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孝此來,自始至終只做了兩件事情,兩件事情歸結爲一句話的話,就是被夏想玩弄於股掌之間!
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想大事化小,想保下幾人,最不濟也要保下康志。在他看來,康志宰客雖然不對,但還不至於成爲被夏想當成專項行動的典型來打擊的對象。
專項行動如果要樹立一個欺行霸市的典型,絕對會被打擊得很慘,不死也得脫層皮,因爲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不管是好榜樣還是壞榜樣。
第二件事情就是正面和夏想過招一次,他一直想要看看,以他在省委的老資格,以他身爲嶺南人的本土優勢,以他闊第系的代言人的身份,不管康志犯下了多大的錯事,夏想還能當面撕破臉皮不成?
他的如意算盤就是,他一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力挽狂瀾,一切化解於無形之中,夏想打碎牙齒向肚裡咽,白白受了一次氣,也讓他切身體會一下羊城人民不好惹。
結果卻是……康孝不但一腳踩空,還被夏想當木偶一樣擺弄,他始終沒能掌握一絲主動,還被當了擺設,甚至……他期望中的牟源海和林雙蓬的支持全部落空,並且二人還異口同聲和夏想保持了高度一致,不惜當面同意拿下康志。
康志是他的親侄子,牟源海和林雙蓬心知肚明!
怎麼會?怎麼可能?康孝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不是他不明白,是世界變化快……
還有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夏想宣佈了羊城第一站的行動正式開始之後,牟源海向前一步,親自爲夏想打開了手銬,夏想將手銬高舉在手,大聲說道:“誰要阻擋專項行動,除非他親自將我雙手銬上,否則,一戰到底!”
夏想說完,向牟源海和林雙蓬點了點頭。
牟源海和林雙蓬對視一眼,形勢所迫,無路可退,就同時向向民新點頭說道:“動手!”
向民新敬禮說道:“是!”
一揮手,數名警察向前先是帶走了邰楚峰和白起——邰楚峰此時已經臉色慘白,別說爭辯什麼了,連話都走不穩了,平常欺男霸女的威風全然不見,白起反倒比他還光棍,自己昂然走了出去——然後又有兩人來到了康志面前。
康志微微顫抖,一臉無奈地看了康孝一眼。
多少年了,他和沙大包、邰楚峰在羊城被人稱爲羊城三少,雖然名氣不如湘省四少響亮,但在圈內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羊城縱橫多年,曾經一度以爲在羊城的地面上,誰也不能拿他怎樣,不想今天卻終於一頭栽倒!
夏想……康志惡毒的眼神挖了夏想一眼,隨即他也從邰楚峰雖然崩潰但卻怨恨的眼神中得出同樣的結論,只要一息尚存,必取夏想狗命!
拼了,只要能活着出來,說什麼也要滅了夏想。
康志也昂首走了出去,表現出了一個多年練就的老流氓的大無畏的最高境界。
只不過……在康志和邰楚峰還沒有邁出酒家的大門之時,外面傳來了鞭炮一樣的聲響——槍聲。
向民新衝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麼,就聽到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每一聲慘叫就如一記鞭子抽在康志和邰楚峰的身上,也讓康孝終於流下了冷汗。
“報告夏書記、牟書記、林書記,沙大包的手下殊死抵抗,開槍襲警,我公安幹警奮力還擊,當場擊斃三人,擊傷四人,抓獲六人。”向民新大聲彙報,唯恐康孝聽不清楚。
不用向民新彙報,康孝也已經猜到了什麼,他緊握雙手,強忍着不至於渾身發抖,夏想纔來嶺南不久,就已經收服了向民新,並且手腕辛辣,威逼牟源海敢怒不敢言,逼迫林雙蓬順從他的意志——夏想就是嶺南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康孝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他要放棄以前的原則,要和吳曉陽結盟,要爲了打敗夏想而不惜一切代價。
康孝此時向前無路——他現在只是旁觀者的角色,幾乎失去了發言權,後退無門——總不能現在轉身走人,也太面上無光了,但現在如一根電線杆一樣杵在夏想面前,除了被夏想恥笑之外,他還有什麼作用?
康孝視今天之事爲平生的奇恥大辱。
五分鐘後,從樓上下來一羣衣衫不整的女人,年紀都不大,最大不過20多歲,最小不過13歲,有人驚恐失色,有人掩面哭泣,裸露在外的大腿之上,有的是燙傷,有的是割傷,反正無一人沒有傷痕。
夏想憤怒了:“一羣畜生!”
康孝額頭的汗再也止不住了,康志恐怕危險了,逼良爲娼、賣淫嫖娼,再加上脅迫幼女,數項罪名羅列在一起,能不能出來還要兩說。
十分鐘後,向民新再次彙報:“沙大包的手下,全部抓捕歸案。沙大包控制的娛樂場合,全部查封,共解救婦女120名……”
原來不止在花客酒家佈置好了天羅地網,也早就將沙大包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康孝心中暗想,夏想,有本事,下手不留餘地,等着,有你後悔的時候。
又冷冷看了向民新一眼,康孝不無鄙夷地又想,向民新,你以爲背靠夏想就好乘涼了?別太得意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夏想就滾出嶺南了。即使不滾出嶺南,也要拱手讓出紀委書記的寶座,到時夏想還能在省委這麼囂張?
再說夏想做事情不留後路,一棍子打死了沙大包,羊城的地下社會又不是隻有沙大包一個,別人爲了自保,也說不定會先衝夏想下手。夏想還想在羊城立威,別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被車撞死!
康孝內心惡毒的想法還沒有想完,林雙蓬也下達了一系列的指令,要求市委市政府立刻全體動員起來,各部門聯合行動,在全市範圍內開展三打兩建工作,以花客酒家事件爲典型,嚴查嚴打,絕不手軟。
花客酒家的老闆是康志,是常務副省長的侄子,以常務副省長的侄子的產業爲典型,林雙蓬也是被逼下了狠手。康孝至此才後知後覺完全看清了夏想的意圖,高舉屠刀,一刀斬下沙大包的人頭,再斬落康志、邰楚峰幾人,借康志是他侄子的身份立威,戴着手銬逼林雙蓬屈從,一舉藉機正式打破專項行動雷聲大雨點小的僵局。
羊城轟轟烈烈地開展專項行動,並將花家酒家樹立爲反面典型,爲嶺南各地市開了一個好頭!康孝儘管痛恨夏想,但也不得不佩服夏想的心機,由小見大,由一起宰客事件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成功地借拳打康志腳踢邰楚峰而打開了一扇爲專項行動奠定成功基礎的大門。
不過,康孝不無惡意地想,羊城開展了專項行動,別的地市未必就跟風,就說鵬城,如果鵬城還是悄無動靜,就羊城一個榜樣,不足以帶動嶺南全境。
康孝哪裡知道,幾個小時後,繼羊城之後,鵬城也全面開展了聲勢浩大的專項行動。羊城和鵬城兩大副省級城市的聯動,讓下面的地市不約而同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政治氣息,都立刻着手並迅速開展了專項行動。
還有個別遲疑的地市在得知了羊城專項行動的開展是以打擊康志的花客酒家爲突破口,都不由自主收回了僥倖的心思。
而花客酒家事件的後繼影響,還遠不止如此。
……
葉天南的梅花之行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和梅花市委班子座談,又在市委的安排下,和梅花的部分華僑開了一次茶話會,一切順利而圓滿,就讓他心情大好。
毫不誇張地說,葉天南初來嶺南,第一步邁得非常紮實,不但落腳點選得非常好,而且順利得出人意料,讓他來嶺南之前的低落和沮喪一掃而光,忽然感覺嶺南果然好風光,甚至還會……春光無限好。
葉天南就差點有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錯覺,還好,他還是壓制了內心蠢蠢欲動的得意,告誡自己凡事不可過於樂觀,眼前只是打開了第一步,只有和季家正式見面之後,梅花之行纔算功德圓滿。
按照既定計劃,和季家的會面在晚上。葉天南一想到即將和季家的會面,就小有興奮。和季家會面的安排處於嚴格的保密狀態,省委之中恐怕只有他和林雙蓬知道,其他人全部矇在鼓裡,包括聰明絕頂的夏想。
夏想……一想起夏想,葉天南就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仇還是怨。他也清楚,夏想和他之間沒有私怨,但沒有人能真正做到公私分明,公仇往往會演變成私怨,他更明白的是,夏想在他前來嶺南的任命的背後,沒少暗中施展推動之力,目的就是讓他在嶺南一任,爲他所用。
夏想的想法未免有點太天真了,葉天南心中暗笑,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夏想可以左右他的任命,但卻左右不了他的立場!
不信,且走着瞧,今晚和季家的會面,毫不誇張地講,將是嶺南政局的一個分水嶺。
葉天南躊躇滿志,到了晚上,他就只帶了司機,悄然來到市外南郊的季家家宅。剛到季家門口,卻意外收到了一個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季家突然取消了和他會面的安排!
葉天南立刻意識到,恐怕是省委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