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人物眼中,永遠是利益至上,夏想不免苦笑,他不求吳家能完全接納他,只希望能讓他和連若菡以及小連夏多一些相聚就可以了。
好在吳老爺子此次總算默認了連若菡形影不離地照顧在他左右,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夏想相信吳老爺子再是政治人物,他現在也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也有人性的一面。他和連若菡的事情再讓吳家丟了面子,至少他的所作所爲也爲吳家帶來了不少的好處,甚至可以說,是極其難得的利益,相信吳老爺子也會心中有數。
至於付老爺子和付先鋒今天的戲,他看就看了,反正也知道不是真正演給他看。吳老爺子是不是領情他不管,他和付先鋒之間的恩怨,還有許多帳要算,要慢慢算。
所以當付老爺子從身上拿出一個禮物非要送給夏想時,夏想假裝推辭一下,就順手收下了。反正付老爺子出手,肯定會是好東西,不要白不要。對於付先鋒一樣的人,客氣是要不得的,送上門的好處再不拿,就是傻瓜了。
夏想也沒看付老爺子放在他手中的是什麼東西,就隨手交給了蕭伍。他做足了表面文章,一直送付老爺子到了樓梯口才返回,一回身,就發現蕭伍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
“發什麼愣?”夏想笑罵了一句。
蕭伍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夏想,說道:“是塊玉佩,上面雕了兩個人,好象是兩個古人……什麼意思?”
夏想接過一看,原來是藺相如和廉頗,不過不是廉頗向藺相如負荊請罪的畫面,而是將相和的圖案。
夏想笑了,負荊請罪就太自降身份了,將相和還算不太失身份,付老爺子一片苦心,也確實不易。收下就收下好了,好歹付老爺子手中的玉,也應該不是凡品。
剛回到房間,正好連若菡、曹殊黧和古玉一起從外面回來,還有鳳美美,夏想就請古玉鑑定一下的手中的將相和的玉的品相。
古玉看了幾眼,忽然驚叫了一聲:“這是一塊古玉,價值連城,如果拿去拍賣,少說也得值300萬……誰送你的?”
夏想就將付老爺子和付先鋒前來探望的事情一說。
曹殊黧輕哼了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也是,別人送禮你就要,眼皮子太淺了。才300萬就把你收買了?我一年都賺的不止300萬。”
古玉也說:“你還會缺錢?真是的,明明知道是付先鋒的手腳,你還收付老頭的禮,你是不是想和付家握手言和?”
連若菡知道幾大家族之間的恩怨和糾葛,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什麼,笑了:“將相和?有意思!先借我用用,回家給爺爺看看。”
夏想見連若菡明白了其中含義,也笑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300萬,好大的一筆錢,我不收下才是當面打臉。老人家都出面了,我一個晚輩,說什麼也得給上三分薄面。我不但收了玉,還收了水果。”
曹殊黧氣呼呼地說道:“蕭伍,麻煩你把水果拿出去扔了。”
夏想知道黧丫頭對付家有氣,而且還氣大了,就說:“別亂扔,最好送給要飯的。現在哪個行業都不容易,要飯這門職業,現在競爭也很激烈。”
蕭伍笑着出去了。
要是付先鋒知道他精心選購的果籃成了乞丐的晚飯,估計也會生上一頓悶氣。不過更讓他惱火的是,第二天葉石生來京城開會,會後先到醫院看望了夏想,隨後再和付家見面。見面時,雖然相談甚歡,但葉石生卻沒有針對燕市組織部長的人選問題明確表態,就讓付先鋒心中沒底,總覺得哪裡出了一點變故,好象葉石生的態度又有點模棱兩可了。
連若菡第二天就將玉佩又還給了夏想,轉達了吳老爺子的一句話:“人老了,偶而糊塗一下也正常。”
夏想就知道,吳家和付家的鬥法,應該會暫時告一個段落了。吳家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好處,付家一低頭,吳家再不收手就成了仗勢欺人了,就會引起別人的不滿。此時收手,既是理智的做法,也是明智之舉。
不料連若菡的一句話,又勾起了他一些感慨,深感在吳家面前,他的實力還是太渺小了,幸好他還有一層複雜而厚實的關係網,自身也站得正,否則還真的很難在吳才洋的面前有立足之地。
“今天回家遇到爸爸了,他問了問你的病情,難得地誇了你一句……”
“誇我什麼?”夏想還是比較在意名義上的老丈人的態度的。
“如果在女人問題上面自律一些,你是一個難得的清官和好官!”
夏想嘿嘿一笑:“好象還是諷刺的意味多一些……”忽然意識到不對,“清官?難道他在背後查我的經濟問題了?”
夏想是何許人也,立刻想到了新任的省紀委書記李言弘,不由搖頭一笑:“他算是說對了,我認識的女人既有錢又長得漂亮,因此我只能犯作風問題而犯不了經濟問題了。這麼說來,找一個漂亮的有錢的女人,至少可以保證少犯一樣錯誤!”
結果曹殊黧的小手就毫不猶豫地放在了夏想的胳膊上,而連若菡也是伸手擰住了夏想的耳朵,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還想找誰?”
夏想剛看了古玉一眼,古玉只嚇得花容失色,轉身就跑:“千萬別打我的主意,我雖然符合你的條件,但我打不過連姐姐和曹姐姐。”
滿堂大笑。
幸好電話聲幫夏想解了圍,是老爸老媽打來的電話。
本來想瞞着老爸老媽,但因爲王大炮在單城市露了一面,就立刻讓單城市草木皆兵,全城動員,夏安就即刻知道了真相。夏安一知道,老爸老媽就知道了,於是,二老就非要來京城看望夏想。
夏想只好勸了又勸,才讓他們打消了念頭。
二老今天又打來電話,還是放心不下夏想的傷勢。夏想說了兩句,他們不信,夏想就只好將電話交給曹殊黧,曹殊黧就給二老開解了幾句,說是夏想確實沒事了,生龍活虎,而且能吃能喝,還樂不思蜀。
最後連若菡又出面說了幾句話,二老纔算完全放心,知道夏想身邊有曹殊黎和連若菡,他們來不來就都一樣。不過老媽一問完夏想的病情,心思就又轉移到了小連夏身上,對小連夏會說多少話,長多高,一頓吃多少飯,事無鉅細問個沒完,完全是以奶奶關心孫子的口吻。
連若菡也得極其難得地一一作答,耐心十足,一點也不嫌煩,還說得津津有味。曹殊黧在一旁不時看上連若菡幾眼,眼光復雜,又不時看上夏想幾眼,眼神多變,還不時地輕輕用腳踢他一踢,或者將夏東干脆塞到夏想懷中。
夏想豈能不知黧丫頭的小小心思?就用手在她手中劃了幾劃,癢得她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吵了連若菡的通話,就又狠狠瞪了夏想幾眼。
古玉則在一旁悶悶不樂,百無聊賴地踢沙發玩,一邊踢,嘴裡還小聲地說着什麼。聲音很低,旁人都聽不清。夏想倒是無意中聽清了一句:“我討厭你,夏想……”
連若菡的電話打了有五分鐘之久,終於夏東不滿了,先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就哇哇地哭了起來。夏東一哭,夏想老媽的心思就又落到了夏東身上,讓曹殊黧接電話。
結果曹殊黧一說就是十幾分鍾。
連若菡就抱着夏東,一會兒逗夏東一下,一會兒就瞪夏想一眼。夏想就大加感慨,他何其不幸,今天成黧丫頭和連若菡的出氣桶。
……
京城深處,一處並不豪華但絕對幽靜的別墅之中。
吳才洋手持黑子,猶豫了半天才落下一子。剛一落子,對面的李言弘哈哈一笑,白子一落:“才洋,你走神了。”
吳才洋一看,一臉懊惱,棄子認輸:“心思不定,集中不了精神,不下了。”
“怎麼,還是因爲夏想?”李言弘起身爲吳才洋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的傷勢並沒有大礙,不用擔心,不出三天就好了。”
“我纔不關心他的死活。”吳才洋接過茶,想喝,又隨手放下,心中對夏想的餘怒未消,“我只是有點不明白,他也有點太聰明瞭,是不是?”
吳才洋的不解確實有點多,因爲自從他關注夏想以來,夏想的表現可以說處處有神來之筆,讓他在歎爲觀止的同時,又覺得夏想有着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政治智慧,有些他的表現甚至可以用驚才絕豔來形容都不爲過。
而且經過李言弘一番暗中調查,發現夏想沒有任何經濟方面的問題,可以說清清白白,如一張白紙一樣。
如果不是夏想過於謹小慎微,就是他確實不貪不拿不卡不拿。
李言弘更傾向於後者,因爲他在紀委系統多年,知道一個貪官再小心,也有露出馬腳的地方。只要貪,一查絕對有跡可尋。
李言弘卻沒有發現夏想有任何以權謀私的地方,就讓他對夏想多了一分好感。以夏想這個年紀的副廳級高官,又是執政一方的區長,身上不沾一點葷腥,不能說是絕無僅有,也是極其少見的。
如果說李言弘暗中調查夏想的經濟問題不足以讓吳才洋對夏想高看一眼的話,那麼夏想在一系列事件之中的表現,就不得不讓吳才洋對夏想一步步改變了以前的看法,由全部的偏見,變得稍微有了一絲改觀。
第一件事情就是老爺子出手打壓夏想的時候,夏想的表現,給了吳才洋第一次震驚。
以老爺子的權威和手腕,雷霆一擊之下,夏想只不過轉了個身,由書記換成了區長,換了一匹馬而不是下馬,就讓吳才洋震驚於夏想遊刃有餘的高超手腕。當然,也是因爲陳風以及宋朝度等人力保夏想的結果,但如果不是夏想有深厚的人脈,誰會大力保他?就讓吳才洋不得不深思其中的意味,一個無根無底的草根出身的人,年紀不大,級別不高,卻有許多副省以上的高官對他無比器重,並且強硬頂住吳家的壓力也要扶夏想上馬,夏想,到底是有哪方面的驚人的影響力,居然讓無數沉浮了十幾年的老官場冒着得罪吳家的風險也對他的支持力度不減,他憑的是什麼?
政治從來不是溫情的產物,吳才洋可不會認爲陳風、宋朝度等人力挺夏想是沒有政治智慧的表現,能夠爬到副省級高位的人,都不簡單。他更不認爲是因爲他們對夏想有深厚的感情,政治人物也是人,也會被感情因素左右,但在面臨着自身前途的重大抉擇面前,感情就蒼白無力了,利益就會上升到了第一位。
也就是說,他們肯不顧吳家的壓力而非保夏想不可,就證明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利益上,夏想在他們眼中比吳家更有分量!
就讓吳才洋大惑不解,一個纔剛剛當上區長的副廳級幹部,影響力僅限於燕市,憑什麼讓許多人都器重他?
不解歸不解,政治上讓人費解的事情也多得是,遠的不說,就是上任燕省省委書記高成鬆,對其秘書武沛勇的偏愛和縱容就讓外人看不明白。武沛勇在外面的囂張和狂妄高成鬆心知肚明,他明知武沛勇爲人差勁,有性格缺陷,也多次聽到別人對武沛勇的不滿,卻就是下不了狠心批評武沛勇,一直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讓不少人都疑惑不解,不明白到底武沛勇好在哪裡,讓高成鬆對他如此縱容?
往遠了說,當年滿清的乾隆對和坤的寵愛也是一時無兩,可見感情因素在政治之中,有時也能成爲決定性的力量。
吳才洋在夏想擔任了下馬區區長之後不久,就收到了李言弘的答覆,說是經過調查之後發現,夏想在經濟上沒有任何問題,可以說清白得讓人震驚,沒有任何權錢交易的跡象。李言弘將夏想沒有經濟問題的原因歸納爲兩點,一是夏想的妻子曹殊黧聰明能幹,她開的設計公司一年能賺幾百萬元。二是夏想本人有超人一等的商業頭腦,他在項目設計和對市場的把握上面,也有一定的天賦,而且以前也有過許多次成功的案例,他想要賺錢並不難,所以他不象別的官員一樣,想要錢除了貪污就無路可走,他有的是辦法,所以不會去貪。
吳才洋出身在家族之中,從小不缺錢,對金錢沒有什麼概念,平生也最恨貪污腐敗的官員,夏想不貪不拿的作風讓他對夏想的印象多少有點改觀,不再認爲夏想一無是處,他不但在燕市和燕省人脈深厚,自身素質也夠硬,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隨後就又發生了吳家和付家的過招之事。
其實吳老爺子一開始在燕市借打壓夏想之時攪亂局勢的手法,吳才洋一眼就看了出來。儘管他和老爺子之間從不談心,在政治上也是各自爲政,但老爺子畢竟是他的父親,行事風格和常用手法,他還是十分熟悉的,儘管他從政之後的風格和老爺子不是一脈相承,在許多方面也得益於老爺子的言傳身教。
吳才洋就知道,老爺子開始在燕市佈局了,打壓夏想只是一個由頭,是一個開始,老爺子所圖的並不是只讓夏想得不到區委書記的寶座,他想要的是整個燕市,長遠看,或許還想着眼於整個燕省。
因爲國務院的十年計劃裡,在不久的將來,將和環繞京城周圍的燕省的4市13縣聯手打造大京城經濟圈,整合燕省和京城的資源,形成一個總面積爲27000平方公里、共485萬人口的大京城經濟圈,僅前期政府投入和可能引領的各項社會資本估計將在萬億元左右,而且已經初步和燕省進行了前期洽談,達成了初步意向。
由此,燕省的重要性就一下躍居到了各省的前列。
實際上儘管燕省的經濟並不十分發達,表面上在國內影響力不大,但在京城高層的眼中,一省的重要性並不僅僅是經濟指標,還有不可替代的地理位置的考量。比如嶺南省雖然經濟總量大,但地理位置決定了嶺南省的在某一方面的戰略重要性遠不如閩南省,因爲閩南省和臺灣省遙遙相望。同樣,燕省在全國所有省份中,有着獨一無二的重要性,因爲燕省是全國唯一一個環繞京城的省份,大而廣之的話,是唯一一個環繞京津的省份。
燕市是京城最後一座南大門,儘管燕市的駐軍並不出名,但燕市卻有全國最好的陸軍指揮學院,號稱中國的西點軍校,也有非常龐大的坦克訓練基地,當然,更有令人聞之色變的神秘的二炮藏在燕市西部的山中,是中國最強大最有震憾力的最後一道保障的陸基部隊。
因爲有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優勢,如果再提升了經濟規模,建成大京城經濟圈的話,燕省很有可能恢復以前身爲直隸時的氣魄和影響,成爲名符其實的京城第一門戶省份。
到時身爲燕省的書記,就和以前比其他總督高上半格的直隸總督一樣,進入政治局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老爺子提前謀局,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