭取大書記的支持。
當初大書記是非常支持他們那企業的,一把刀也是他點頭讓他們壟斷的。現在,他們有困難很應該找他。有人說,那鄭書記能一手遮臨市的天,難道還遮得住的天下?朱老闆說,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這事了,大?他不聞不聽,一定有他的原因。許多事不是我們表面看得那麼簡單的。然而,他覺得目前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也只是找大書記了。
他覺得自己勢單力薄,沒敢自己見大書記,就約了幾個董事
一起去。他沒敢打電話和大大書記會不會躲着他們?他們直接就去了大書記的辦公室,直接把大書記堵在辦公室裡。
大書記見了他們只是打哈哈,也沒說什麼本質上的東西。他說,這事我清楚。他說,這事我也不好插手。他說,這事反映到省委,可能會有人管。朱老闆他們這才聽出話音,大書記也有難處。
官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級壓一級。敢情是這省裡下來的鄭書記省委有人,那人壓着大書記呢!
他們知道,這事只能找省委解決了。
但是,平時與省委沒什麼接觸,貿貿然的,誰幫你這忙?臨急抱佛腳?抱得住嗎?
朱老闆咬咬牙,說:“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他想,要擊敗鄭書記,就要找到他的弱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鄭書記的弱點在哪裡?錢能擊敗他嗎?哪個人不喜歡錢
,鄭書記也不會例外吧?但是,這麼做,卻要冒風險。如果,鄭書記不吃你這一套,你怎麼辦?想當初,李向東不吃這套還沒什麼?他畢竟有求於他們,需要他們來收拾食品公司的爛攤子,即使拒絕他們賄賂,也還要與他們合作。
鄭書記卻不一樣。他若拒絕他們賄賂,卻可以一點面子也不留,在報紙上說事,這可是很能表現自己的。鄭書記不是非常需要表現自己嗎?
兵總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
那天,朱老闆請兵總吃飯,說現在臨市這局面,我們是不用政府部門監督了。說你那特設的機構也快要精簡掉了。到時候,你兵總不知會被趕到哪個角落去?他說,我感覺凡是與一把刀有關聯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他們雖然是監督和被監督的關係,但是,多年的交往卻培養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兵總說:“你是忙糊塗了。在臨市,真正夠資格擁有屠宰權的,只有你一家。”
這麼說了,
他就笑,畢竟,他是鄭書記管轄的人,不想把話說清楚,但以朱老闆的精明,話說到這份上,也應該琢磨出味道了。
這些年,在朱老闆和兵總的合力控制下,臨市飼養生豬的專業戶再展也不到年出售萬頭豬的規模。也就是說,按規定要求,年出售不滿萬頭豬,就不能擁有屠宰權。
如果說,朱老闆搞一把刀壟斷沒有直接的法律依據,在法庭上未必能打贏官司,那麼,起訴鄭書記批准的那些屠宰戶,告他們沒有屠宰資格,就有直接的法律依據了。既然有直接的法律依據,又不是與政府正面交鋒,這官司還打不贏嗎?這官司想要拖,還拖得下去嗎?
朱老闆現自己傻到家了,想自己怎麼就那麼相信政府呢?他們一個紅頭文件,你就以爲他們對那些批准的屠宰戶進行審覈了,一點也不懷疑了?
這就是鄭書記的弱點,鄭書記的軟肋啊!
董事們立即請來律師着手打這場官司。
律師畢竟神通廣大,在收集證據中,又現鄭書記另一個致命點,批准第一批屠宰戶那份文件的審批稿,竟然沒有主管領導的簽字。
爲什麼不簽字?
唯一的解釋就是主管領導也知道那些屠宰戶不夠資格,知道簽了名,自己要負領導責任。你鄭書記竟然不聽勸,一定要,那就吧?總不能得罪領導頂撞領導吧?沒事的話,也就矇混過去了,有事查起來,對不起,我當時就沒同意。
圓滑的官,明則保身的官到處都有。
於是,沒有主管領導簽署的文件就下了,執行了。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