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三天時間內,其實已經發生了許多事情。
季如蘭在夏想肩膀上悲情一哭的一幕,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張力的心頭縈繞不去,成爲了他心中永遠的痛,也讓林雙蓬頗爲無奈,更讓季老爺子一時尷尬。
而當季如蘭哭夠之後,擡起頭來,看到周圍表情怪異的各人,她反而十分鎮靜地一抹眼淚,做出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伸手摸了摸夏想的衣服,假裝倔強地說道:“你離得最近,借你的肩膀用用,沒別的意思,對了,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會賠你一件。”
轉身攙扶住季老爺子,季如蘭沒有再說隻言片語,就和季長幸一起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外。
其他人等,各自打掃戰場,收拾殘局,不到半個小時,河天健康中心就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在平靜之外,在遠處一個隱蔽的角落,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夏想不放。等吳曉陽等人全部撤離之後,他依然如一塊靜默的石頭一樣,筆直如鋼槍,在夜幕之後,他雙眼如狼一樣閃動仇恨的光芒,恨不得一躍而出,將夏想撕碎。
不是別人,正是吳曉陽的最得力打手——宋剛。
宋剛目睹了整個事件的經過,只不過沒有走到燈光之下現身而已。當康志和吳公子血人一樣被擡了出來,他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
宋剛的手放在腰間的手槍之上,一下拔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百米開外的夏想——手槍的殺傷距離頂多50米左右,他並非是想打冷槍,而是虛擬射擊,主要是爲了一泄心頭之恨。
宋剛卻沒有絲毫察覺,在他身後的不遠處的黑暗之中,也隱藏着一個人,掩映在黑暗之中的身影也是一動不動,雙眼如虎,如箭一樣盯緊了宋剛的一舉一動。
正是木風。
……
康孝請了三天假,事假。
陳皓天理解康孝的心情,代表省委省政府對他表示了親切的慰問,並再三囑託,讓他節哀順變。
康孝一下蒼老了十歲以上,神情黯然,很少說話,只是默默點頭。離開省委的時候,夏想還特意送他一程,他還和夏想握了握手,說了一句:“夏書記,你多珍重。”
是不是有什麼暗示和威脅,夏想也懶得猜測了,其實康志之死也並非他所願,雖然根據他所掌握的材料顯示,康志死有餘辜,但在他的設局之中,康志本不會死。
吳公子當時所說的一句話,他也聽得真切,究竟真相如何,也許永遠無法查明。夏想也聽取了情況彙總,據幹警彙報,他們衝進去的時候,吳公子和康志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兩人手中各自握了一把手槍。
吳公子是死是活,夏想更不會關心。其實他倒寧願讓吳公子活過來受審,有不少人可以指證吳公子開槍殺人,王福和洪飛的手下都可以證實,洪飛是被吳公子一槍擊斃,只憑這一點,吳公子就必死無疑。
只不過,吳公子昏迷不醒,也省了被抓去受審的難堪,也算爲吳曉陽保留了顏面。但夏想清楚得很,吳公子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所以,吳曉陽絕對和他沒完!
……
先是市委召開了一次總結表彰大會,對河天健康中心事件進行了總結,並對事件之中表現突出的個人進行了表彰。市委的態度鮮明而動作迅速,表明了林雙蓬急於爲事件定性的急切心理,也是向某些人宣告,河天健康中心事件是一起嚴重的刑事事件,市委市政府會以此爲契機,借專項行動的東風,繼續不遺餘力地打擊黑惡勢力。
林雙蓬再次向外界宣告了堅定的立場,再次緊緊跟隨了夏想的步伐,就讓不少人猜測,難道季家和夏想之間達成了什麼共識?
隨後,省委也召開了一次專項行動會議,對前一段時間各地市專項行動的進展,做了一次階段性總結。夏想主持了會議,牟源海、葉天南出席了會議。
會上,夏想着重指出,打擊黑惡勢力絕不手軟,對凡是阻撓專項行動進展的人和事,一定要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如果批評教育不足以讓他們意識到錯誤,就有必要採取強制的手段。
夏想的講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牟源海和葉天南分別發表了講話。
牟源海的講話並無新意,只是重複了夏想講話的精髓,不痛不癢地又補充幾句套話。整個會議期間,牟源海顯然不在狀態,偶而還會走神。與會人員都心裡清楚,牟源海雖然在河天健康中心事件之中沒有受到什麼直接的衝擊,但對他的心理衝擊是相當之大。
令人震驚的是葉天南的發言。
葉天南不但語氣十分堅定地表態支持夏想,並且還對羊城有許多滋生黑惡勢力的土壤進行了無情地鞭撻,指出羊城之所以黑惡勢力猖狂,不是因爲羊城警方的不作爲,而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過於龐大,讓羊城警方束手束腳!
葉天南含沙射影的發言當場震驚了許多人,都不清楚怎麼纔來嶺南的葉天南,身爲統戰部長的葉天南,爲什麼越界對羊城的黑惡勢力大加指責,難道是黑惡勢力得罪了他?
沒聽說葉天南和黑惡勢力有什麼衝突和矛盾?
雖說葉天南是專項行動領導小組的成員,但他只是統戰部長,應該只對權限之內的事情發表看法纔對!
許多人就不明白葉天南義憤填膺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
雖說河天健康中心事件對整個嶺南省委來說,遠遠稱不上是什麼大事,但對嶺南省委的局勢的影響,卻是微妙而深遠。首先,林雙蓬似乎不再搖擺了,對專項行動的支持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大。其次,牟源海也由以前的消極懈怠,變得積極主動了許多。
最後,除去葉天南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面倒向了夏想之外,張力在省委的表現也可圈可點了許多,不但事事圓潤,小事上機智,大事上也沉穩了不少,讓米紀火對張力的認識有了全新的改觀。
如果不算上吳公子可能成爲植物人的消息傳出之後,讓夏想再一次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的話,整個嶺南省委,基本上是一片和諧了。
陳皓天第一時間和夏想進行了一次深入的談話。
“夏想,最近你出行、視察,都要多加註意一些。”陳皓天微有憂色,“吳曉陽對兒子的溺愛過頭了,吳公子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沒有從自身找原因,即使吳公子犯了死罪,他也認爲一切都是你的過錯。”
難得陳皓天如長輩一樣對他關心之極,夏想說道:“謝謝陳書記的關懷,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微一停頓,又問,“吳曉陽近期應該回京城了?”
用一句話形容吳曉陽的處境再恰當不過——屋漏偏逢連陰雨——先前在符淵的推動之下,對吳曉陽的腐敗問題的調查遭遇到了軍委高層的阻撓,但在河天健康中心事件之後,形勢突然急轉直下,軍委之中力保吳曉陽的高層意外轉變了立場,對符淵調查吳曉陽的問題保持了沉默。
沉默就意味着退讓。
由此,軍委對吳曉陽的調查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有風聲傳出,軍委可能近期就會對吳曉陽採取措施,吳曉陽的政治生命即將戛然而止!
“估計在月內……”陳皓天的憂心正緣於此,“兒子沒救了,政治生命也要終結了,吳曉陽什麼都沒有了,一個失去了全部希望的人,又手握軍權,萬一失去理智,後果不堪設想。”
夏想也想到了這一點:“只能是儘可能做好防範措施了。”
……
下班後,夏想接到了季如蘭的電話。
“夏書記,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我想請你來花無缺吃飯,肯否賞光?”季如蘭的聲音柔軟得象柳條一樣,換了一般人,肯定會被她的聲音迷住。
經過上次事件,表面上看,夏想和季家似乎冰釋前嫌,也達成了廣泛的共識,其實不然,夏想心裡清楚,他和季家之間還有一道鴻溝沒有跨越。
猶豫一下,夏想說了實話:“似乎不大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要是不來,我就找你麻煩。”季如蘭的話也不知是氣話還是玩笑話,“別以爲你借我用了你的肩膀,我就對你感恩戴德了,我告訴你,我和你之間,還有帳要算。”
夏想最終決定再和季如蘭見上一面,是因爲他忽然想起有必要借季如蘭之口向季老爺子傳達一句非常重要的話,事關吳曉陽!
夏想的S60被砸,送到了修理廠,林康新聞絃歌知雅意,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一輛同型號同顏色的S60讓夏書記先開,夏書記不忍拒絕林康新一番好意,就笑納了。
林康新也是真是有心了,借車也能借得不但型號顏色相同,連車牌號也是夏想的生日,夏想對林康新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法也只能付之一笑,沒有點破。
夏想開車前往湖邊別墅,車行不遠,就發現了後面的尾巴。估計也是他的車太個性了,後車咬得很緊,一直甩不掉。
通過後視鏡夏想看清了後車的司機,是一個面相冷峻的年輕人,他不認識——如果木風在的話會一眼認出,穿沒穿軍裝,他都是特種兵出身的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