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最欣賞的還是有社會責任心的企業,最痛恨的就是黑心企業家和無恥的地方政府。某港商曾經捐贈給嶺南省某地方政府一座大橋,地方政府拿免費得到的大橋向市民收取過路費,而且還隻字不提港商捐贈一事,足足收取了8年時間,頂得上一次抗戰了。8年期間一共收取了多少錢不得而知,鉅額資金用於何處也無人知曉,在面對政協委員的質問時,當地政府還振振有詞地說收取的過路費用都用來還貸了——不花一分錢的大橋何來還貸一說?
最後落了罵名的港商出面澄清事實,說是他捐贈了全部修橋的款項,並且沒有從過橋費用中拿過一分錢,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
地方政府被打了臉,才無奈停止了無恥的收費行徑,夏想從此次事件中得出深思,路橋建設是公共服務的一部分,不要忘了公路姓公,公路路橋建設還貸不應該單純靠過路橋費來還,應當政府承擔一部分,有良知有責任的企業承擔一部分。
比如國內的高速公路雖然發達,但也是世界上收費公路最多的國家,也是交通廳長落馬最多的國家,但收費最多服務卻最差,同時還交通事故最多的國家,可見有多少人尸位素餐,不幹實事。
政府每年都要收取大量的稅收,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能都用在揮霍和吃喝上面。夏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從根本上剎住不正之風,但至少在他的手下,不允許發生胡吃海喝的事情。
一時之間由點及面,想了許多,夏想見時候不早了,也擔心高老的身體吃不消,就準備回去,到遠景集團的辦公地點看一看。
忽然,在遠處的細雨迷濛之中,跌跌撞撞跑來了一個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他鬍子拉茬,面容憔悴,一臉惶恐不安,遠遠看到夏想等人,愣了一愣,突然二話不說轉身跳進了河水之中!
夏想正打算和高老一起回去,見此情景頓時大驚,情急之下哪裡還顧自己的區長身份,縱身就要跳河救人。陳天宇眼急手快,一把拉住夏想:“夏區長,您不能下水,太危險了。我來!”
陳天宇力氣挺大,將夏想向後一拉,他正要跑步向前,就聽見旁邊一人說了一聲:“夏區長、陳區長不用慌,我是游泳健將,我來救人。”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晁偉綱連衣服也沒脫就跳入河中。
中年男人還抱着一個三歲大的小孩,在水中只撲騰之下就沉了下去。夏想見狀急了,知道晁偉綱一個人救不上來兩個人,又要下河,此時正好一直跟在後面的司機張良及時趕到,大喝一聲:“夏區長放心,我一定把人救上來。”
張良一個飛躍也跳入河中,一頭扎入水中,不一會兒就和晁偉綱一前一後將大人和孩子都救了上來。
大人沒事,孩子已經被水嗆得昏迷過去。張良動作嫺熟地幫孩子擠壓胸部,不一會兒孩子也吐了一口水,醒了過來,抱着大人嚎啕大哭。
夏想本來對張良沒有太深的印象,經此一事,對張良的印象大爲改觀,衝他點點頭說道:“水性不錯,表現很好。”
又對晁偉綱表揚說道:“偉綱很勇敢,值得表揚。”
晁偉綱和張良都不好意思地說道:“領導過獎了,小事一件。”其實他們心中都挺感動,因爲剛纔夏想的動作一看就是真心救人,沒有一點作秀的樣子,要不是陳天宇手快,第一個下河的就是夏想。
夏區長堂堂的區長,在關鍵時刻不忘捨己救人,他們身爲下屬,更得好好表現。
陳天宇卻是驚嚇出了一身冷汗,萬一剛纔夏想下河救人,有一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就欲哭無淚了。不過他也有些不解,平常夏區長說話辦事都非常鎮靜,今天一見有人落水,就完全和一個正常的年輕人一樣衝動而富有激情,夏區長還真是一個複雜的讓人琢磨不透的人,身爲區長也有不顧危險救人的一面,也是一個真性情之人。
夏想等中年男人情緒穩定之後,才責備說道:“有什麼難處非要尋短見?你一個大男人,有胳膊有腿,還不能養活自己?再說孩子好好的,你何苦讓他跟你一起死?”
中年男人看了夏想幾眼,又看了看圍繞在他身邊的人,膽怯地問:“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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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們是誰,你說說你爲什麼要跳河?”夏想繼續追問。他也知道不到絕境,沒有人願意捨棄生命,況且看樣子男人和小孩肯定是一對父子,虎毒不食子,若非實在無路可走,誰願意帶着年幼的孩子去死?
夏想就知道,肯定有不爲人所知的隱情。
中年男人遲疑了一會兒,眼睛四處一看,看到了後面的高老,目光中流露出信任的眼神。高老見狀向前一步,半蹲下身子,擺出一副平等的姿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不用擔心,我們不是壞人,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說出來,或許我們還能幫你解決。”
“我叫劉光國,是下馬村人,因爲土地徵用問題,和宏安公司鬧了矛盾……”劉光國話未說完,就聽見遠處傳來嚷嚷的聲音。
“剛纔聽到跳水的聲音,劉光國別不是跳河了吧?”
“跳就跳,死了拉倒,釘子戶,死一個少一個!”
“鬧出人命不好吧?”
“又不關我們事,是他們自己要跳河的,我們又沒有逼他,沒有推他,是不是?”
“是呀,這傻瓜,真要跳河了反而省事。媽的,一個刁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還敢鬧事?死了是便宜了他,不死的話,抓回先打一頓,然後示衆。”
夏想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說話間,就從遠處開來一輛桑塔納2000,四個車窗全開,裡面探出幾個人頭,其中一個滿臉青春痘的20歲左右的人大聲嚷道:“哎,你們幾個人,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抱着孩子過去?”
隨即就發現了被夏想幾人圍在中間的劉光國,就大喜說道:“劉光國沒死!快,把他抓起來,正好弄回去讓那些死皮賴臉的刁民看看,這就是釘子戶的下場!”
陪同夏想視察的區政府人員之中,就只有陳天宇、金紅心和晁偉綱,外加一個司機張良。遠景集團只有高老和一個司機,作爲堂堂的區長和遠景集團的核心人物,夏想和高老的出行可謂輕車簡從,一點也不出衆,更不聲勢浩大。幾個小年輕不放在眼裡也再正常不過。
金紅心剛纔在跳水救人的時候沒有表現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就向前邁了一步,大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膽大包天!逼得人跳河了不說,還張口閉口就要抓人,誰給你們這麼大的權力?”
“我是誰?”青春痘跳下了車,隨後車上的人全部下來,足有6個人,青春痘自認自己一方雖然人數不佔優勢,但明顯氣勢佔了上風,在他眼裡,金紅心幾人不過是老弱病殘罷了,就輕輕地譏笑兩聲,又說,“你又是誰?是不是吃多了多管閒事?知不知道這一片都是我罩的。我是誰?說了出來嚇你一個跟頭。”
晁偉綱年輕氣盛,一聽就火了,喊道:“你說話放尊重點,知道眼前站的人是誰不……?”
金紅心察言觀色,知道夏想不想表明身份,他在官場中打混多年,比晁偉綱有眼色多了,知道夏想肯定想查個明白,表明了身份就不好問話了,就忙咳嗽一聲打斷了晁偉綱的話,說道:“我們是遠景集團的人,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劉光國?”
旁邊一個小平頭認出了高老,小聲地對青春痘說道:“牛哥,那個老頭確實是遠景集團經常露面的老頭……遠景集團有點來頭,我們是不是……”
牛哥十分牛氣外加不滿說道:“遠景集團怎麼了?在我牛金的一畝三分地上,就是一條龍也得給我盤着當蟲,是不是?”
小平頭連連點頭稱是:“是,是,下馬村是牛哥的天下,牛哥要風得要雨得雨,誰都得讓上三分。”
旁邊一人說道:“什麼下馬村?以後整個下馬區都是牛哥的天下。”
牛金昂起了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說道:“是,不看我爸是誰,我爸是牛奇,你說,遠景集團大,還是我爸大?”
小平頭很配合地點頭哈腰地笑道:“當然是牛局大了,遠景集團不孝敬牛局的話,也別想在下馬區幹好了……不過遠景集團架子挺大,好象還沒有孝敬過牛局?”
牛金想了想,怒了:“就是,媽的,回頭就跟我爸說一聲,找找他們的麻煩。在下馬區還不孝敬我爸,真仗他們有市裡撐腰,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等下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縣官不如現管!”
夏想強忍怒氣,問道:“聽你的意思,你爸是一個什麼局長了?”
“什麼叫什麼局長,你會不會說話?”牛金怒了,眼睛一瞪,氣勢洶洶地說道,“聽清楚了,我爸是牛奇,是下馬區公安局副局長,怎麼樣,有沒有聽說過大名鼎鼎的牛局?”
夏想還真沒有注意過牛奇此人,區政府人員就已經夠多了,他現在也只是記住了幾個大局的一把手,各局裡的副手還沒有什麼印象。
夏想就實話實說,搖了搖頭:“還真沒聽說過。”
“那你現在就知道了,是不是該讓路了?”牛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知道我爸的大名不要緊,懂事就行了。”
夏想怒極反笑:“你得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才考慮會不會放人,否則,劉光國得跟我們走。”
牛金不幹了,他長得本來矮小,又滿臉青春痘,說話的時候卻偏偏昂着頭說話,擺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勢,好象別人都要仰他鼻息一樣,他兩步來到夏想面前,一雙小眼轉了幾轉,罵道:“別以爲你是遠景集團的人就敢管我們宏安公司的閒事,告訴你,我們宏安公司大有來頭,區裡有人,市裡也有人,你犯不着爲了一個刁民毀了自己。好,我的話說完了,放不放人你自己決定,不放的話,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劉光國見夏想的態度似乎有所動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這位領導,您可要替我做主呀。我老婆病了,全靠地裡的幾畝果園賺錢治病,他們宏安公司把我的果園收走,卻按荒地的價錢折算。我不幹,他們就用推土機把果樹全部推倒。一氣之下,老婆病死了。他們還不幹,非要拆了我房子,我和兒子沒有活路了,被他們抓回去,肯定沒有好下場……求求您救救我!”
夏想心中的怒火越來越旺。
下馬區最開始的時候徵地和拆遷都由市裡負責,大方向由譚龍主抓,具體事務由高海安排。下馬區成立以後,夏想將徵地和拆遷工作交給了副區長劉大來主抓,並且再三交待他,務必不能出現強拆強建的事情,沒想到劉大來將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竟然讓一個小小的區公安局副局長的兒子爲非作歹,還出現了逼死人命的惡劣後果,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他們,說不定劉光國也會投河而死!
強拆強建在國內各地屢見不鮮,甚至還出現過縣長親臨現場,有人在房頂之上自焚的惡性事件發生,最後雖然當地的書記和縣長都被罷免,但畢竟死人已去,無法復活,而且在百姓之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很容易引起官民對立。
夏想管不了別人,管不到別的地方,但在他的治下發生了如此無法無天的醜陋事件,他必須要嚴肅查處,絕不手軟。
“我怎麼聽說是劉區長主抓拆遷和徵地工作,你們逼死人命,亂徵民田,劉區長不管?”夏想想既然牛金牛氣沖天,就藉此機會問個清楚,也省得回去之後再查。
牛金卻警惕起來:“廢話太多了,不放人我們就要動手了!”
夏想突然臉色一板:“你要是說清楚的話,劉區長爲什麼不管你們,你們市裡還有什麼人,我們覺得惹不起肯定會放人。不說清楚的話,你要動手,也未必打得過我們。”
夏想話一出口,陳天宇還沒有反應過來,金紅心和晁偉綱都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要打架的架勢。張良和高老的司機也是躍躍欲試。
牛金見夏想一方人多勢衆,真要動手未必能討好,就繼續恐嚇說道:“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好,我就告訴你……劉區長和我爸關係好得很,他纔不會管我。再有我們宏安公司在市裡也有大靠山,說出來嚇你一跳,是薄部長!薄部長你知道不,是市委常委!”
市委常委、統戰部長薄厚發?夏想頓時驚呆了。
薄厚發儘管和他關係一般,但他以前也曾經幫過他,而且薄厚發和李丁山關係不錯,在市委裡面也一直附和陳風,算是陳風的一派,怎麼薄部長也陷入了徵地事件之中?
再一想也就想通了,官場之中,哪一個沒有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背後支持也好,暗中有乾股也好,只要插手房地產的開發商,只要是拆遷公司,都和官場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歸根結底,也是拆遷之中常有強拆強建的根源,因爲拆遷公司自認有後臺有背景,纔不怕一兩個小小的刁民。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回頭衝晁偉綱說:“打電話通知劉大來和牛奇,立刻趕來現場!”
牛金聽出了不對,見夏想語氣嚴厲,說話有官腔,就忙問:“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遠景集團的人,怎麼說話好象是當官的?”
夏想不再理會牛金,對張良說道:“將劉光國父子扶到車上。”
張良應了一聲,扶起劉氏父子就上了車。牛金嚷嚷着不幹:“想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他回頭衝一起來的幾個小青年喊道,“別傻站着了,動手搶人。”
幾個小青年伸胳膊挽袖子就要衝過來,陳天宇、金紅心和晁偉綱,以及高老的司機都挺身而出,站在了夏想的前面,尤其是高老的司機顯然早有準備,手中還拿着一根甩棍,一看就是一個練家子。
高老不慌不忙,眯起了眼睛笑了起來,小聲對夏想說道:“我的司機可不是一般人,一個人放倒他們一夥人都不成問題。怎麼樣小夏,動不動手?”
夏想衝高老的司機一點頭,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不再適合親自下場肉搏,就對司機說道:“他們要是先動手,你就讓他們長點記性。”
牛金見對方氣勢挺足,猶豫一下要不要動手之時,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粒石子正打中腦袋,疼得他哇哇直叫,怒火攻心之下,大喊一聲:“打,都打了。打了人,再搶人。媽的,敢下黑手打我,不收拾收拾他們我就不姓牛!”
幾個人見牛金被打,也急了,就一哄而上。高老的司機見狀,衝夏想點頭示意,然後如虎入羊羣一樣,手起棍下,三下五除二就將牛金幾人打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到處打滾,一片鬼哭狼嚎。
尤其是牛金被打得最慘,司機先將牛金的一條胳膊卸下,然後一腳就又踢斷了他的幾根肋骨,顯然也對他囂張和狂妄看不慣,就特意下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