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忙恭敬地迴應蘇功臣:“怎麼敢勞動蘇書記大駕?我不讓您接,您就想讓我請您吃飯了,要是您出去接了我,我還不得天天請您吃飯?”
“我就那麼稀罕你一頓飯?”蘇功臣哈哈大笑,親熱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不過話又說回來,讓你請一頓飯也不容易,不是誰都能讓你給面子的……”
衆人面面相覷,蘇功臣和夏想之間有什麼貓膩,兩人說話,好象在暗指什麼事情?
夏想微笑不減:“蘇書記這話說的,好象我多小氣一樣。既然您開口了,行,明天我就請您吃飯,您可不能不去。”
蘇功臣立刻點頭,好象生怕夏想反悔一樣:“你說的,我可是記下了。”
一來一往,過了兩招,直把衆人看得一頭霧水,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夏想卻是心明如鏡,知道蘇功臣爲的還是郭錄的事情。
年前白戰墨落馬之時,作爲交換條件,蘇功臣提名了郭錄接替一直病休的劉大來擔任下馬區副區長,夏想答應了。後來就向市委提交了讓劉大來病休的報告,市委很快批准了劉大來的病休,同時提名郭錄爲下馬區副區長候選人。
郭錄上任之後,夏想並沒有給予過多的照顧,倒不是他不履行當初對蘇功臣的承諾,而是李涵擔任了區長,在沒有摸透李涵的立場和風格之前,他不會再向政府班子多伸手腳了,以免落人詬病。現在區政府裡面,常務陳天宇是他的人,還有吳港得和曲雅欣兩個副區長,再多一個排名靠後實權不大的郭錄,不但沒有什麼幫助,反而會給人他過多插手政府事務的不好印象。
燕省自從高成松下臺之後,中央在給他定論之時有一句“過多插手政府事務”,由此,燕省大小官員,尤其是書記在插手政府事務時,總會多一個小心,避免重蹈覆轍。殷鑑不遠,高成鬆堂堂的省委書記也被連降三級待遇,在沒有混到省委書記之前,一旦犯事,就不是隻降低待遇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肯定是毀了前途。
夏想相信憑藉他的政治智慧,肯定不會有被人指責過多插手政府事務的問題出現,但也要多一些注意事項不是壞事,況且李涵以前還曾經是葉石生的人,天知道他會不會突然開了竅,又重新投到了葉石生的門下。
如果夏想是李涵,早就和葉石生修補關係了。葉石生爲人最是耳根軟,只要李涵擺出足夠低的姿態,哪怕表演一把,在葉石生面前痛哭流涕一場,絕對可以重新獲得葉石生的信任。只不過並非人人都能準確把握一個省委書記的脾氣,事關自身利益之時,往往又是慎之又慎。再有省委書記的光環又會給葉石生增加不少掩護,根據夏想的暗中觀察,李涵迄今爲止,還沒有主動向葉石生表示忠心。
不是不想,是不敢也。
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讓夏想沒有照顧郭錄的是,郭錄似乎不太懂事,到了下馬區之後,和他見面只是點頭問好,連話也不肯多說一句,好象還在主動等他表示,郭錄纔會應聲靠攏。既然郭錄都不主動上門來彙報工作,夏想還真不在意政府班子有沒有多一個向他靠攏的人。
恐怕也是郭錄自恃有蘇功臣撐腰,有點傲然。不管如何,夏想對他的印象一般,也從來沒有在李涵面前主動提起過郭錄。
今天蘇功臣含沙射影地以吃飯爲由,來暗示郭錄的事情,夏想推脫不過,只好以請他吃飯爲回答,答應下來。表面是蘇功臣讓他請吃飯,實際上蘇功臣還是暗指他要和夏想、郭錄三人一起坐坐,他要從中說和說和。
姑且聽之,姑且看之,夏想倒想看看在蘇功臣的引薦之下,郭錄還能拿出什麼態度。
夏想和蘇功臣在一旁說話,胡增周就在一邊微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既不走近,也不坐下。在場的人中,以胡增周和蘇功臣級別最高,兩位大領導一左一右,如衆星捧月一樣圍着夏想,都站在不坐,所有的人就都坐不住了,一片忽啦啦的椅子挪動的響聲過後,全體起立,向夏想、胡增周和蘇功臣三人行注目禮。
夏想當然明白衆人不是看他的面子,是因爲身後胡市長,身前蘇書記,但衆人的集體起立,表現得好象是在迎接他一樣,他可沒有覺得多有面子,多有排場,而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是的,確實是壓力,因爲夏想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是嫉妒,是不滿,是憤慨,反正沒有什麼正面情緒,就讓他感覺無意之中,他很不幸的成了衆矢之的。
尤其是市北區委書記孫愛勇的目光,更是如一隻利箭射來,彷彿要一下將他身上射出一個大洞一樣,全是不滿和嫉妒。
夏想就多少有點不解,他和孫愛勇平常沒有什麼來往,孫愛勇怎麼對他好象大有意見?他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孫愛勇……
夏想是沒有得罪過孫愛勇,不過並不妨礙孫愛勇對他的嫉恨。因爲孫愛勇身爲市北區委書記,本是高配市委常委,理應在全市所有區委書記之中,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不料下馬區成立之後,夏想橫空出世,擔任區長時還好一些,等夏想接替白戰墨坐上下馬區委書記的寶座之後,孫愛勇全市第一區委書記的桂冠,就讓給了夏想。
雖然夏想沒有高配市委常委,但最年輕的區委書記、最英俊的區委書記、最有前途的區委書記、威望最高的區委書記、最受百姓愛戴的區委書記……等等,一系列的頭銜都戴在夏想一個人的頭上,立刻將他全市最一區委書記的光環壓了下去,現在,在市委大院一提起全市最有名的區委書記,必是夏想,再也沒人提到市委常委、市北區委書記孫愛勇的大名。
孫愛勇年紀比夏想大了不少,理應比夏想更成熟更穩重,只不過人在官場,所圖無非名利而已,現今孫愛勇完全被夏想搶了風頭,自然心中不快,視夏想爲最大的對手,儘管說來,他和夏想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而且現在下馬區的經濟規模還遠遠比不上市北區。
但孫愛勇也清楚,以下馬區現在的發展速度,不出兩三年就有望超過市北區成爲全市第一大區,到時說不定市北區委書記的常委頭銜,就得拱手讓人了。
儘管到時他也到點了,也該升上一步,夏想就算進入常委會,也不會更不可能奪走他的常委名額,但市北區多少年來區委書記一直高配常委,如果從他以後丟掉高配常委的傳統,也是他無能的表現。
歸根結底,還是夏想的光芒過盛,氣勢過旺,孫愛勇就一直對夏想不太感冒,而且意見大了。當然也和夏想一直和陳風關係過近有關,因爲孫愛勇一向不受陳風重用,他還曾經向陳風表示了忠心,卻被陳風置之不理。
連帶就讓孫愛勇越看夏想越不順眼。
沒想到胡市長的生日也請了夏想,而且夏想一來,蘇功臣還起身相迎,就更讓孫愛勇憤憤不平,夏想憑什麼,他又不是市委常委,不過是一個副廳,就算他和陳風關係密切,陳風也即將調走,他還能囂張多久?
孫愛勇再看夏想不順眼,場面上的應酬也必不可少,他也主動和夏想握手,笑道:“夏書記,最近很少見你來市委走動了,怎麼,陳書記雖然快要走了,也要多來看望看望他纔對。”
孫愛勇含沙射影,暗中諷刺夏想見風使舵,見陳風將要調走,就不再和陳風走動密切……在胡增周的生日宴會上提到陳風,顯然是故意給夏想上眼藥。
夏想一點也不生氣,呵呵一笑:“陳書記是高升,也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再回燕省,再說我和陳書記之間,也不用經常有表面上的走動。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我認識胡市長比認識陳書記還早,我剛剛步入官場時,遇到的第一個貴人就是胡市長……說來話長了,以後有機會,我倒願意給孫書記講講當年是如何認識胡市長的,真是一段讓人懷戀的時光呀……”
夏想的話一說完,胡增周笑容更盛了,蘇功臣臉色變了一變,而孫愛勇卻是啞口無言,頓時說不出話來。
夏想的反擊太犀利了。
以後陳風也許會回燕省,不說燕市而說燕省,是暗指陳風什麼時候重回燕省的話,說不定就是省長了,肯定會是名正言順的省領導。隨後話題一轉,又重提和胡增周認識時的當年之事,既是還擊孫愛勇的無理取鬧,又是故意說給胡增周聽。
夏想說的也確實是實話,當年他就是認識胡增周在先,其後才認識了陳風。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是有意透露給胡增週一個信息,他夏想是念舊之人,一直記得當年的情誼,時刻未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