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唐天雲會嚇得大驚失色,原來是真材實料的恐嚇信!
夏想卻沒有一絲慌亂,他曾經勇往直前搏擊過滔天洪水,也曾經赤手空拳和亡命之徒對峙,甚至還被軍方帶隊一路從南向北,追殺千里,他從未退縮過,今天,只不過是一封並無新意的恐嚇信,在他看來,再平常不過了。
國家領導人都有人想暗殺,何況是他!
夏想伸手拿過子彈,很新,也不大,不過一粒花生米大小,就說:“天雲,五四的子彈,威力不小。”
唐天雲不明白夏書記怎麼一點也不害怕,還鎮靜自若?
敢向省委副書記寄子彈,是十分嚴重的政治事件,應該讓國安部門好好調查,找出黑手將其繩之以法。他正在開口說什麼,夏想卻輕輕地將子彈一扔,拿起了信紙。
信紙很厚,上面是打印的字體,密密麻麻排滿了五六張紙,上面是夏想的簡歷。
夏想對子彈不以爲然,但對信紙上的簡歷,只看了幾眼,就頓時爲之大驚!
他的簡歷在人民網上就可以查到,不足爲奇,但可以在官方查到的簡歷,都是精簡之後並且經過層層審查纔會對外公開的部分,而真實並且翔實的部分,永遠不會對外公佈。
但……信紙的開頭列舉的確實是從官網上摘抄的簡歷,在幾百字的簡歷的下面,就生動地記錄了他的從燕市安縣時起,然後下馬區、然後郎市、然後天澤、然後秦唐,每一任上的重大事件,都無一遺漏地全部在列!
就如同有一個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邊的隱形人,不動聲色地記錄着他的一言一行,雖然不是事無鉅細,描述得也不是栩栩如生,但三言兩語之中,每一件大事件都無一遺漏地記錄在案,關鍵是,真實得沒有一絲偏差!
夏想平生第一次感覺後背發麻、頭皮發冷,震驚得一時停止了呼吸!
從未記得身邊有如此隱藏至深的一個人物,怎麼就將他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地一字不差地寫在紙上,就讓他在對方面前猶如一張白紙一樣,幾乎沒有隱私可言!
當然,對方的記錄也並非是事實的全部,只是重大事件的簡述,諸如夏想的生活細節以及一些雖小但卻溫馨難忘的時刻,都沒有記錄,否則,夏想非嚇得跳起來不可。
是何方高人對他用心如此之深?
幾個深呼吸過後,夏想擡頭一看,見唐天雲已經出去,回到了座位之上,心中對唐天雲的讚許又多了幾分。
有眼色是一名好秘書的基本素養。
深呼吸幾口,夏想的心情漸漸平息了下來,心中的震驚之意雖然沒有完全消除,但也鎮定了不少。又回身拿起信,沉下心來,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地重新瀏覽了一遍。
第二遍,依然理不清頭緒。
還是震驚加後怕。
再推開窗戶,讓窗外的清新空氣進來,向遠處眺望羊城的美景,夏想的心境再一次平靜了許多。隨後,又拿起信,一字不漏地又過目一遍,終於……讓夏想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信紙上記錄的他的每一任的大事件確實詳細,也完全真實,似乎無懈可擊,但如果再仔細推敲的話,就會發現一點,從字裡行間描述所流露出的語氣傾向可以得出結論,對方站在他的對立面。
就是說,記錄者是他歷任之上的政治對手。此爲其一。
其二,對他身上所發生的重大事件的記錄,到燕省爲止。由此也說明了一點,對手是在他燕省之時的政治對手。
其三,對於出燕省之後的歷任的經歷,雖然也有記錄,卻很少,而且並不翔實,一看就是道聽途說得出的結論,就更驗證了第二點的結論,對手是他在燕省時結下了仇家。
官場中人,在表面上的風光的背後,也是樹敵無數。走到哪裡都有朋友,同樣,也有數不清的對手。
再深入一想,對手既然十分清楚他在安縣時的經歷,肯定和他早早就認識了,因爲對於在安縣的事情,甚至在安縣時的修路經歷,和民工兄弟的同甘共苦的往事,都很詳細。
認識的早晚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在於,正值他初來嶺南,正要大展手腳之時,怎麼就突然冒出了一個意外的對手出來?說實話,當見到子彈的第一眼,夏想想也未想就以爲是吳公子的手筆。
但信件的內容,又讓他改變了看法,以吳公子粗枝大葉的性格和直來直去的行事手法,他不會做寄一封恐嚇信的無聊事情,更不會細心到去派人查實他以前的各種經歷——吳公子屬於是瘋狗一樣的性格,想咬就咬了,咬人之前,不會先陰森地露露牙齒。
恐嚇信其實並不能從實質上傷害到夏想什麼,只是起到了一個心理的震懾作用,就是告訴夏想——你小心點,在你的身後有一個對你瞭如指掌的對手,時刻在準備發現你的漏洞並且對你發動致命一擊。
究竟是誰呢?夏想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一絲頭緒,主要也是燕省的事情過去得已經久遠了,對他恨之入骨的人,有人坐牢,有人政治前景黯淡,自顧不暇,有人不知所蹤,讓夏想一個個去推斷,還真難以猜到是誰。
隨他去,夏想冷笑一聲,將信件和子彈一併放進了抽屜。管他是誰在背後虛張聲勢,只要敢惹是生非,一律打了回去。
……
下班後,夏想驅車前往白雲莊園。
嚴小時對羊城一見鍾情,流連忘返,一連住了三天還不想走,京城有生意在召喚她也不理,樂不思蜀了。
也是因爲可以守在夏想身邊的緣故,她很聰明,知道現在正是她獨享夏想的最難得的時機,豈能錯過?
倒了一杯紅酒,靜靜地泡在滿是泡沫的浴缸之中,嚴小時愜意地舒展了身子,感受到水的溫熱的撫摸,渾身酥軟,如墜雲端。
輕輕擡起一隻腿,看到光滑的大腿之下並未留下歲月的痕跡,她的眼神迷離,沉迷在如流水般的往事之中。雖說她和夏想不算是如花美眷,卻也能感受到似水流年的從容和淡然,心中流淌的是無限柔情和感慨。
今生遇到了他,雖有遺憾不能獨佔他一生,但也是一場永遠不願醒來的美夢……
正想得沉醉之時,電話卻響了。
嚴小時以爲是夏想來電,忙接聽了電話,軟軟地“喂”了一聲:“喂……”
電話中卻傳來了一個熟悉但遙遠的聲音:“小時,是我……”
嚴小時的臉色迅速消退了激情,聲音也一下冰冷了許多:“是你……找我什麼事?”
“我在羊城。”對方微一停頓,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最後還是說出了請求,“我想和你見個面。”
“你怎麼知道我在羊城?”嚴小時是何許人也,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她來羊城,沒有幾人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害你。我和你見面,是想和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事關夏想的安危。”對方拋出了誘餌。
“……”嚴小時考慮片刻,“等我想想,再給你打電話。”
掛斷了電話,嚴小時渾身虛脫一樣,無力地滑進了水中。
……
夏想悄然來到白雲莊園,停好車,步履輕鬆地行走在白雲莊園的花香小徑之上。
白雲莊園位於郊外,不但安靜,而且非常注重保護客人隱私。嚴小時包下了莊園之中的一處單獨的小院,除非主人有需求,否則就不會有人打擾。
想起嚴小時每次和他幽會都會將事情考慮得十分周到,夏想就不免感嘆,聰明而識大體的女人,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忽然,電話就嗡嗡地震動了。
夏想拿出電話一看,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號碼,心中想着今天的恐嚇信,就猶豫着接聽了。
“夏書記,不好意思冒然打來電話,希望沒有打擾您。”一個十分客氣的聲音傳入耳中,普通話很標準,一聽就不是羊城人,而是北方人。
“你是……”夏想一愣,一下子沒想起對方是誰。
“夏書記,不知道您是不是還記得我,我是李逸風……”
李逸風?夏想的思緒一下飄遠,飛向了遙遠的天澤。李逸風是當時天澤市委書記陳潔雯的秘書,後來外放擔任了縣長,轉眼間,四年已經過去了。
“逸風,你好。還在天澤?”夏想不失熱情地迴應。
李逸風激動了,他只是試探着打一個電話,沒想到夏書記還記得他,讓他受寵若驚:“夏書記,我不在天澤了,也在羊城。”
李逸風怎麼也來羊城了?
……
悄然進入嚴小時的房間,見嚴小時身穿居家服,已經擺好了一桌子飯菜在等他,夏想欣然一笑。他最喜歡女人居家過日子的裝扮,十分讓人安心並且溫馨。
坐好之後,接過嚴小時遞來的筷子,夏想先品嚐了一口菜,讚道:“不錯,真不錯,小時的手藝大有長進。”忽然又覺得氣氛不對,擡頭一看,嚴小時低頭不語,一臉愁容。
“你……”嚴小時又擡頭看向了夏想,忽然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恐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