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度又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動作要快一些,否則可能會有更大的阻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誰會接替崔向?現在有消息傳出有可能是梅昇平!”
梅昇平接任副書記不算太出乎意料,對夏想來說也不算太壞的消息,但見宋朝度一臉嚴肅,他就知道,事情壞就壞在了組織部長的接任人選上!
“誰是下一任組織部長?”夏想一句話就問到了關鍵點上。
“省委班子調整後,力量的對比會發生顯著的變化。”宋朝度沒有直接回答夏想的問題,而是侃侃而談,講起了燕省以後的局勢,“燕省的局勢將會更復雜,各方勢力將會更分散,也是中央有意要平衡燕省局勢,防止一家獨大的重大舉措,也和即將提上日程的大京城經濟圈有關。”
或許是即將接任省長的緣故,在夏想看來,宋朝度比以前健談了,也開朗了不少,而且還主動向他透露一些問題,是一個可喜的變化。
“省委組織部長,可能會由馬霄接任。”
夏想確實吃了一驚,馬霄是宣傳部長,是付家的嫡系。他在宣傳部還好一些,一旦執掌了省委組織部,權力大增,尤其是在馬霄對他大有偏見的情況之下,對他來說確實是非常不好的消息。
告別宋朝度,夏想只來得及回家看了一眼,呆了兩個小時,就又回到了郎市。現在郎市局勢正處在關鍵的轉折期,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勝利果實很有可能轉眼落空,所以,千萬不能大意失荊州。
現在省委態度不明,中央已經有人出手施壓了,形勢比他想象中還要嚴峻。
不過對於省委以後的局勢,夏想並不如宋朝度所想的一樣擔心。夏想有信心應對馬霄接任組織部長以後的局面,現在付家在燕省式微,馬霄一個人獨木難支,何況又是梅昇平接任了副書記,馬霄想要爲所欲爲,他過不了梅昇平的一關。
因爲他沒有梅昇平的底氣和政治手腕。
省裡的局勢暫時不提,郎市的局勢卻十分微妙。
餘建升和常國慶已經被市檢察院正式批捕,正在進入準備起訴的階段,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程序,暗中由兩人供出的幕後主使纔是案件的重大之處。兩人想要判刑容易,但兩人的死活無足輕重,而由他們引發的重大案情,纔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先前由夏想引發的一場聲勢浩大的抓捕行動,現在基本上已經不再成爲人們議論的焦點,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到底如何處置餘建升和常國慶的上面,因爲,對兩人的起訴和判決,是夏想能不能取得最終勝利的標誌。
如果餘建升和常國慶很快就進入公訴階段,也被判刑,然後沒有了下文,就預示着夏想的轟轟烈烈的行動,雷聲大雨點小,相當於別人打他一拳,他只還了一腳,沒有還上一刀。
如果餘建升和常國慶一直在審訊階段,引而不發,就證明背後的較量還在繼續。
郎市市委,幾乎所有人都緊盯着夏想的一舉一動,就看夏想還有什麼手腕繼續施展。
夏想卻讓衆人失望了,他全身心地迴歸到了本職工作之中,陪同天安房產和江山房產視察大學城項目,陪同楊威視察觀光農業的圈地,在他的督促下,兩筆投資迅速落實,很快第一筆資金就到位了。
不久之後,夏想又做出了一個重大舉措,大筆一揮,從市局的專項資金之中批出200萬的辦公經費,用來改善市局的辦公條件,但眼亮的人都看發現,專款果然得到了專用,都落到了在上次重大行動之中立功的幹警頭上,凡是路洪佔的親信,幾乎沒有得到一點實惠。
誰近誰遠,一目瞭然。
路洪佔卻只有生悶氣的份兒,權力掌握在夏想手中,現在市局又多了一個歷飛副局長,更讓他感覺束手束腳。
然而,正當衆人都等着看餘建升和常國慶的下場時,夏想和哦呢陳之間,又產生了新的衝突,起因是因爲陳大頭。
陳大頭在疤臉跳樓現場被抓,傷重住院,送了一段時間之後,傷勢漸好,就被移交到了看守所。如果是龍孔擔任副局長的時候,陳大頭肯定可以受到優待,但現是歷飛主抓看守所的工作,陳大頭在看守所中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哦呢陳認爲他送餘建升給夏想,夏想就應該承他人情,就打電話向夏想求情,讓夏想高擡貴手,放了陳大頭。夏想卻沒有同意,說是案件沒有結案之前,不能放人,一切按照程序走。
哦呢陳大怒,又找到路洪佔,想讓路洪佔行個方便。路洪佔就親自出面,要求適當給予陳大頭一定的照顧,結果當時所長答應得好好的,等他一走,卻依然如故,就讓路洪佔也怒不可遏,聲稱要撤掉所長。所長就連呼冤枉,說是手下人辦事不力,他確實吩咐了下去。
路洪佔最後還是沒有將所長撤職,畢竟事情有點上不了檯面,容易落人口實。他清楚,他就算能掌控一部分中層的市局力量,但底層的具體辦事人員都被英成和歷飛慢慢收攏了,他身爲局長,總不能一個個去拉攏最基層的幹警?
哦呢陳認爲夏想太薄情,一點面子也不給,就一怒之下,親自出面邀請夏想面談,夏想也沒有拒絕,欣然赴宴。
見面的地點還是在驚仙居天字第一號雅間。
夏想沒有帶秘書,卻帶了楊威,因爲楊威不放心夏想的安全,又想親自見識一下哦呢陳的爲人,就提出要陪同夏想前往,夏想也沒有拒絕楊威的好意,現在蕭伍傷重未醒,孫現偉和李紅江又不方便出面——他們要是出面,打臉就打得太直接了,還是含蓄一點好。
楊威提出帶洪依依前去赴宴,夏想想了一想,覺得可以更好地烘托氣氛,也就同意了,所以當夏想、楊威和洪依依三人步入驚仙居的雅間時,託大沒有到外面迎接的哦呢陳一見,臉色都綠了。
挑釁,赤裸裸地挑釁!
他請夏想赴宴,商量陳大頭的問題,夏想不但帶來了外人,而且還有一個女人隨行,明顯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做法,就讓他十分不快。
夏想看出了哦呢陳的不快,也沒在意。哦呢陳只派老賊在外面接他,也是擺譜。既然有求於他還要擺譜,今天讓楊威隨行並且帶了洪依依,還真是走對了一步棋。
夏想介紹了楊威和哦呢陳認識,哦呢陳也聽說過楊威的花名,勉強一笑:“原來是四大花少,久仰,久仰。”
“哪裡,哪裡。”楊威一邊假裝客氣,一邊在洪依依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浪得虛名,浪得虛名,讓陳總見笑了。”
洪依依十分配合地嬌笑一聲:“討厭,昨晚摸了一夜,還沒有摸夠?”
金銀茉莉也在場,頓時臉紅過耳,扭過頭去。
哦呢陳臉色由綠變青,又不好直接開口說什麼,只好附和着一笑:“楊總來郎市投資觀光農業,眼光超前,預祝楊總成功。”
楊威就順着哦呢陳的話向下說:“夏市長的眼光錯不了,由他高瞻遠矚地引領我前進,成功了,是他的功勞。失敗了,是我經營不善。”說話間,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多打量了金銀茉莉幾眼,“久聞陳總一對女兒如花似玉,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就是全京城也找不出如此國色天香的美女。”
寒暄幾句過後,哦呢陳有意不想切入正題,夏想知道他避諱楊威,就說:“楊威不是外人。”
楊威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不怕陳總知道,常國慶就是我在京城摸到了他的老底。”
夏想也沒想到楊威會主動說出此事,他認爲還是隱瞞爲好,以免哦呢陳暗中報復楊威,不料楊威主動開口說出,也是向他表示了堅定的靠攏之心,另一層含義是,不怕哦呢陳的報復。
果然,話一出口哦呢陳就臉色大變,冷笑一聲:“楊總,好手段,好本領,陳某記在心裡了。”
夏想見過了幾招,見時機成熟,直接進入了正題:“陳總,有話直說,今天見面,既不爲吃飯,也不爲欣賞金銀茉莉,還是有一說一好了。”
金茉莉哼了一聲:“夏市長,別以爲你又帥又有男人魅力,其實我們姐妹都不喜歡你,還很恨你。”
金茉莉的話,淺顯而幼稚,就立刻逗得洪依依咯咯直笑,洪依依眼光毒辣,一眼看出了金銀茉莉的未經人事的清純,就說:“妹妹,你的話是反着說的,一個女人如果愛上一個男人,一般先從恨他開始。小心點,你越恨他,以後就會越喜歡他,喜歡他到骨子裡,讓你百爪撓心。而且我還告訴你,夏市長是個天下少有的精品男人,你一旦喜歡上他,一輩子都放不下,讓你痛不欲生。”
金茉莉大羞:“誰是妹妹,盡胡說!誰會喜歡他,亂說一氣!”嬌羞之態,更勝平常的美豔,讓人只覺滿室生香。
哦呢陳心中那個氣,夏想真有一手,從哪裡找了一個極品女人來搗亂?就是故意來煽風點火是不是?
但他是主人,又必須拿出風度,只好咳嗽一聲:“夏市長,我哥和疤臉沒有什麼來往,他就是愛喝酒,和疤臉是酒友,疤臉的事情,他都沒有份兒,他的腦子又有點笨,您說,何必折騰他一個笨人?您有什麼火,都衝我發好了。”
夏想呵呵一笑:“我是有火,但對陳總的火已經發完了,現在的火,是針對別人了。”
哦呢陳明白了什麼:“夏市長的意思是指麻揚天?”
夏想點頭:“陳總是聰明人,我也就不多說了,如果陳大頭能提供麻揚天的一些證據,就有了戴罪立功的表現,寬大處理也就容易多了。”
哦呢陳半晌不語,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陷入了沉思。
金銀茉莉平常情況下都會穿一模一樣的衣服,除了外套顏色之外,裡面的衣服不管是款式還是顏色,都一樣。她們在房間內就脫了外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是誰,肯定會認錯人。
洪依依也不知道怎麼就分得清,不一會兒就和金銀茉莉竊竊私語,湊在一起說起女人之間的私語,還不時笑上幾聲,就讓夏想暗暗稱奇洪依依也有過人之處,至少親和力不一般,居然能讓一向有點自傲的銀茉莉也一臉好奇地和洪依依小聲說個不停。
夏想也不理會哦呢陳的沉思,他知道哦呢陳需要時間消化他的提議,就和楊威邊吃邊談,一點也沒有拿自己當外人。
哦呢陳終於開口了:“夏市長,我也說一句實話,這一次的事情,我也對麻揚天很有意見,他做事情有欠考慮,也根本沒有考慮到後果,事先我也並不知情。但您的要求太勉爲其難了,我和麻揚天畢竟還是合作關係,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做不來。”
“陳總……”夏想知道哦呢陳其實信心動搖了,他繼續曉之以理,“我也說一句實話,麻揚天早晚倒臺,早一天和他劃清界限,就儘可能地減小損失。你和他又不是利益攸關的同盟,何必爲他強出頭?先不說先前遭受的巨大損失,麻市長何曾對你有過表示?現在又是你的親哥,哪頭輕哪頭重,陳總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哦呢陳目光閃爍,雖未開口,夏想卻清楚,剛纔的話擊中了他的軟肋。
現在麻揚天雖然還沒有明顯地表現出大勢已去,但直到現在餘建升和常國慶還在郎市扣留,省委也沒有催促儘快結案,更沒有給出基調,就證明了中央在事關麻揚天的問題上,還沒有完全成達共識,甚至可以說,支持法辦麻揚天的聲音,還是佔了上風。
否則也不會出現一直久拖不決的情況,懸而未決,就證明了反對的聲音還是弱了一些,沒有上升到政治鬥爭的層次,應該還是停留在人情和麪子的階段,就是說,麻揚天的事情,最終還有可能颳起一場風暴。
哦呢陳不是官場中人,但對官場上的事情也是門清,否則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哦呢陳的心思也越來越沉重,夏想太會見縫插針了,一個陳大頭也被他拿來當成交換條件,換,有點屈辱。不換,更屈辱。郎市地下組織部長的哥哥在看守所受到虐待,他的臉面都丟光了——雖然在先前夏想一系列的打擊之下,他已經顏面無存了,但頂多相當於一般打臉。親哥再救不出來,就完全等於在郎市被脫光了衣服打臉。
丟人就丟大發了。
哦呢陳足足考慮了將近十分鐘,纔算下定了決心:“如果有人打小茉小莉的主意,我希望夏市長能伸手拉上一把。還有,京城幫和津城幫最近動作不少,市局如果能出面約束一下,郎市纔有一個平和的環境。”
哦呢陳提出了的條件還不算太過分,夏想答應了:“陳總,如果你多約束一下你的人,京城幫和津城幫,還有某北幫想在郎市折騰風浪,他們也會被重點打擊。”
見識過夏想鐵腕,哦呢陳相信在夏想輕描淡寫的語氣之下,如果出手,將是怎樣的雷厲風行,他就微一點頭:“春節前,夏市長就會得到想要的東西。”
夏想也點頭:“明天起,陳大頭同志會得到妥善的安置。”只說安置,不說釋放,顯然,在見到哦呢陳的誠意之前,陳大頭別想走出看守所的大門。
哦呢陳表面上一臉微笑,和夏想碰杯,心中卻是咬牙切齒,認爲夏想欺人太甚。
曲終人散,夏想和楊威告辭而去,哦呢陳親自送到門外,金銀茉莉也緊跟其後。銀茉莉還好,故意落後幾步,似乎不願意和夏想爲伍,金茉莉卻躲在哦呢陳背後,一雙美目又黑又亮,暗中不停地打量夏想,有好奇有探究,還有一些複雜難言的情緒。
夏想揮手告別哦呢陳,上車而去,他不知道在樓上的房間裡,楊貝正臨窗而立,淚流滿面。
楊貝知道今天哦呢陳宴請夏想是爲了陳大頭,她就悄悄來到驚仙居,想看一眼夏想現今的模樣。當她看到夏想比以前更成熟更沉穩,也更有男人味道時,她心中五味雜陳,想起夏想當年的青澀,想起夏想以前對她的寵愛,看到現在夏想的成就和風采,不由自主淚流不止。
是悔恨還是痛恨?或許都有,或者僅僅是感慨生活的不公。其實生活一直很公正,所有的不公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真的怨不得別人。
陳大頭被抓,楊貝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惋惜。陳大頭雖然經常打她罵她,但畢竟是她的男人。但他也僅僅是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而已,她和他之間,也只有一紙證書,除此之外,既無感情,又沒有牀第之歡。只是再怎麼着她也是已婚女人了,已經衰老不堪了,而夏想卻正當年,身邊美女環繞,如今的他,恐怕早就忘了她的模樣了。
楊貝回頭對身後的一人說道:“你說,我現在就是主動去獻身,夏想是不是也不會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