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向討女孩子喜歡?教給曉木幾手不就行了。”梅曉琳打趣地說了一句,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想。
夏想就嘿嘿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討女孩子喜歡,曉琳你可誇錯人了。我一直覺得在男女關係上,是處在被動的一方。”
夏想本是無心之語,梅曉琳卻以爲他是有意暗示意亂情迷的一夜,不由俏臉一紅,急忙別過頭去,假裝逗弄梅亭。
在梅家吃完午飯之後,夏想也就沒有停留,提出告辭。梅老爺子也沒有挽留,提出讓梅昇平送送夏想。夏想就忙客氣地推脫,說是不敢勞動梅部長大駕。梅昇平就順水推舟讓梅曉琳送夏想出去。
梅曉琳抱着梅亭,送夏想來到院中,才注意到夏想開的是一輛全新的沃爾沃,一下想到了什麼,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是她送你的新車?”
“談不上送,就是借我開開。”夏想本想沖淡一下氣氛,不料一開口才知道又說錯話了。
果然梅曉琳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就又恢復了讓人捉摸不透的脾氣,她哼了一聲:“裝模作樣,什麼借你開開?你們還分彼此還分得清誰和誰嗎?也是,你和她之間親密無間,我只是你的一個過客罷了,或者說,是你一次偷歡之後不願意再面對的人。”
這個就有點類似於耍賴和撒嬌了,夏想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你也別生氣,其實我也很內疚,不能照顧女兒成長,對她也很殘忍……”
“我看你不是內疚,是開心纔對,白沾了一次光,白得了一個女兒,既不用爲一夜情負責,又不用撫養女兒長大。而且說不定女兒長大之後,還會對你很親。”梅曉琳繼續對夏想嘲諷,“我說得對不對?”
當然不對,夏想雖然是男人,但男人也有自尊,不是任由女人欺凌的弱者,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好撫養女兒長大,我會給她留一筆豐厚的嫁妝。”
“不需要你的假情假意!”梅曉琳不領情,“快走好了,別羅嗦了。”
夏想上車,剛發動汽車,又見梅曉琳敲窗戶,就放下玻璃。
“我準備上班去了,不想年紀輕輕就一直帶孩子,你說,我是不是還去團中央?”
當然要去團中央了,團中央可是好地方,夏想就說:“去,一定要去。不但要去,還要好好幹,說不定以後還會成爲女省長……”
梅曉琳今年31歲,正處,運作運作,應該可以提到副廳。在團中央幹上兩三年,升到正廳之後,一下放就是市長,然後再繼續努力的話,當上省長也並非沒有可能。
“我是單身母親,怎麼可能當上省長?”梅曉琳白了夏想一眼。
“你什麼時候見過女性高官的家庭曝光過?你又知道有幾個女性高官是單身?”夏想毫不客氣地反問了一句,“所以,要對自己有信心。在現有體制下,不怕你私生活是什麼樣子,就怕你沒有能力。只要你能爬到高位,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梅曉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試試……”
回到連若菡的住處,夏想還沒有喘口氣,電話就又響了,他抱歉地衝連若菡一笑,接過她的水,先喝了一口,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邱緒峰打來的。
“聽說你見到了梅昇平,有什麼內幕消息沒有?”
得,現在他成了焦點人物了,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不放,剛從梅宅回來,邱緒峰知道得一清二楚,還讓不讓人有隱私了?
夏想倒不是生氣,而是覺得好笑。事關切身利益時,再是大家族也有沉不氣的時候,可見,燕省現在確實成了香餑餑。連帶他也因此成了搶手貨,真是一張始料不及從天而降的餡餅。
“什麼時候在京城飯店大擺宴席,好好請我一頓?”夏想就開了一句玩笑。
邱緒峰立刻聽出了言下之意,高興地說道:“梅昇平肯幫忙了?”
“準確地講,是梅老爺子會在中組部幫忙疏通。但我想,燕省方面,還需要你們去努力。”夏想給邱緒峰吃了一顆定心丸。
邱緒峰更是大喜過望:“好,好,太好了,太感謝你了,夏想,京城飯店一定請你一頓,你等我消息。”
夏想剛想說他只是開個玩笑,對於吃飯什麼的,他沒有那麼大的興趣,而且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恐怕沒時間,話還沒有開口,邱緒峰就掛斷了電話。
夏想無奈地搖搖頭,算了,隨他去。
中午夏想和連若菡一起午睡,只睡了小半會兒,就又被電話吵醒了,他迷糊之中沒有看清來電,直接接聽了電話:“喂,哪位?”
“我是吳才洋!”一個威嚴、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十冬臘月給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涼的水,頓時讓夏想醒意全無,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吳才洋會直接打電話給他!
連若菡就睡在夏想旁邊,夏想突然一坐而起,她也被驚醒了,也未多想,開口就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連若菡的聲音不大,但房間中格外安靜,吳才洋就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得清清楚楚。儘管早就心理準備,知道連若菡肯定會夏想在一起,但還是心裡極不舒服,不由咳嗽了一聲。
夏想從吳才洋的咳嗽聲中聽出了不耐煩,忙恭敬而客氣地說道:“您好,吳部長!”然後就不再說話,靜等吳才洋發話。
連若菡就立刻意識到了是誰的電話,她並不怕吳才洋,不滿地說道:“聲音小一點,別吵醒了孩子。”語氣之中也有幾分不耐,顯然是故意說過吳才洋聽。
夏想搖搖頭,跑到窗戶前面,又說:“吳部長有什麼指示,請吩咐。”
吳才洋沉吟片刻,似乎是很艱難地說出了口:“言弘和晉周都在,他們提議和你聚一聚,你什麼時候能過來?”
吳才洋不問他方不方便,不問他同不同意,而是直接問什麼時候過來,顯然,是以居高臨下的口氣和他說話。
夏想微一遲疑,有點拿不定主意。
或許在吳才洋看來,他肯直接降尊紆貴打電話給自己,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再有還有兩個燕省的重量級高官在,自己肯定得巴巴地趕過去。
也是,換了誰,誰也迫不及待地趕緊過去,一個是中宣部長,堂堂的政治局委員,還有兩個省委常委,都是副省級高官,這份陣容,就是省委書記也不敢怠慢,別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副廳級官員了,簡直就是天大的驚喜。
但夏想心中卻沒有一點喜悅,相反,還有隱隱的擔心。
吳才洋打電話給自己,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了自己,而且從他生硬並且傲慢的語氣上面,夏想已經聽了出來,吳才洋對自己還是大有意見。
同時夏想心裡更清楚,吳才洋擺出一副陣勢請自己前去,恐怕沒有什麼好事。或者說,吳才洋所認爲的好事,和自己的原則背道而馳,他去了,赴的不是鴻門宴,而是相當於單刀赴會了。
去還是不去?
“地點在藏拙莊。”吳才洋好象沒有什麼耐心等夏想回答,直接報出了地點,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連若菡也猜到了什麼,問道:“是不是爸爸想和你見面?”
“不是想,是命令。”夏想笑了一笑,“還擡出了李書記和高省長,擺出了好大的一副陣勢。”
連若菡也意識到了什麼,驚訝地問:“你做了什麼事情,惹得他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你?不用想,沒好事。我太瞭解爸爸了,他是想讓李言弘和高晉周壓你一頭,因爲他沒法直接管你,但李言弘和高晉周可以。既然沒好事,就不用去了,回頭我和他解釋解釋。”
“不行,還真得去一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夏想突然就下定了主意,知道有些事情躲不過,不過爲了不讓連若菡擔心,又嘿嘿一笑,“再說好歹他也是我的老丈人,我必須給他面子,是不是?”
“他是你哪門子老丈人?去,少跟我貧嘴,我都不想叫他爸爸,你可別跟着腆臉亂叫,他那人固執得很,小心惹翻了他,他會給你臉色看。”連若菡半是笑半是氣地說道。
“我纔不會惹他生氣,我這人,最喜歡給別人添喜了。大過年的,也就是見面聚一聚,說說話,聯絡一下感情,而且還有李書記和高省長在,我不去也不好看。再說我曾經答應過李書記,過年的時候要來京城看他,現在他知道我在,不過去見你,也顯得我言而無信了。”夏想理由挺多,也很充足,他也清楚一點,必須要見吳才洋一面,有些事情當面說清也好。
“行,你去好了,才懶得管你。”連若菡伸了伸懶腰,露出緊緻白細的腰肉。她穿了秋衣,緊身秋衣裹在身上,曲線畢露,夏想不免就多看了幾眼。
“要不要我脫下衣服你再看?”連若菡就又挑逗夏想。
夏想就潰敗了:“現在不行,晚上再讓我看個夠。現在就得趕緊動身,話說那個藏拙莊……到底怎麼走?”
夏想一路南行,一直來到了一處樹林,穿過樹林之後,眼前有一片開門的宅院,宅院古樸而典雅,青磚綠瓦,而且牆皮都是裸露在外,沒有裝修,乍一看似乎很粗糙,再多看上幾眼,纔會發現處處匠心獨特,有一種大巧若拙的境界。
藏拙莊,果然是藏巧於拙,做到了大氣而內斂,設計此處的人,是個高手。
夏想開車進了大門,停好車,在服務員的帶領之下,穿行在猶如四合院一般的庭院之間,來到了一處名叫聽雨軒的所在。
只可惜現在京城正值隆冬,路邊背陰處還有沒有化完的積雪,想要聽雨,最少也要等到三個月之後了。
京城之地的最大缺點就是,冬天太過漫長而乾燥,冷得很結實,燕市比京城不過靠南不到300公里,但感覺燕市的冬天比京城暖和不少。
京城太容易受到北來的寒流影響了,真冷起來,能冷到人骨子裡。
夏想進了聽雨軒的門,才發現裡面又是別有洞天,就如同古代大戶人家的宅院一樣,所謂七進七出,一層套一層。聽雨軒裡面和外面的結構差不多,類似是一個更小型的四合院。
夏想進了門,服務生就退下了。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四方小院,正對着小院的,是一處老房子。老房子是木頭房子,玻璃窗戶,隔着窗戶還能看到裡面坐着幾個人,幾個人圍着紅彤彤的炭火正在說話。
一瞬間給夏想的感覺好象邁入了古代,彷彿是一羣無所事事的遺老遺少圍着爐火話家常。沒想到吳才洋還挺有情調,竟然讓他來這麼一個古色古香的地方。
不過推門進去之後,熱氣撲面而來,夏想才知道原來擺在中間的炭火只是擺設,實際上裡面還是有暖氣,溫暖如春。也是,真要在大冷的天跺着腳烤着火,對於習慣了暖氣的人來說,確實是受不了的寒冷。
一擡頭,夏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吳才洋。
吳才洋坐在主位之上,坐北朝南,一臉冷峻,似乎有氣要生。他頭髮微有花白,耳輪極大,按照面相學所說,絕對是福相。鼻直口方,頗有不怒自威的威儀,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即使微眯着雙眼,目光也很嚴厲。
吳才洋是標準的國字臉,一眼望去,和連若菡相似的地方不多。就算連若菡和他站在一起,外人也斷然不會認爲他們是父女。
夏想就想,看來連若菡還是象她母親的地方多一些,怪不得她會姓連。
夏想一進門,就帶來一陣冷氣。吳才洋微眯的雙眼猛然睜開看了夏想一眼,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李言弘猶豫着要不要站起來表示一下之時,高晉周已經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地來到夏想面前,主動握手寒喧:“今年過年天氣可真夠冷的,我從燕市一回京城,就覺得京城比燕市冷了不少,是不是小夏?怎麼樣,還適合京城的氣候不?”
夏想呵呵一笑:“氣候好適應,氣氛不好適應。氣候是天然的,人必須適應,不適應就不能生存。氣氛是人爲的,人就要學會適應。”
李言弘沒有見識過夏想在燕省省委裡面曾經攪亂一池渾水的能量,他到燕省的一段時間內,也沒有出現過重大事情,不象高晉周親眼見識因爲夏想的事情而讓數名省委常委聯合發出同一個聲音的威力,所以他起身相迎幾乎是下意識的做法,根本沒有想到他是省委常委、副省長的身份。
李言弘本來自恃身份還微微猶豫了片刻,一見高晉周的主動和熱情,他也就放上架子,起身相迎:“來,坐我這裡。大家都不是外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氣氛,小夏也不用刻意適應了,呵呵。”
話雖這麼說,吳才洋卻依然在首位上端坐不動,只是衝夏想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夏想對吳才洋的態度不以爲意,從職務上講,吳才洋是政治局委員,已經跨入了國家領導人的行列。從私人上講,吳才洋是連若菡的父親,是他不能公開的老丈人。他也知道直到現在,吳才洋也沒有因爲連若菡的事情而完全原諒他,今天請他過來,恐怕還是因爲天大地大,也大不過利益。面子重要,也重要不過利益。
歸根結底,世人活在世間,就算做到了頂天的人物,所求的也終究逃不過利益和貪慾。真正做到了無慾無求的境界,也就遁世而去了。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但凡在世間一心追求名利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大師,更不是什麼神仙,用古人的話來說,神仙絕對不會喜歡阿堵物。
誰見過裝神弄鬼卻又大賺其錢的神仙?在後世,曾經有一名僞神仙自稱可以水下閉氣2個小時,自稱可以讓所有的人延年益壽,結果信衆衆多,甚至包括被人稱之爲外星人的寶淘網創始人牛朵。在後來僞神仙事發之後,曾經交了幾千元學費跟着僞神仙修行的牛朵辯稱,他跟着僞神仙並非是學習延年益壽之道,而是在體驗一種不同的生活。
可惜的是,世人都知道的一個真相是,僞神仙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爲他吹噓能夠讓人延年益壽,他的信徒們,包括大牌歌星、知名企業家等等,都是在各自領域之中的出類拔萃者,由此可見,智商這個東西,並不一定和身份成正比。
或者更深刻地分析之後就會得出結論,一個人不管到了多高的位置,都有貪心,都有慾望,都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有頭腦一熱就會做出或許連一個普通人都不會做出的傻事來。
國人,尤其是基層的百姓,總把當官的想得多麼神秘,多麼英明,多麼正確,其實都是人,都一樣有喜怒哀樂,也都有犯錯的時候。
所以夏想見了吳才洋始終是一副威嚴的樣子,也不害怕,對吳才洋故作深沉的態度也不以爲意,等和高晉周、李言弘寒喧完畢,才衝吳才洋恭敬地問了一聲好:“吳部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