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馬區成立伊始,有些事情還是內部處理爲好,否則鬧出來以後影響不好,也會落人口實,容易讓別有用心的人看笑話。下馬區現在的大局還是以穩定爲主,但夏想也不允許什麼阿貓阿狗的都來下馬區鍍金。他們想鍍金,但沒本事有脾氣,實際上是給下馬區抹灰來了。
“下馬區牽動着省市兩級領導的目光,甚至放眼全國也有不少兄弟省市關注,更不用說一些經濟學家也在將下馬區拿來當成研究的實例,建軍同志,我們身上的責任十分重大。我們都在努力做實事並且願意做出成績,但也有不少人在下馬區抱着得過且過甚至是撈上一筆的心思,他們是下馬區的絆腳石,也是我們的攔路虎!這樣的人,不管有什麼後臺,首先別想過了我這一關!”
夏想知道軍人出身的黃建軍喜歡強勢的一面,他就又鏗鏘有力地說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藉以激發黃建軍的鬥志。
黃建軍聽到夏想擡出了孫定國之時就已經知道,夏想已經掌控了大局,他既然已經表示了靠攏的意思,又被夏想一番話鼓足了士氣,立刻響應了夏想的話,十分有力地說道:“我完全支持夏區長的決定,也一定會盡心盡力爲下馬區的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說完之後,他又遲疑一下,還是試探地問道:“夏區長和孫局還有蔣局都熟?看來在公安系統也有不少朋友。”
“我和孫叔叔認識好多年了……”和孫定國的關係夏想點到爲止,又說,“和蔣局也算有些交情。”
不稱孫局而稱孫叔叔,黃建軍豈能不明白夏想的暗示?心中對夏想的關係網之深厚又多了一層瞭解,就對夏想如何查到了牛奇的底細不再有懷疑。不管是孫定國還是蔣玉涵,想要查查牛奇的問題都不是什麼難事。
黃建軍就更堅定了跟緊夏想的立場,既年輕,又有手腕,而且還有陳風和孫局的關係,陳風和孫局是決定他前途的兩個關鍵人物!
夏想也看出了黃建軍對他堅定了信心,就笑了一笑,看似輕鬆地說了一句:“牛奇的問題,是我找他談話,還是你來出面?”
黃建軍知道,由他出面,就等於他公開宣稱站在了夏想的一邊,夏想的提議,也是對他最後的試探,他就堅定地點頭說道:“還是我出面好一些,請夏區長放心,公安系統內部的問題,我肯定會處理好,就不勞您多費心了。”
夏想滿意地笑了:“嗯,由你出面,我就放心了。”
黃建軍也會心地笑了。
第二天,市局來人直接將牛金提走,轉交給市北分局審理,牛奇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牛金知道壞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個不停,大喊大叫讓牛奇救他。昔日稱霸一時的牛金剛再也沒有了一點囂張氣焰,窩囊得跟個草包一樣。
牛奇也失去了牛氣,垂頭喪氣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是反覆交待牛金要主動交待問題,爭取寬大處理。當天下午,牛奇就在分局的大會上做出了深刻檢討,並且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罰決定。
與此同時,夏想就牛奇問題向白戰墨做了彙報,白戰墨什麼也沒說,事已至此,夏想處理得非常圓滿,他還能說什麼?況且牛奇又是公安系統的內部處理,他也知道夏想一連串的出手是爲了鞏固勢力,收攏權力,他一直隱忍不發,也是因爲他一直在等待時機。
因爲他的時機馬上就要來臨了,下週三,文州的投資商將會飛臨燕市,在和下馬區簽定投資協議之時,還帶來了第一批50億資金,到時,將會在下馬區掀起一股熱潮。因爲自下馬區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批資金就是達才集團的20億,現在他一舉落實了50億資金的到位,肯定會聲威大漲。
夏想的小打小鬧不足以成就大氣候,只有有鉅額資金做爲後盾,纔會說話時底氣十足。
只不過白戰墨的自得心理沒有維持多久,一天後,區政府又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副區長劉大來因爲身體原因住院休養,向區委區政府請長期病假!
白戰墨聽到消息後,大怒,第一反應是夏想背後搗鬼,肯定是他逼迫劉大來讓位,正要打電話質問夏想是怎麼一回事之時,卻聽到秘書費立國說道:“白書記,夏區長來了。”
白戰墨放下電話,一聽夏想前來,就知道所爲何事,也沒多想站起來就來到門口,正好見夏想正要邁門進來,他就呵呵一笑,伸手相迎:“夏區長,快請進……”
費立國瞪大了眼睛,十分納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麼好象反了過來?應該是書記比區長大,怎麼白書記的表現好象他比夏區長矮一頭一樣!
費立國是白戰墨指定的秘書,也是白戰墨在市委工作時最信任的人。費立國是一個十足的帥哥,身材勻稱,體格健美,當前一站,和體操運動員不相上下。
白戰墨被費立國的目光一提醒,才忽然驚醒過來,意識到他失態了。連他自己也納悶,怎麼一聽到夏想前來,他想也未想就起身相迎,難道是他下意識裡對夏想有恐懼心理?
可是他是區委書記,是堂堂的一把手,爲什麼要害怕夏想?白戰墨忽然覺得他有點無能,剛纔的反應也有點過敏了,大失身份!
他就覺得有點無趣,訕訕地一笑,轉身就向裡走。夏想也看出了白戰墨的失態,也不點破,跟在身後來到他的辦公室,開口說道:“白書記,有件事情我得向您彙報一下……”
白戰墨又拿出了一把手的權威,淡淡地“哦”了一聲說道:“是不是關於劉大來同志請病假的事情?夏區長,不是我批評你,一位副區長請了長期病假,這麼大的事情你也沒有和我提前通通氣,是不是要有個說法?”
明顯是向夏想質問的口氣了。
夏想臉色不變,無奈地搖頭說道:“白書記,不是我不向您提前彙報,實在是我也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是劉大來同志給來了一個突然襲擊,我當時就震驚了,在關鍵時候請病假,簡直就是撂挑子的舉動。不過後來聽知情的同志說,確實是大來同志身體不好,血壓高的毛病又犯了。陳風書記的指示精神是,革命工作不是非要帶病工作,非要累死在工作崗位上纔有價值,而是要用智慧工作,用頭腦工作,我就代表區政府同意了大來同志的請假,我們不能讓爲國家工作了一輩子的老幹部老同志最後累倒在工作崗位上,不但顯得我們沒有人情味,也讓我們這些年輕的同志,面上無光。”
一番話直接堵死了白戰墨的問責,他張了張嘴,忽然發現什麼話都讓夏想說了,他有怒氣發不出來,有問題問不出來,就象喝水嗆着了一樣,憋得難受,卻又連咳嗽都咳嗽不了!
而且夏想還搬出了陳風在成立大會時對他的講話來刺激他,更讓他如鯁在喉,只差一點就拍案而起了……只是身爲書記,身爲一把手,輕易動怒本身就是不自信的表現,說不定正中了夏想的詭計,他就強壓下心頭怒火,勉強一笑說道:“夏區長說得對,下馬區剛剛成立如果就出現累病了幹部的事情,我們兩個都沒有辦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等不忙了,我也去醫院看望一下大來同志,代表區委區政府對他表示一下慰問。”
夏想見白戰墨隱忍本事也不錯,暗暗好笑,又說:“還有一件事情就是,現在區政府人手不夠,有必要向市委提出再抽派兩名得力的幹部充實一下政府班子,雖然是區政府的事情,但因爲涉及到人事,我覺得還是由白書記出面爲好。”
白戰墨心裡才又恢復了一絲得意,心想不管是不是你夏想費盡心機搬開了劉大來,但重新安插人選,還得我這個書記出面說了算。我再和付書記商議一番,再安插自己人進區政府,你的心機算是白費了。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夏想一眼,區長就是區長,沒有人事大權,再怎麼折騰也繞不過他!
重新恢復了自信,白戰墨就一口應承下來:“好,爲了不影響區政府的正常運轉,我立刻向市委打報告請求指派新的副區長人選。”說話間,他有意無意地看了夏想一眼,見夏想一臉平靜,就又繼續說道,“下週三文州的投資商元明亮會前來燕市簽定協議,到時由我出面接待,你的意見是?”
白戰墨的口氣半是商量半是肯定,基本上沒有留給夏想多少置疑的空間。夏想本來就沒有想插手200億投資的事情,是白戰墨怕他搶功纔將他關在談判大門之外,夏想本心就打算對文州的投資敬而遠之,纔不想有什麼干係,見白戰墨反應過度地防範他,心中暗笑。
“資金本來就是白書記拉來的,自然理應由白書記出面接待,有需要政府方面配合的工作,白書記儘管吩咐就是了。”夏想的態度十分端正,讓白戰墨挑不出任何毛病。
白戰墨還算滿意,當着夏想的面給市委書記陳風打了電話,提出了指派兩名副區長的請求。陳風的聲音足夠響亮,夏想在一旁也聽得清清楚楚。
“市委開會研究,儘快落實人選!”
夏想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神,滿意地笑了。由白戰墨出面向市委請調副區長,最後如果調來的是他的人,白戰墨也無話可說了,他已經置身事外了。
市委的動作夠快,兩天後就指派了兩名副區長人選到位,一人是曲雅欣,一人是吳港得,兩人都是夏想在城中村改造小組時的同事,可以說,完全是夏想的親信。
白戰墨查到兩人的底細時傻了眼,中計了,夏想用的是移花接木之計,搬走了不聽話的人,調來的是他的人,就急忙打電話給付先鋒,付先鋒只回復了一句:“夏想早就設好的坑,你自己非要向裡跳,怪誰?不要專注區政府的內部鬥爭了,把目光放在200億投資上面,以經濟利益說話。”
放下電話,白戰墨才知道上了夏想的當,惱怒不已,一臉灰白坐在椅子,半天動彈不了半分。
2003年9月10日,星期三,白戰墨一行人接待了來自文州的投資商元明亮,商談投資事宜。與此同時,夏想召開政府常務會議,就新上任的兩位副區長向大家做了簡短介紹,並且重新安排了分工。
副區長吳港得分管徵地和拆遷,副區長曲雅欣分管文教和衛生,儘管兩人沒有分管太重要的工作,不過吳港得和曲雅欣依然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看到坐在首位的夏想,內心的感激無以言表。
兩年多了,沒想到夏想還一直記着他們,有了好位置時依然記得提拔他們一下。他們兩年多來和夏想的聯繫很少,更沒有什麼來往,夏想擔任了區長,高升之後仍然不忘他們,確實讓二人發自肺腑地感動。
曲雅欣一點兒也沒有顯老,還是一副端莊的形象,端坐地下面,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愈加成熟的夏想,覺得他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男人的風度。夏想在她心目中幾乎就是完美形象,年輕有爲,又爲人純正,不貪不惡,對她有過數次幫助,卻從來沒有非分之想。
也算官場老人的曲雅欣不是沒見過好色的上級,也不是沒有得到過獻身就可以升遷的暗示,一個個腦滿腸肥的貪官和夏想相比,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吳港得也是雙眼發直,直視在臺上講話的夏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盤旋——士爲知己者死!以後爲了夏區長,只要夏區長一句話,他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
他自知和夏想沒什麼交情,自從夏想調離城中村改造小組之後,他眼見夏想步步高昇,就知道他和夏想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以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和夏想共事了。不想機遇從天降,吳港得就有一種突然走了狗屎運的感慨,他竟然被提名爲下馬區副區長了!
怎麼可能?他上頭沒什麼過硬的靠山,陳風對他也是不冷不熱,說不定早將他忘到了腦後。他在城中村改造小組雖然工作還算不錯,但基本上就是混日子,得過且過了,對前途也不再抱有希望。誰知喜從天降,他時來運轉突然就被組織部叫去談話,說是有意提名他到下馬區擔任副區長。
吳港得一瞬間就被驚喜擊暈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後來他才知道是夏想背後運作的結果。吳港得本來性格油滑,信奉利益至上,人和人之間利益最大,沒有什麼交情可言。但這一次,他得知了真相之後,一個人跑到廁所之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一哭自己終於算是出人頭地了,在官場上打拼了半輩子,眼見一點希望也沒有之時,竟然能當上副區長,簡直就是天下掉餡餅的奇蹟。二哭他混了一輩子,沒有一個知心朋友,卻是最想不到的夏想出人意料地拉了他一把,讓他驚喜之餘,又感動得一塌糊塗,心裡就將夏想當成了一生之中最大的貴人!
吳港得此時此刻對夏想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夏想講話完畢,用目光示意吳港得和曲雅欣二人,說道:“吳區長和曲區長也說兩句?”
吳港得和曲雅欣就簡單說了幾句,先是做了自我介紹,又說了一番感謝市委市政府和區委區政府的套話,最後就表了表決心,總之四平八穩沒有新意。
場面上的話就是要的沒有新意才讓人挑不出問題,散會之後,吳港得和曲雅欣又到夏想的辦公室表示了感謝和提攜,夏想客氣幾句,就向兩人鄭重交待了注意事項。
“雅欣的工作還好一些,先熟悉熟悉,摸摸情況。下馬區剛成立,學校和醫院都不多,正是需要你大力推廣的時候。主要是港得的工作有難度,也有挑戰性。我的要求是,儘可能有理有據地徵地和拆遷,絕對不能出現強拆強建的情況,更不能出現人命,否則我拿你是問。另外,確實有刁民鬧事,也要掌握了證據之後再採取措施,我相信由你在城中村改造小組的工作經驗,絕對可以圓滿地處理徵地和拆遷之中遇到的各種突發事件……”
吳港得說出了肺腑之言:“夏區長,我的前途是您給的,您怎麼說,我怎麼做。要是有一點讓您不滿意,您隨便打隨便罵。要是我完不成您交給我的任務,不用您開口,我自己卷被子回家。”
夏想笑罵了一句:“不要搞山頭主義,也不能有個人崇拜,你是爲下馬區政府工作,要時刻牢記自己副區長的身份,不能給下馬區抹黑。”
有了吳港得和曲雅欣兩個用得順手的屬下,夏想就放心了許多,完全可以騰出手來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潮——200億風險遊資!
下午一上班,夏想還沒有來得及問一下晁偉綱下午的工作安排,電話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了藍襪氣喘吁吁的聲音:“快,快,黧丫頭要生了,在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