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白田被夏想晾到一邊,不免有些尷尬,回頭想和曲雅欣說話找回面子,卻見曲雅欣也低頭做事,忙得連頭都擡不起來,心裡就更加不痛快,正好吳港得又從外面進來,他就衝吳港得說道:“吳主任,自從夏主任上任以來,改造小組辦公室是煥然一新,工作積極性高漲!夏主任的能力果然是強,到底是年輕人,有衝勁有幹勁,好事。”
吳港得豈能聽不出來喬白田話裡話外的譏諷之意,是嘲笑他和曲雅欣現在被夏想一個小年輕管着!吳港得現在對夏想是心服口服,纔不容忍外人對改造小組辦公室說三道四,就冷笑一聲說道:“喬總還真是有眼光,你說的不錯,現在我和曲主任都在輔助夏主任工作。夏主任的能力改造小組全體成員有目共睹,他雖然年輕,不過我和曲主任對夏主任是打心眼裡佩服,一致認爲改造小組辦公室有了夏主任的領導,才能更好地應對複雜的局面,才能不被另有用心的人糊弄。”
喬白田臉色一變,心中的不滿就越來越強烈。他今天前來改造小組辦公室,就是因爲二十里鋪的釘子戶鬧事越來越兇,他的公司出面,村民根本不理,口口聲聲要求讓政府出面。工程已經耽誤了半個多月,再耽誤下去,原定的時間內,肯定無法完成拆遷。原本他以爲搞定吳港得和曲雅欣,二人就會非常賣力地替他解決問題,沒想到,問題還沒有解決,突然就橫空殺出了夏想。
夏想一到改造小組辦公室,吳港得就態度大變,由原先積極合作變爲敷衍了事。
喬白田也知道二十里鋪鬧事的背後有天安房產的影子,不過生意上的事情,本來就是你當面一刀,我背後一槍,他當初硬從天安房產手中搶走二十里鋪,心裡也想過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當時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不是還有改造小組辦公室嗎?誰都知道改造小組辦公室就是陳市長爲了解決各大房地產商之間的糾紛特意成立的,就是爲了平衡各方的關係,既有官方背景,又代表陳市長的個人傾向,有着明顯的陳氏風格。
喬白田就想,陳市長可以不給譚市長面前,但他必須給崔書記面子。崔書記可是省委常委,陳市長再強勢,也畢竟是副班長,崔書記都要出面幫着說話的吉成地產,代表陳市長個人傾向的改造小組辦公室,在二十里鋪問題上,還會偏向天安房產?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真實地發生了,喬白田很清楚,夏想主持了改造小組辦公室,立馬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喬白田有意不理夏想,也是認爲夏想這麼年輕,來到改造小組,肯定鬥不過吳港得和曲雅欣,所以他也沒有必要去結交一個小毛孩。再者他也認爲既然改造小組辦公室是陳市長個人意志的體現,而且在關鍵時刻陳市長還是將二十里鋪給了吉成地產,就已經表明了態度。難道改造小組辦公室,沒有得到陳市長的授意,沒有體會到陳市長偏向吉成地產的意圖?
喬白田的猜想因爲他親自來到改造小組辦公室,美好的願望瞬間落空。和他想象中差別很大的是,夏想不但主持了日常工作,對他更是不冷不熱,連以前一直十分熱情的吳港得和曲雅欣,也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心中又氣又急,再看夏想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態度,就感覺非常不是滋味,心想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敢和吉成地產頂撞,也不問問他吉成的後臺是誰?
是譚市長和崔書記!
喬白田自恃後臺夠硬,又一廂情願地認定既然陳市長把二十里鋪給了吉安地產,改造小組辦公室就得充分領會領導意圖,夏想不偏袒吉安地產,就是和陳市長對着幹,肯定沒什麼好下場。再說就算陳市長不收拾他,譚市長要是給他小鞋穿,他也受不了。
喬白田就又來到夏想面前,語氣不鹹不淡地說道:“夏主任,二十里鋪的村民經常鬧事,導致我們的搬遷工作無法進行,是不是請夏主任出面做一下疏導工作,也好讓吉安地產更快更好地開發出新的小區,積極配合好陳市長的全市規劃大計。”
夏想擡起頭,臉上沒有什麼笑容:“喬總,拆遷辦的政策是,凡是有承建商的城中村的改造和開發,一律由開發商自行解決拆遷中的糾紛問題,政府機關不易直接介入。”
喬白田心中暗罵,誰不知道改造小組從來不聽拆遷辦的話,拿什麼拆遷辦的政策說事,哄大頭鬼呢?他心裡就極度不爽,臉色就明顯露出不耐:“夏主任,話不能這麼說。你沒來之前,吳主任一直非常積極協調二十里鋪的問題,怎麼夏主任一來,工作就停頓了?是不是夏主任對我喬白田有意見,還是對吉成地產有什麼看法?”
這話就說得有點衝了,夏想也不生氣,反而笑了:“我纔來改造小組,既不認識喬總,又沒聽過吉成地產,說什麼有意見有看法,就太想當然了。”
言外之意是,你喬白田何許人也,吉成地產是哪路神仙,對不起,一概不知。
喬白田終於動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夏主任,你還太年輕,做事情要考慮清楚了再做,省得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夏想還是不動聲色:“喬總在改造小組辦公室拍桌子,好象拍錯地方了,這裡不是你的辦公室,是政府機關!”
喬白田怒氣衝衝,還想再說什麼狠話,突然門口進來一人,來到夏想面前以彙報工作的口氣說道:“夏主任,我們的車又壞了,沒法出去去現場,怎麼辦?”
上一次夏想本來還想拿喬白田一把,讓他出出血,所以故意讓鍾義平一見到喬白田出現,就找個時機過來提提汽車壞了的事情。現在他已經改變了主意,就是要和喬白田鬥一鬥,測試一下各方的反應,也好驗證心中的猜測。他忘了提醒鍾義平一聲不要再提這事,沒想到正和喬白田言語不和時,鍾義平殺了進來。
夏想轉念一想,也好,就拿一輛車試探一下喬白田,通過喬白田的態度,看看背後人物的心思。夏想打定了主意,點點頭對鍾義平說道:“知道了,再去修修吧。車總壞也不是個事兒,總耽誤去現場,得想個辦法解決一下……”
吳港得和曲雅欣都識趣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
鍾義平一打亂,喬白田的怒火反而消了大半,見夏想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火,不由心中一驚,心想夏想年紀不大,心思挺深,自己都動怒了,他一點也沒有看出生氣來,隱忍功夫挺厲害。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認爲夏想再能裝,也是年輕氣盛,否則不可能領會不到陳市長的意圖。
聽鍾義平一說他算是明白了,原來是禮沒送到,還大開口要一輛汽車,他心裡就又氣又笑,算計人算計到他的頭上了,也不打聽打聽,他到底是誰?
喬白田氣呼呼地走了,吳港得小心翼翼地說道:“夏主任,聽說喬白田有些來頭,和他生氣犯不着,也不值當……”
曲雅欣也好心說道:“吉安地產這幾年發展挺快,路子走得挺順,肯定有後臺,夏主任小心一點。”
夏想聽了出來二人的關懷出自真心,笑着對二人表示了感謝,也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麼。吳港得和曲雅欣見夏想不以爲然的樣子,對視一眼,都流露出一絲憂慮。再想到鍾義平還不合時宜地提出汽車問題,都不約而同的心想,別說讓喬白田送車了,恐怕夏想很快就會被上面訓話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過了三天,夏想不但沒有一點麻煩,還每天都樂呵呵的,絲毫沒有把喬白田的事情放在心上。結果到了週四,喬白田親自帶人送來一輛桑塔納,笑容可親地和夏想打招呼,親熱得好象二人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一樣。
吳港得眼珠都掉了地上,曲雅欣也是大跌眼鏡。
讓二人更感到驚奇的是,夏想也是笑容滿面地喬白田寒喧,語氣親切,態度真誠,就象前幾天的事情不是吵架,而是喝了一頓好酒!吳港得不由大加感慨,和夏想相比,他是年紀大了不少,不過卻總覺得自己是小孩,而夏想卻老成持重,象個沉浮官場多年的老人。
曲雅欣雖然不明白事情背後發生了什麼,但卻看出一點,這一場較量,夏想大獲全勝。
第二天吳港得就帶人前往二十里鋪,搗亂的村民“望風而逃”,在吳港得英明神武的指揮下,潰不成軍,從此二十里鋪風平浪靜,再也沒有出現過鬧事現象。
夏想沒有打了勝仗的興奮和得意,沒事人一樣上班下班,喬白田送的車就交給他來使用。儘管他來到改造小組之後,短短時間內就爲辦公室的三位副主任,人手配了一輛新車,他卻沒有一點功臣的架子,一樣和曲雅欣說笑,和吳港得開玩笑,還不時倚小賣小,耍賴一樣讓二人請客。吳港得和曲雅欣就對夏想既敬又怕,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關愛,覺得這個小夥子真的不錯,維護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利益是不遺餘力,又從來不居功,雖然他想要插手的事情絕對說一不二,但大部分事情還是放手不管,給了二人足夠的權力和敬重。
恩威並施的手段,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
改造小組辦公室三個副主任,人手一輛新車,在市政府裡面就顯得有些扎眼。高海心裡有數,陳風自然也心知肚明。夏想以前彙報工作的時候,向高海提過前兩輛汽車的事情,後來喬白田送的新車,卻提也未提,因此,陳風對夏想的做法就有點意見。
陳風的辦公室內,高海恭敬地坐在沙發上,聽陳風講話。
“小傢伙眼光很準,看問題也能切中要害,而且處理問題的手段很犀利,很刁鑽,很陰險……”陳風得意地笑了,笑完之後,又有點自嘲地說,“雖然說我喜歡陰險,可是他也有點太生猛了,敢讓吉成地產下不來臺,不是故意逼我出面替他解決麻煩?”
高海沒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夏想畢竟年輕,做事情時有點偏激,有點衝動也不算什麼,他才24歲。當年我24歲的時候,還認爲如果娶不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是世界末日了。年輕,可以理解嘛。”
“我可不認爲他是年輕,是沒經驗。相反,我覺得夏想是有意這麼做的。”陳風直視高海的眼睛,似乎不相信高海剛纔說的是真心話,“老高,你是不是有意替夏想掩蓋掩蓋?”
高海一臉緊張:“哪能呢,陳市長,我替他掩蓋什麼?我覺得夏想就是和天安房產走得近了,還和達才集團的沈立春有了交情,所以喬白田在他面前拿拿架子,自以爲了不起,夏想能給他好臉色看纔怪了。他別說不知道吉成地產的後臺是譚市長,包括崔書記也替他們說過話,就算知道,年輕人一時頭腦發熱,不給喬白田面子也在所難免。”他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了陳風一眼,見陳風也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裡也踏實下來,繼續說,“陳市長您想想,一邊是天安房產主動示好並送車,一邊是達才集團也交情不錯,也送車,天安房產就算比不上吉成地產,也是燕市數得上的大企業,更不用說達才集團在燕省也是數一數二的地位,有這兩家公司對比着,喬白田還端端架子,夏想要不生氣,他就是泥人了。”
不得不說,高海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很有道理,陳風聽了也是大爲意動,想了一想,又搖頭一笑:“我倒是認爲夏想是有意惹喬白田生氣,藉機來看看我的反應。如果喬白田一怒,他就會受到我的壓力,那麼以後再開展工作,肯定會有所顧忌。因爲夏想雖然從天安房產那裡知道了一些二十里鋪的波折,但他不知道內幕,也猜不到我爲什麼會屈從於崔書記的壓力,在最後時刻把二十里鋪給吉成。如果我沒有反應,哪怕喬白田不退步,不送車,他也會收手——他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也能看清事件背後隱藏的較量……”
陳風笑得意味深長,目光中還是充滿審視的味道,看着高海。
平心而論,高海雖然也認爲夏想是個人才,但對夏想能從天安和吉成的矛盾中,敏銳地發現可乘之機,充分利用上層的矛盾達到他試探陳風的目的……高海並不相信,也不相信夏想有這樣的眼光和心機。
就算爲官十幾年的老官場,也未必能當機立斷做出符合利益的決定。官場局勢錯綜複雜,稍一不慎,就會掉進陷阱。夏想怎麼會有這樣的眼光和勇氣?所以他剛纔說的一番話,有出於維護夏想的意思,大部分也是出自本心。
陳風看了高海一會兒,微一沉思,說道:“不管他了,小傢伙愛折騰就讓他折騰去,改造小組本來就是爲了攪動各方局勢而成立的,沒有一個有衝勁有大局觀的人主持也不行!夏想想要舞臺,我就給他足夠的空間!”
高海走後,陳風一個人靜了一會兒,叫江天進來,問他:“夏想的做法,你怎麼看?”
江天畢恭畢敬地答道:“不簡單,不是衝動的舉動。”
陳風點點頭,又問:“高海呢?”
“能力一般,忠實度較高,可以一用。”江天有問有答,一板一眼,卻言簡意賅,不說一句廢話。
“對夏想本人你怎麼看?”陳風的話是考驗,也是想聽聽跟他多年的秘書的意見。
江天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看不透他,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就對了……”陳風笑着揮揮手,“還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小傢伙!”
江天識趣地退了出來,陳風拿起了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曹市長,我是陳風,有沒有時間一起坐坐,吃個便飯?”
……
……
時間已經進入六月,六月的燕市,正式進入了炎熱的夏季。晚上,百姓河人來人往,有乘涼的老夫老妻,也有熱戀中的男男女女。人羣之中,一個帥氣但有點偏黑的小夥子,牽着一個膚色勝雪,臉龐秀美,又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的女孩,正悠閒在人羣中散步。
女孩穿一身明黃連衣裙,儘管是晚上,但她舉手投足間流露的驚豔之美,令行人無不側目,都暗暗驚歎如此漂亮的女子,真是少見。
肖佳對衆人的目光視若無睹,不過她不太習慣被夏想牽着手,幾次想要甩開,卻被他抓得更緊,不由柔聲說道:“太熱了,你鬆開我的手,讓手透透氣,好不好?”
“不好,你的手涼涼的,我握着十分舒服,鬆開豈不是太吃虧了?”夏想耍賴地笑,用手還摸了一下肖佳的臉,“笑一個!”
“一邊去,少來肉麻的動作。”肖佳嗔怪說道,不過她佯裝發怒的神情又無比嫵媚動人,不但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顯得好象她有意挑逗夏想一樣,好在她接下來說的話,讓夏想老實了許多,“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剛打入京城的蔬菜市場,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手,可是許彥然太煩了,天天圍在我身邊,我非常討厭他,見都不想見他!可是又捨不得京城剛剛打開的局面,許彥然明確地告訴我,要是我做他的女朋友,京城市場他幫我拿下五分之一。要是我不答應,京城市場從此對我關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