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還真是陰險,居然也會迂迴之計,想到了利用幾家之間的明爭暗鬥的局勢而讓他吃憋,也是讓付先鋒大光其火。他也想過吳家知道真相之後,肯定會記恨他,卻沒有想到不但吳老爺子親自出面來理論,連邱老爺子也跟着湊熱鬧,是個什麼道理?
也難怪老爺子會生氣,明明邱老爺子和付家還是親家,卻和吳老爺子一起前來興師問罪,讓老爺子肯定覺得大失顏面!
付先鋒就對夏想深惡痛絕,認爲夏想確實可惡之極,手段之惡劣,手法之惡毒,是他生平僅見。
老爺子一連罵了付先鋒十幾分鍾,纔算消停了下來,還是十分嚴厲地說道:“必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否則的話,你在家呆上一週思過。爲什麼付家要和邱家聯姻,就是怕在大事上邱家和吳家聯手,你倒好,因爲一個下馬區的區委書記的位置,得罪了吳家不說,還讓邱家也不滿,和吳家站在了一起,你還有沒有政治頭腦?是一個區委書記的位置重要,還是吳家和邱家一個鼻孔出氣的後果嚴重?你說你怎麼年紀越大越不長進,分不清輕重?”
付先鋒被老爺子罵得一無是處,敢怒不敢言。當然他的怒氣也是針對夏想而發,不敢針對老爺子。老爺子罵得越狠,他就越恨夏想,一想到夏想此時有可能正躲在背後暗笑,他就恨得牙根直疼,恨不得立刻告訴白戰墨,讓白戰墨在下馬區處處制約夏想,不讓夏想有所作爲。
只不過當他想到在來京城的路上接到的白戰墨的電話時,不由更加頭疼了。
失策了,失算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一系列事件發生得太快了,何江華落馬之時,只顧將目光放在市委之中,卻忽視了陳天宇的重要作用。結果倒好,費盡心機爲夏想作了嫁衣裳,陳天宇竟然成了夏想的人!
付先鋒暗暗咬牙,夏想還真是難纏,還擊的手段層出不窮,不但讓人防不勝防,還總能打到人的痛處,讓人十分難受。
不過爲了200億的資金所能帶來的巨大的收穫,一切都先忍了,他也清楚,他之所以冒着得罪吳家的風險,冒着被陳風敵視的後果,非要藉助吳家之力強行將白戰墨扶上位,還是爲了付家的重大利益,爲了200億的風險投資!
付先鋒不是政治小白,也不是初入官場的毛頭小子,他心機深沉,步步爲營,非有重大利益不肯出手。
只不過夏想和陳風的聯手出手果然威力無比,付先鋒接連失利,也是心情鬱悶,十分不快。只不過他也沒有灰心失望,燕市的局勢現在一片混亂,他的力量雖然因爲何江華的落馬而消弱,但因爲胡增周和陳風現在已經背道而馳,相比之下,陳風纔是遭受了最大的損失。而胡增周性格不強勢,背景不深厚,不足爲慮。
只是讓付先鋒事後深思之下大惑不解的是,吳老爺子的出手似乎不合常規,有點過於興師動衆了,按說以吳老爺子的政治智慧,犯不着大動干戈,他有的是其他手段讓陳風或是胡增周屈服,難道是吳老爺子早就察覺了他是暗中推手,故意借出手打壓夏想之機,攪亂燕市的局勢?
但問題是,吳家對燕市乃至燕省一向不太關注,剛剛空降來的省紀委書記李言弘是吳家提拔上來的,但也僅此而已,更不用提在燕省呆了兩三年的副省長高晉周,現在幾乎快被人遺忘了……對燕市,吳家更是向來沒有正眼瞧過。
是不是吳老爺子此舉說明,吳家以後的重點也有意放到燕省和燕市了?這念頭只在付先鋒腦中一閃而過,就被許多瑣事給沖淡,進而忘得一乾二淨。直到今天被老爺子緊急召喚回家,被老爺子痛罵一頓之時,才又靈光一閃,再次想起了吳老爺子異常的出手。
付先鋒思忖再三,又見老爺子漸漸消了一半氣,纔敢大着膽子說道:“爺爺,您聽我說,先別急。”
老爺子冷哼一聲:“先別急?都急了半天了,你說這廢話有什麼用?”
付先鋒只好尷尬地一笑:“先不管吳家和邱家的怒氣,他們生氣是他們的事情,是因爲他們嫉妒我們付家在此次事件之中得到了巨大的利益,他們心理不平衡罷了。我倒想請教請教您,您說吳老爺子爲什麼要大張旗鼓地讓燕市過半常委一起反對對夏想的提名?如果僅僅是拿下夏想的前途,他完全有別的手段可以施展,這麼做,是不是另有深意?”
付老爺子立刻被付先鋒轉移了視線,“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讓我猜的話,老吳家想把燕市的局勢攪亂,肯定是想向燕市安插自己人了。陳風太強勢了,必須首先消弱陳風的影響力,打破胡增周和陳風之間的合作,借打壓夏想的機會,讓燕市的勢力分散之後,好再重新整合……吳老頭還是和以前一樣老謀深算!”
付先鋒暗喜,成功地轉移了老爺子的注意力,他身上的壓力陡然減輕。
不料老爺子說完,又一臉怒氣地質問付先鋒:“吳家怎麼樣是吳家的事情,我只問你,你扶白戰墨上位,到底是什麼打算?說給我聽聽,滿意的話,我就先不罵你了。不滿意的話,你在家思過一週,燕市市委,我找人替你請假。”
文州的200億的資金,是付先鋒自己的手筆,並沒有告訴付家任何人。付先鋒的想法是,他現在是燕市的副書記,實職正廳,用不了多久或許就能擔任一把手,應該有自己的執政理念和施政方針,不能再受家族的制約,不能事事聽從家中的建議。200億資金完全是他自己操作,沒有動用任何家族的力量。
而且他的打算是,等事成之後再讓家族知道,肯定會讓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更加穩固,並且讓所有人都對他高看一眼。他可不象邱緒峰一樣,在安縣混了那麼久也沒有什麼名堂,太丟人了。
不過形勢趕不上變化,現在必須要向老爺子交底,否則老爺子這關過不去,真能把他關在家裡幾天,就壞事了。
“白戰墨上位只是一個幌子,其實我是看中了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已經準備了200億資金,有望在白戰墨的配合之下,用200億資金橫掃下馬區的房地產,據保守估計,少說也能賺50億以上。”付先鋒一臉堅定地看着老爺子。
付老爺子一愣,微微動容地說道:“200億資金賺50億的利潤,先鋒,你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爺爺,您就放心好了,我一不貪污受賄,二不權錢交易,肯定會完全在合法合理的情況之下賺錢,既不讓人抓住任何把柄,而且還會打着爲下馬區拉來投資的名義。您想想看,爲了50億的利潤,就算得罪了吳家和邱家,值不值?”
老爺子動心了,付家再家大業大,50億也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能輕鬆到手50億,吳家和邱家的火氣再大也無所謂,相比之下,面子哪裡有實在的經濟利益重要?況且還是50億巨資!
50億到手,付家的整體實力就能小幅邁進一步,甚至有隱隱直逼吳家之勢,讓邱家更是望塵莫及了,怪不得兩個老頭子拉來老臉來找他興師問罪,原來他們都發覺了不對,鬧了半天,吳家和邱家看了熱鬧,而付家卻大大地落了實惠,才讓兩個老頭子心理大不平衡。
付老爺子想了一想,還是不太相信地問了一句:“你有十足的把握?”
“當然,資金的來路很正,而且操作手法也絕對讓人挑不出任何過錯,最後資金及時撤離也是正常的商業行爲,這件事情我已經籌劃很久了,不會有錯,難道爺爺對我還不夠放心?”付先鋒心中還是小有得意的,因爲他確實從下馬區一立項開始,就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商機,就開始着手準備投資事宜。
付先鋒也確實夠聰明,他從近一年來對燕市房地產市場的關注,從銷量的火爆以及價格持續地上漲之中,發現了巨大的商機——炒作商機。如果有足夠的資金,分批分次將新開發的樓盤的好樓層好戶型全部買進,什麼都不用做,半年之後價格的自然上漲,就足夠大賺一筆了。如此輕鬆的賺錢大計,何樂而不爲?
當然前提是,必須有雄厚的資金和敏銳的眼光,能夠發現哪一處房產的升值潛力最大!
現在的房地產市場正處於蓬勃向上的時期,只有升值一說,沒有貶值的可能,而且下馬區是新興城區,提倡的又是人文和居住,再加上因爲下馬河的緣故,下馬區的房地產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將是燕市的一個巨大的聚寶盆!
200億資金已經籌集完畢,是由文州當地一個人牽頭,從民間募集的熱錢,付先鋒已經和他達成了協議,就如何運作、如何分成完全談妥,幾日之內就有望以投資的名義來到燕市。有了資金,有了穩賺不賠的市場,就必須有一個心腹在下馬區擔任一把手,否則下馬區的書記不配合工作,也無法達到付先鋒想要的利潤最大化的效果。
打壓夏想只是他龐大目標的一部分,扶白戰墨上位也只是爲他的經濟利益服務,付先鋒是什麼人?他從小在家族之中長大,目睹了利益至上的你爭我奪,雖然他看夏想不順眼,但也不會僅僅爲了不讓夏想上位而大張旗鼓地打壓他。打壓夏想只是他經濟計劃的副產品,當然話又說回來,如果夏想上位,擔任了下馬區區委書記,他的計劃將有可能推行困難。
付先鋒倒不會認爲夏想的經濟頭腦會出色到能夠看清他的意圖,因爲此時雖然在房地產市場已經有了遊資介入,但因爲全國房地產市場都在呈現一種畸形的膨漲式的發展,遊資在一個地方的介入和撤離並不明顯,甚至引不起什麼人注意。即使是有心人或是個別經濟學家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但也會被淹沒在一片上漲的房價浪潮之中。
夏想再聰明再有經濟頭腦,他的眼光也侷限於燕市和京城,怎麼可能知道在南方的遊資會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以及在資本市場有多麼精妙的資本運作?夏想並不是真正的經濟學家,就算是經濟學家,也往往是後知後覺,等真正察覺到遊資在房價上漲之中所起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之時,真正的遊資早已如吸血蟲一樣賺足了利潤,轉身去炒作別的市場了。
所以付先鋒在最後一刻因爲陳風的力挺,也因爲胡增周提議夏想擔任區長,還有常委會中也有幾名常委對夏想擔任區長持贊成態度,他就順水推舟投了贊成票。他不認爲擔任了二把手的夏想會在白戰墨的陰影之下,還能對他的200億的投資有什麼阻撓。現階段下馬區的一切工作重點以招商引資爲主,夏想巴不得投資越多越好,怎麼會想到200億投資背後有什麼貓膩?
而且投資是以白戰墨的名義拉來的,理應由白戰墨出面負責。一把手主抓的資金項目,夏想更不敢名正言順地插手,否則就會被人說成不懂事,亂了規矩。
天大地大,利益最大,正是因爲看中了下馬區所蘊含的巨大的經濟價值,付先鋒才一直隱忍,在關鍵時刻一舉出手,終於達到了他精心策劃半年之久的目的。
經濟利益,政治先行,付先鋒的手段再一次驗證了政治和經濟之間密不可分的孿生關係。
付老爺子聽了付先鋒詳細地彙報了事情的起因和內情,沉思了良久,擡頭看向了窗外,見外面露出一絲亮色,他呵呵地一笑:“天亮了,不知不覺黑夜過去了……好,好,先鋒,你要是困的話,就先睡一會兒,不困的話,就即刻動身返回燕市!”
付先鋒會心地笑了,知道他打動了老爺子,過關了。
夏想也能猜到其實他的計策並不能給付先鋒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付家的家事,只會是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他要的不是付先鋒挨一頓罵那麼簡單,而是要在付家、吳家和邱家之間製造一條裂痕,或者說,主要是讓付家和邱家之間,不因爲聯姻而真正聯起手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相信他的目的達到了。因爲如果不是感受到了邱家和吳家的壓力的話,付老爺子也不會第一時間就緊急召喚付先鋒回京。
好了,來而不往非禮也,也暗中還了付先鋒一手,接下來,就該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了。
第二天一上班,夏想就召開了政府常務會議,討論了副區長的分工問題。三位副區長之中只有齊欣華是女性,就由她主要負責婦聯工作,劉大來和馮安濤兩位副區長也各有分工,基本上都沒有什麼意見,聽從了夏想的安排。
齊欣華和曲雅欣的性格有點相象,爲人比較幹練。劉大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說話直來直去。馮安濤如同一個白面書生,話不多,說話時細聲細氣,甚至還不如齊欣華聲音響亮。
夏想對三位副區長第一印象還算不錯,三人都十分配合工作,沒有提要求擺困難。至於以後如何,只能邊走邊看了。
下午夏想就聽到了付先鋒返回燕市消息,一笑置之,不再理會。他也沒有急着定下秘書人選,就讓傅曉斌再擔心擔心也好。
下班的時候,傅曉斌果然按捺不住,找上門來,提出要請夏想吃飯。
“雖然有點冒昧,不過我感覺夏區長很親切,好象老朋友一樣,就想和您坐一坐,您……有沒有時間?”傅曉斌還是一成不變的笑容,他的笑容和藹中透露着熱烈,讓人一見之下就很容易心生好感。
夏想卻淡淡地擺了擺手:“傅主任不必客氣,有事說事,沒事的話,我還要急着出去辦事。至於吃飯……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我請你也行。”
夏想的話讓傅曉斌無可反駁,只好笑着說道:“那好,那好,夏區長您忙,我先走了。”
等傅曉斌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夏想假裝纔想起一樣說了一句:“對了,兩個秘書人選都不錯,我還沒有拿定主意,等有時間還請傅主任幫我推薦一下。”
一句話又提起了傅曉斌心中希望的火焰,他忙笑着應道:“沒問題!”
不料夏想緊接着又說了一句:“今天好象康書記也無意間問起此事,我也沒有細聽,只聽得他似乎重點點了一下湯文舉的名字……呀,時間到了,先不說了,再見傅主任。”
夏想就是故意要留給傅曉斌一個懸念,他拿起公文包,衝傅曉斌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夏想離去很久,傅曉斌還站在原地未動,臉上神色變化幾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想下班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開車直奔下馬區遠景大道而去……他另有要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