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劉一九經過排查和提審,查到了何澤林自殺的真相,不但牽涉到了副縣長周寒江,連張和興也牽連在內!
在劉風聲向周寒江問話的時候,原以爲周寒江是副縣長,有豐富的應付紀委的經驗,不料兩個會合之後,周寒江就交槍投降,交待了全部事實。
周寒江交待了不要緊,他直接供了天澤中藥的關鍵人物——副總吳江冷。
吳江冷是邱家的核心人物之一,雖然只是經濟核心人物,不是政治核心人物,但吳江冷被牽連在內,就真正觸動了邱家的利益核心。
事態嚴重了。
劉一九當即請吳江冷配合調查,因爲吳江冷已經涉及到了經濟犯罪。吳江冷只能順從地配合,但他同時給邱緒峰緊急打出了一個電話。
邱緒峰在短短時間內接到了三個壞消息,他幾乎要暴怒了。
先是得知卞有水不保,就已經讓他深感挫敗,因爲卞有水爲天澤中藥的發展保駕護航,確實做出了不少事情,他的政治生命的完結,意味着邱家的權威在天澤市委沒有足夠的影響力!
第二個壞消息就讓他震怒了,付家已經有了反制的手段,竟然準備在天澤也投資中藥產業,而且還是在現在非常敏感的時機,他就知道付家最擅長的投機取巧的手段又要施展了。
第三個壞消息就是吳江江被案件牽連在內。吳江冷頗有經濟上的建樹,是邱家在天澤中藥的關鍵人物,他如果被拿下,將是邱家最大的損失。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直讓邱緒峰暴躁不安,幾乎要跳了起來。仔細一想,三個壞消息其實都是由一個事件引起——違規土地,而圍繞違規土地的鬥爭只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夏想。再一想,如果夏想的立場稍微向他傾斜的話,怎麼也不會出現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都是夏想不給面子,難道邱家的利益在他眼中,還不如一幫什麼都不是的老農民?不,夏想肯定不是真正站在百姓的立場之上,他要麼是受吳家指使,要麼被付家收買,他肯定充當了哪一家的馬前卒!
邱緒峰還是忍不住撥通了夏想的電話。
“夏市長,事情非要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才肯收手?你我認識時間不短了,怎麼現在行同陌路了?”
夏想剛剛聽取了彭雲楓彙報了跑馬縣案情的進展,邱緒峰的電話就及時打了進來,也證明邱緒峰確實着急了。
微一沉吟,夏想說了幾句心裡話:“緒峰兄,我們認識的時間確實不短了,我也一直當你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但天澤中藥在違規土地上,確實傷害了農民的感情和利益。天澤中藥每年的利潤驚人,一個普通的員工,一年的收入也相當於當地一個農民十年的收入。跑馬縣是一個窮縣,農民一年忙到頭,勉強吃飽飯穿暖衣就不錯了,有時我們吃一頓飯,他們就是一年拼死拼活也賺不來!我們當官是爲了什麼?名利人人逃不過,但在名利之外,還有良心,還有良知,還有爲國爲民之心。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壓榨掙扎在生存線上的農民,不是本事,是恥辱!”
夏想打電話的時候,沒有讓彭雲楓迴避,彭雲楓聽到夏市長的肺腑之言,不由肅然起敬。他見識過夏市長官僚的一面,見識過夏市長手腕高超的一面,現在聽到夏市長真心爲民的一面,他才知道,夏市長是一個複雜而率真的人。
“可以向市場要效益,可以靠壟斷賺取利潤,但權錢交易,榨取農民的血汗錢,就觸到了紅線上。緒峰兄,我建議你好好整頓一下天澤中藥的管理層,在違規土地的問題上,天澤中藥的做法很不光彩,而且還涉及到許多權錢交易的違法亂紀行爲,不排除個別管理人員中飽私囊,從中牟取暴利。”
夏想的話說完,邱緒峰長長嘆了一口氣:“受教了。”他根本沒有聽進去夏想的肺腑之言,卻又問,“付家要投資中藥產業,你也是贊成的態度了?”
“有競爭,纔會有良性的發展。”夏想也聽了出來邱緒峰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不變,沒有認識到有錯在先,反而還堅持認爲他故意從中作梗,也就失去了和邱緒峰繼續交談的興趣,“天澤市歡迎所有的有志之士前來投資。”
邱緒峰默然半響,才說:“希望夏市長在天澤能夠大展宏圖。”
說完一句很沒有營養的廢話之後,他掛斷了電話。
夏想愣了片刻,搖頭一笑,又對彭雲楓說道:“跑馬縣會有什麼樣的局面?”
案情牽涉到了張和興,事情就嚴重了,張和興就不僅僅是撤職這麼簡單了,還要負一定的法律責任。主要是如果天澤中藥的副總也有經濟問題,天澤中藥的高層被批捕的話,對天澤中藥的打擊不小,不但跑馬縣會亂上加亂,連天澤市委也要受到影響。
天澤中藥的銷售和市場前景也會大受影響。
但出了問題不處理,捂着蓋着,早晚會出更大的大事。與其到時再悔之晚矣,還不如現在痛下決心,長痛不如短痛。
彭雲楓從夏市長剛纔的電話中已經了知了夏市長的決心,就是要將跑馬縣的問題徹底清算,不留後遺症,他也知道現在跑馬縣千瘡百孔,不下狠手整治是不行了,就順着夏市長的心意向下說:“差不多要底朝天了。一九很會查案,何澤林自殺是因爲有人通風報信暗中逼迫,因爲何澤林一旦招供,就會牽連到張和興和卞有水……”
如果連卞有水也牽連進去,卞有水就不會引咎辭職那麼簡單了,夏想沉思片刻,又問:“現在網上的議論是什麼情況?”
“網民還是憤怒地遣責跑馬縣政府,同情老百姓。”
“有沒有議論天澤中藥的聲音?”
彭雲楓似乎想了一想:“有,但不是很多,好象網民還沒有意識到天澤中藥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只認定了跑馬縣有責任。”
夏想點點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網民有時還是不太成熟,認死理,不明白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
彭雲楓豈能不明白夏市長的暗示,他就順勢說道:“網民發帖子有時不夠理性,有人引導就好了。不過相信隨着網上政治事情曝光越來越多,會有更多有政治頭腦的網民總能從不同的角度來分析問題。”
第二天,夏想忙裡偷閒,去高速路口接來了曹殊黧母子——本來市委可以出車出人接來家屬,夏想卻沒有動用政府用車,而是讓蕭伍親自出面辦理此事,也只有蕭伍去接他才放心,雖然也清楚其實在天澤市多是陰謀和陽謀的政治鬥爭,沒有在郎市時的人身威脅。
曹殊黧對於終於和夏想結束了牛郎織女的兩地分居生活,十分開心,夏東卻有點悶悶不樂,因爲他和許多小夥伴分開了,他就不是很開心。
春天已經深了,曹殊黧穿了薄裙,雙頰微紅,或許是天澤市海拔較高的原因,她粉面如花,平添了幾分嫵媚之意。
曾經純真而美好的女孩,現今是他賢惠的妻子,回想起在壩縣的經歷,恍惚間,十年一夢。而眼前的黧丫頭,分明容顏未老,笑容依舊,就讓夏想也難免生髮“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感慨。
一個衛辛,前世最愛他的女人。一個曹殊黧,今生最愛他的女人,現在兩女都在天澤,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夏想心中還是感慨萬千,衛辛的事業現在正在鋪開,但她再有精神寄託,以她對他的眷戀,知道他和黧丫頭夫妻團聚,估計也是難免心傷。
夏想將母子二人安置在市委家屬院,他一直一個人住一棟房子,現在好了,終於有了女主人。
剛進門,聽到消息的市委家屬院的家屬們,聞風而動,紛紛前來噓寒問暖,爭取給市長夫人暨省長千金留下一個好印象,也好以後開展夫人外交。夏想其實最反感的就是官員夫人之間的互動,沒什麼正事,不但促進不了感情交流,往往還容易滋生腐敗。
好在他對曹殊黧非常放心,黧丫頭從小就是廳長千金,眼皮子不淺,又不貪財小氣,爲人和善大方,很會待人接物,她不但不會給他添麻煩,還會處好方方面面的關係。
中午,夏想一家人和蕭伍一家人一起吃了便飯,下午本想再陪陪母子二人,就又接到了劉一九的電話。
“夏市長,基本上案件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向您彙報一下進展?”
聽取了劉一九的案情彙報之後,夏想當即決定立刻回市委開會!
劉一九很聰明,此次案情重大,他在向夏市長彙報完之後,就聯合歷飛一起向裴一風做了彙報。與此同時,劉風聲也向皮不休彙總了全部案情。
夏想一到市委,還沒有回辦公室,就直接進了陳潔雯的辦公室,陳潔雯、吳明毅、皮不休和裴一風已經各就各位,都一臉嚴肅地等着他的到來。
跑馬縣最後的時刻,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