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帶任何人,丁長生獨自一人開車到了李二雀家,看樣子李二雀家過的真是不怎麼樣,三間平房顯得破敗不堪,院子裡圍着不少人,但是已經沒有了哭聲,只有在堂屋的裡面,不時傳來嗚咽聲。
院子裡的人看到丁長生進來,都是一臉的敵意,看樣子已經有人認出了丁長生是誰了,更讓丁長生擔心的是,那些記者在鎮政府開完會後,並沒有馬上離去,有一部分已經將陣地轉移到了李二雀家採訪,對於記者來說,這是他們的權利,但是這對於事情的處理無疑沒有任何幫助,反倒是會給李家無形的助力,使他們提出更高的解決問題的條件。
“呦呵,這不是丁鎮長嗎?今天怎麼有時間到我們這窮家破院來了,請出去吧,這裡不歡迎你”。一個年輕人站起來走到丁長生面前說道,從他身上戴的孝服看,應該是李二雀的一個晚輩,但是肯定不是直系晚輩,因爲他的身上所穿戴的孝服並不是重孝。
“請問你是?”
“李二雀是我叔叔,你有什麼事?給我說吧”。年輕男子傲然說道。
“給你說,你能做的了主?”丁長生木然問道。
“我做得了主,和我說吧”。年輕人依然很傲慢的說道,根本沒有將丁長生放在眼裡。
“永新,回來,你做什麼主,這位是?”這時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走了人羣,而其他人則看着丁長生,眼睛裡充滿了敵意。
“哦,大叔,我是咱們臨山鎮的鎮長丁長生,我是梆子峪村的,過來弔唁一下李二雀同志,不知道靈堂在哪裡?”
“靈堂?哼,丁鎮長,不瞞您說,我們沒有準備發喪,人倒是在屋裡呢,但是不是在棺材裡,是在冰櫃裡,剛剛買的大冰櫃,我們在等二雀的兒子,等他們回來了,我們要去市裡上訪,市裡要是不管這事,我們就去北京,反正二雀的兩個孩子都在北京唸書,他們對北京熟得很,我就不信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這傢伙看起來比剛纔那個小青年好不到哪裡去,無論是威脅也罷,或者就是說說也罷,但是這都是絕對的大事,要是真的拉着棺材去了市裡,不但自己這個小鎮長的帽子戴不着了,就連縣裡的書記和縣長也別想有好果子吃,那是多大的事件?
“大叔,能不能容我說句話?”
“可以,你說吧,我看看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大叔,現在政府不是不想處理這件事,但是你們也沒有個說了算的人去和政府交涉,換句話說,即便是你到了市裡省裡北京,不還是要解決問題嗎?這樣吧,你們既然想解決這個問題,你們說說你們的條件,我能做得了主的,我答應,我做不了主的,我可以向上級彙報,這樣可以吧?”
“你說的是真的?”
“那當然,我是鎮長,說了算話”。
“拉倒吧,你們那個政府裡那個賀飛也是鎮長,咋就不說人話呢,咋就不幹人事呢?”
“大叔,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工作方法,我既然來了,咱就說一說你們的要求,這樣我們才能解決問題,是不是,既然還沒有靈堂,那我去屋裡看看可以吧?”
“永新,帶着鎮長去屋裡看看你叔”。中年人回頭衝剛纔那個年輕人喊道。
叫做永新的人帶着丁長生進了堂屋,臨山鎮的風俗是要是家裡死了人,就在堂屋的正中間放着,而且還得是頭衝着堂屋門,孝子跪在兩邊守孝,由於李二雀的兩個兒子還沒有回來,所以守孝的是李二雀族裡的小一輩的孩子和李二雀的妻子。
掀開弔在門口的草簾,迎頭就是一個大冰櫃,看來剛纔那個中年人說的沒錯,這真的是要打持久戰了,如果這樣的話,看來雖然今天來對了,但是要是想今天將這件事平息下來,那是不可能的。
丁長生進了屋,屋裡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當然了,有的根本就沒有哭的意思,只不過是湊個人數罷了。
李二雀安靜的躺在冰櫃裡,身上還蓋着被子,臉上傷的厲害,幾乎看不出這是誰了,血肉模糊的,看着甚是嚇人,但是爲了表達對死者的尊重,丁長生還是看了看。
這個時候跟進來的不單單是李二雀族裡的人,還跟着記者,他們將丁長生看望李二雀的表情都拍了下來,當然了,這個時候李二雀的表情那是無比沉痛的,甚至帶着深深的傷感,無論如何,任何一個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不會不傷感的,更何況丁長生也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這個時候死者家屬的心情,那是可想而知的。
丁長生看了幾眼,轉過身,就在大家都以爲他要出去時,沒有想到他沒有沿着大家讓出來的路出去,反而是走到了冰櫃的前頭,毫無徵兆的跪了下來,雙手扶地,磕了四個頭,做了一個揖,然後站起來拿過地上放着的香,給李二雀上了一炷香。
可以說當丁長生跪在地上磕頭時,所有的閃光燈都對準了這個年輕的鎮長。
等丁長生再出來時,記者已經堵住了他的去路,一下子把他堵在了門口。
“大家請讓開一下好不好,有什麼話咱們出去說,這裡是逝者安息的地方,你們這樣怎麼能讓他安息?”好說歹說,總算是將丁長生放出了堂屋。
“丁鎮長,你剛纔的行爲我可以理解成謝罪嗎?”
“謝罪?你這個詞用的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我在這裡告訴大家,我來的時候的確是以鎮長的身份來看望一下李二雀同志的家人,但是我下跪磕頭時,我的身份不是鎮長,而是一個鄉親的身份,我是梆子峪村的,離這裡不到十里地,如果說刨根問底的話,說不定,我和李二雀家還有親戚,再說了,李二雀是一個長輩,我是一個晚輩,一個晚輩給一個逝去的長輩磕個頭還要這麼多的講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