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學也是起立鼓掌,滿臉笑容。儘管今天輸得很慘,輸在了夏想圍魏救趙的計謀之下,輸在了夏想顧左右而言他的策略之下,但出於對對手的尊重,出於對夏想隨機應變的本領的讚歎,他還是對夏想的精彩的表演給予了應有的掌聲。
程曦學明白,在今天,在此時此地,夏想如果和他當面爭論經濟方面的問題,就算勉強處於不敗之地,但只要臺下的幾個專家輪流上陣向他發問,夏想在理論知識方面的欠缺,還是難逃失敗的下場。他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有意將夏想捧到臺上,就是想讓衆人將他踩在腳下。沒想到,夏想揚長避短,以深情的肺腑之言感動了在場衆人,贏得了好感的同時,又獲得了勝利!
不管如何,夏想能夠從容應對,並且反敗爲勝,他就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
直到夏想攙扶着鄒儒,嚴小時和範錚一左一右,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程曦學才如夢方醒,纔想坐在第五排了駱林開和吳林森,擡頭一看,二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程曦學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好一場盛會……他的一番心血,竟然全部爲夏想做了註腳,成了夏想的盛會,成就了夏想的名聲,真是世事難料!他不甘心,他覺得他並沒有輸,只是被夏想巧妙地逃了過去,如果正面交鋒,他認來他還有機會能贏!他不服,一定要再找機會還回來!
他幾乎要當場發作,以發泄胸中的憤恨。
只是爲了顧及身份,程曦學依然微笑着送走每一個專家教授……
一直出了中大的校門,嚴小時纔開口問夏想:“你剛纔好象流淚了?”
夏想堅決地搖頭:“沒有,你看錯了。”
嚴小時樂了:“流淚就流淚了,情之所致,男人也有淚水,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她不顧範錚和鄒儒在場,深情地說了一句,“你很厲害,口才一流,我佩服你。”
夏想一臉坦然:“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認真,你一認真,對方就露怯了。”
此次來京城完成了三件事情,一是夏想向鄒老交了研究生的作業,二是鄒老正式收下了嚴小時爲學生,三是借程曦學演講的機會,夏想爲自己正了名,可謂不虛此行,收穫頗豐。
鄒老也是非常高興,難得地誇了夏想半天,並說:“你們三人的稿子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見報。也不知道程曦學今天被你攪局,心情沮喪之下,還有沒有精力撰文反駁?呵呵……”
告別了鄒老,夏想一行沒有直接返回燕市,而是先到了外經貿部。見到易向師的過程還算順利,作爲一個開明的部長,易向師的行事風格還算親民,並不官僚,當然,夏想也有他的私人電話,直接在他的許可下就到了他的部長辦公室。
易向師對三劍客聯訣來訪也是大感意外,他最近也看了三劍客的文章,對三人文章相互呼應、觀點互爲補充也是拍案叫好。當然三人的文章單獨拿出來也只能算是中等水準,和專家學者的老辣不能相比。但妙就在妙在三人一起出手,攻防有度,各有側重,反而形成了一個不易攻破的鐵三角。
易向師和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夏想就說了他前來的目的,將邁克即將來華簽定協議的事情一透露,想請外貿部保密,不要透露給任何新聞媒體。
易向師微一思忖,笑道:“怎麼?聽你的意思是想醞釀一次大動作了?經常有企業要求外經貿部對他們簽定的協議保密,我一向的觀點是,爲企業服務,是外經貿部的職責所在,沒有什麼好推辭的。”
“不過……”易向師果然如夏想所想的一樣,慷慨地說完之後,忽然又輕輕地笑了,“小夏你不算外人,我替你保密,你也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夏想就知道易向師沒那麼好說話,只好無奈地說道:“易部長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不說您是部長,我是處長,就是您的長輩身份,我也得二話不說地服從,對不?”
易向師知道夏想擡出吳才江來暗示他,別出太難的難題纔是,就笑着說道:“真是個小滑頭,先提條件,你就不能大方地答應一次?”
範錚和嚴小時在一旁直笑,只管坐山觀虎鬥。
易向師收起笑容,一臉正式地說道:“明年初,外經貿部將會和其他部委重組爲商務部,到時我想借調你來部裡一段時間,怎麼樣?”
夏想頓時愣住,易向師的提議太突然了,他完全沒有想到。
不過仔細一想,就明白了易向師的初衷。不用說,肯定是吳才江的主意。吳才江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借抽調到商務部之名讓他避避風頭,又或許是想充實一下他的資歷,以便以後的路更好走。自從連若菡答應讓兒子姓吳以後,吳才江明顯對他的前途熱心起來,也是有意將他當成吳家人來培養,開始爲他的下一步早做打算了。
範錚和嚴小時都認爲夏想肯定不會答應,不料夏想只是微微一愣,隨後笑着點頭同意了。
在約定地點接上古玉,一行四人返回燕市。範錚和嚴小時都對夏想答應易向師的要求十分不解,不過二人都沒有多問。範錚是忙着向古玉介紹他如何打擊張楊的囂張氣焰,如何瀟灑地贏得了在場所有女生的青睞,嚴小時則是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
古玉睜着好奇的大眼睛聽範錚講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都是一些沒出校門的小女生,以你的魅力,也就是對她們有殺傷力……”
一句話嗆得範錚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回到燕市,夏想又馬不停蹄地安排邁克來訪事宜。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和邱緒峰約定後天在寶市見面,剛放下電話,就聽到消息,說是宋省長要召開領導小組的全體會議。
領導小組沒有專門的會議室,就借用了政府辦公廳的辦公室。本來以爲只有宋朝度出席會議,沒想到會議進行到一半之時,範睿恆也突然出現在會場。
宋朝度傳達了省委省政府三點指示精神,一是產業結構調整到了關鍵時刻,同志們一定要認真工作,完成上級領導交給的每一項任務。二是鑑於夏想同志的工作成績比較突出,給予通報表彰。三是領導小組調整一下分工,因爲副組長安逸興同志本職工作比較繁忙,經安逸興同志提議,省委省政府批准,決定由夏想同志主持日常工作……
基本上相當於正式確定了夏想的主導地位。
範睿恆的意外出現,將會議推向了新的高潮。範睿恆滿面春風,笑着說道:“剛剛接到葉書記的指示,葉書記對夏想同志在京城中大會堂的表現,非常滿意,也十分高興,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打來電話,讓我轉告對夏想同志的慰問和祝賀。葉書記說,夏想同志爲維護燕省的聲譽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值得表彰……”
大家都一臉羨慕加不解地看向夏想,不清楚夏想又做出了什麼驚人的舉動。
夏想當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向範睿恆表示感謝。葉石生的消息倒也靈通,中大會堂的一幕這麼快就傳到了他的耳中,果然是省委書記,也是耳目衆多。
葉石生的欣慰和欣喜在夏想的意料之中,他如此賣力地維護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而且還贏得了在場無數教授學者的讚賞,相當於爲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做了一次別開生面的重大宣傳,並且是極其難得的正面宣傳,正常情況下,就是葉石生以一省書記之尊,也請不到如此多的專家學者會聚一堂。
其實最讓葉石生高興的是,夏想替燕省揚名還是借了程曦學的東風,程曦學相當於爲夏想做了嫁衣裳,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子?而程曦學纔剛剛在國家日報上指名道姓批評了燕省,才幾天,就被夏想當面扳回一局,而且還是借了他精心策劃的演講會,葉石生想想就揚眉吐氣,只後悔當時沒有在現場看到程曦學一臉挫敗的沮喪表情。
葉石生除了大感解氣之外,就對夏想更是看重,一個不但實幹能幹的下屬,還是一個總能及時替領導解圍解氣並且讓領導舒心的下屬,絕對是一個時刻被領導記在心上的下屬。
領導也是人,在領導的心目中,你既有能力又有眼色,還能處處替領導着想,在升遷的時候,就是領導第一優先考慮的人選。
與葉石生的歡欣鼓舞相比,範睿恆對於範錚也能在教授雲集學者齊聚的會堂之上露臉,也是頗感欣慰。而夏想現在不但是範錚的學弟,還是他的好友,範睿恆對於葉石生誇獎夏想,也是由衷地高興。
下班的時候,夏想正要回家,古玉神秘地來到近前,小聲說道:“爺爺說,你好久沒有向他問好,他對你很不滿意。”
夏想就笑:“不是我讓你向他老人家問好了嗎?怎麼還這麼小氣?下次去京城,我一定去看看他,好不好?”
古玉“嗯”了一聲,忽然又說:“爺爺幫我介紹了一個對象,是個軍人,聽說人長得挺精神,你說我要不要去見見?”
“見,當然要見。”夏想毫不猶豫地說道,“你爺爺的眼光不會差,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個男朋友了。”
“可是……”古玉看了夏想幾眼,欲言又止,卻又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不和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
夏想才懶得追問古玉想說什麼,笑了笑,轉身回了家。
打開家門,客廳亮着燈,卻沒有人。飯桌上擺着香噴噴的飯菜,只有一雙筷子,夏想就想,小丫頭又有什麼玄機,難道是又想捉弄他?剛坐下吃飯,卻發現桌子上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飯在桌上,我在牀上……”
後一句可謂含義豐富,小丫頭也越來越有情調了。不過夏想面對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飢餓,還是要以先解決生理上飢餓爲第一要務,就先狼吞虎嚥地吃飽了飯,才躡手躡腳地上樓。
到了樓上,摸進了臥室,卻發現小丫頭側臥在牀上,在臺燈下看書。她穿得十分齊整,不免讓夏想微微失望,就說:“我以爲你在牀上等我來做好事,沒想到,衣服都在,一點也沒有誘惑力……”
“誘惑你個大頭鬼!”小丫頭嘻嘻一笑,將手中書扔給夏想,“以後別碰我,我要和你分居。”
夏想吃了一驚:“怎麼了,你有外遇了?”
話音未落,又一個枕頭飛來,小丫頭氣急地說道:“你不會想點好事?怎麼一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外遇?你再胡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見小丫頭真生氣了,夏想忙笑:“測試一下你的忠誠度,你說你反應這麼激烈,好象對我真的挺專一一樣?不過解釋一下,你在牀上到底是什麼暗示?”
小丫頭將頭扭到一邊:“從來都是多情女子負心漢,我不專一難道你還專一了?”她臉上的笑容有點得意,又有欣喜,“沒什麼暗示,我是要上牀靜養。以後我睡樓上,你睡樓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夏想嚇了一跳,怎麼他對嚴小時說的話,被小丫頭照搬了過來,難道是東窗事發?不可能,他和嚴小時之間既沒有真發生什麼,事情又處於嚴格的保密狀態,怎麼可能有人知道?
小丫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演的又是哪一齣?
他放下枕頭,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書上,頓時恍然大悟,一把把小丫頭抱在懷中:“這一次沒有謊報軍情?是真的命中了?”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說的話真難聽,應該說是我的功勞,和你關係不大。”小丫頭得意揚揚地仰起頭,瞪了夏想一眼。
“一塊土地不管有多肥沃,如果沒有優良的種子,土地也長不出莊稼。土地常有,而良種可遇不可求,所以說,美滿幸福的生活,還是由男人來創造。”
“去,男人滿足了,就轉身走了,女人還要辛苦十個月。女人才是命苦,就結婚的當天象個公主一樣驕傲,但貶值之快,一夜之間,就是天上地下了。”
“誰說的?我對你可是始終如一,不管婚前還是婚後,一直捧在手心。”
“哼,說得好聽。結婚的當天我還是新娘,第二天就成了老婆,一代新人換舊人,由新到老,也太快了一點,是不是?女人就是一天的公主,十個月的皇后,然後就是一輩子的操勞!”小丫頭也在生活中長大了不少,發出的感慨還挺有哲理味道。
夏想也就讓着她連連說是,畢竟懷孕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意味着十個月的辛苦,十個月裡,就得把她們當皇后一樣侍侯。不過想想小丫頭好象永遠也長不大一樣,沒想到也快要當媽媽了,也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看她小模小樣的嬌弱可愛,他就懷疑,有了孩子後,她會不會手忙腳亂?一個大孩子抱着一個小孩子,會不會有點滑稽?
不過看到小丫頭一臉幸福的表情,夏想就知道其實他生命中的三個女人之中,小丫頭是看上去最柔弱,但實際上是最有耐心最有韌性也是最寬容的一個,而且她的適應能力也很強。
“其實和女人相比,男人才最累。因爲女人是土地,而男人是老黃牛。”夏想就假裝沉深,一臉感慨地說道。
“什麼意思?”小丫頭的臉上又流露出夏想最喜歡的既天真又邪惡的好奇。
“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小丫頭愣了一愣,醒過味兒來,頓時滿臉飛紅:“你真是一個大流氓,小色狼!”
“……”夏想就嘿嘿地笑個不停。
第三天,夏想隨同範睿恆一共趕赴寶市,和邁克的最日光公司正式簽定了合資協議。因爲有省長出席,邁克大喜,知道夏想別看級別不高,但有一定的影響力。簽定協議之後,邁克也沒停留,當天就飛回了美國。
送走邁克,夏想一行也要返回燕市,寶市市委書記曹永國、市長任慶之、副市長邱緒峰,以及其他一干常委都出面爲範睿恆送行。範睿恆和衆人揮揮手,彎腰上了車,夏想見領導們都上了車,他剛要低頭也準備上車,忽然前面範省長的車門打開,秘書張質賓露出頭來,衝後面喊道:“夏處長,來坐範省長的車,範省長有話對你說。”
夏想就連忙坐上了範睿恆的車。
省長特意召喚夏想和他同乘一車,不管是不是有的有事,落在在場的衆人的眼中,就是一個強烈的政治信號,就是一個意味深長的暗示。曹永國眯着眼睛,臉上掛着不動聲色的淺笑。寶市的其他常委都暗暗羨慕,一個處長也讓省長親自邀請上車,都說夏想同時深受葉書記和範省長的關懷,今日一見,果然有傳言不假。
只是不知道夏想突然被省長邀請同乘一車,又有什麼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