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一連串的佈局,雖然並沒有直接從上層入手,而是隻從齊省着眼,甚至從一個並不起眼的五嶽市開始,一系列的事件的發生,也並沒有鬧得沸沸揚揚,而且才僅僅是開端,卻已經震動了一些深知事件背後用意的人物……還是大人物。
也不得不說夏想的手腕確實高明,比他擔任省紀委書記時,儘管溫和了許多,但暗藏的殺招更致命,後果更嚴重,更有不言而喻的威懾力。
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夏想的政治手腕更純熟了。
不純熟不行,他現在是省委副書記,身份不同了,正式步入了正部級候選人的行列,而且他現在面臨的局勢更復雜,人物更高層,必須要做到圓潤而無可挑剔。
政治鬥爭到了一定層次,其實就是佈局的較量,比拼的不僅僅是政治智慧,還有各自調動政治、社會和經濟資源的影響力。
夏想纔是一個省委副書記,距離省長還有一段距離,更遑論國家領導人的高山了。他只能選擇步步爲營的保守手法,以免被人抓住漏洞。
還有畢竟說來他來到齊省纔沒有多久,連腳跟都還沒有站穩,怎麼調動齊省的資源和何江海硬碰硬?怎麼十分硬氣地對上頭說不?
他現在雖然身屬家族勢力,但並不是真正出身世家豪門,沒有當年敢爲天下先的打黑唱紅的一往無前的政治魄力。
政治上的魄力,不是想牛氣就能牛氣得起來,沒有實力,沒有勢力,牛氣的下場只能是一免到底,成爲犧牲品。
夏想在總理前來齊省視察之前,佈置了許多後手,也想好了不少應對之策,卻沒想到,老古明確無誤於告訴他,總理改變策略了!
當然,總理改變了策略,夏想不會天真地以爲總理退讓了,而是總理審時度勢,針對他的佈局,迅速調整了部署。
換言之,他即將面臨着更大的挑戰。
總理不按常理出牌,夏想早有體會。物價飛漲時,總理突然前往燕市視察。某地發生了突發事故,總理中斷會議,緊急前往慰問。如是等等,在國內政治生活中,總理的身影總是出現在天南地北最需要的地方。
“您老說話別說一半……”夏想等着老古的下文,不料老古只說了一句之後,就一臉笑意,閉口不言了,他只好開口再問。
“我的話說完了。”老古站了起來,揹着手來到窗前,“孫習民在總理的引薦下,在我的院子裡喝了一壺茶,說了半個小時話。他和總理一問一答,就說出了在齊省視察的行程,就是在魯市和品都市走一走,其他地方……不去了。”
夏想似有所悟,又問:“孫省長何必非要和您見上一面?”又一想,恍然大悟,“總理是想向孫省長示好,借您老的手,爲孫省長的下一步埋下伏筆。”
許冠華在一旁笑了:“夏書記,你可真神了,什麼都猜得中。”
夏想笑道:“我可一點不神,哪裡是猜到的,是老古暗示的。”
總理在齊省所下的籌碼可真是不小!
一開始夏想還疑惑爲什麼總理要引薦孫習民和老古認識,孫習民並非總理一系的人馬,總理此舉,似乎無的放矢,但因爲許冠華的存在,就讓夏想敏銳地發現了一個點,作爲國內政治之中擁有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之一的總理,不會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他引領孫習民和老古見面,是想讓老古引薦齊省軍方和孫習民認識。
是爲孫習民在齊省下一步接任書記埋下長遠的一局。
總理力挺並非平民一系的孫習民,可謂目光長遠,並且用心良苦。或者說,還真是將所有籌碼都下在了孫習民身上,認定孫習民在齊省最終肯定得以順利扶正。
孫習民得兩系勢力的相助,如無意外,扶正還真是順理成章之事,如此,孫習民必然會對總理心存感激,對總理在齊省的利益,必定不遺餘力地維護。
夏想不由不心中感慨,孫習民就算得不到老古的親口一諾,但因爲總理的用心至誠,他必然會對總理的事情時刻放在心上,也難怪在五嶽的問題上,自他從京城回來之後,立場就保守了許多。
齊省的局勢,將會更加複雜了,萬一孫習民繼續向何江海傾斜,再將周鴻基也拉攏過去,那麼先前的努力不能說付諸東流,也差不多前功盡棄了。或者說,至少會讓他再努力半年以上才能挽回損失。
眼下,周鴻基的立場就成了關鍵之中的關鍵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老古笑呵呵地說了一句,“走,出去吃飯。”
老古的提前到來,透露給夏想的是一個重大而驚人的消息。
但夏想就是夏想,不會因爲意外變故而心慌意亂,鎮靜自若地陪同老古前去吃飯。老古在路上還對許冠華說道:“冠華,雖然夏想比你小,但他還是比你沉穩。”
事情總有解決之道,煩惱無用,夏想雖然聽到了不太有利的消息,卻輕裝上陣,也讓許冠華對他暗暗讚許。
不出夏想所料,老古果然有埋伏,吃飯的時候,來了兩個軍人,一個是魯市軍區的副政委胡存富,一個是齊省軍區的司令員費志棟。
也不管夏想是不是同意,許冠華熱情洋溢地爲他介紹了胡存富和費志棟認識,夏想不想和軍方接觸也不行了,只好客氣而熱誠和二人握手寒喧。
胡存富身爲大軍區副政委,是中將軍銜,但年紀卻不大,只有56歲,不出意外,他有望升任魯市軍區政委。
費志棟更年輕一些,不到50歲,少將軍銜,身爲齊省軍區司令員,因爲資歷比省軍區政委聶建豪稍淺一些,沒能擔任省委常委。
二人都對夏想的到來十分熱誠,是否發自真心先不說,他們的態度至少說明了老古對他們的影響力有多重大。
老古就是夏想人生道路之上的另一盞指路明燈。
都各自落座之後,老古居中一坐,只是一臉笑眯眯的表情,不多說話,只由許冠華從中介紹幾人,並且調動氣氛。
夏想經過和許冠華的來往,以及和張曉的生死之旅,又有多年和老古打交道的經歷,現在和軍人結交已經頗有一套心得了,不多時,就和胡存富、費志棟打成了一片。
胡存富和費志棟對夏想由一開始的禮節性的認可,到一番交談之後,初步建立了好印象,也得益於許冠華不遺餘力對夏想的宣揚,當然,如果夏想沒有事蹟也沒得吹捧。主要也是夏想一路被人追殺的經歷,即使是胡存富和費志棟,也是從未切身經歷過的熱血沸騰的非同尋常之事,都非要讓夏想講講中間的細節。
夏想見二人被他十足吊起了胃口,也就挑了最驚險的一段講了出來,只聽得胡存富和費志棟拍案叫好,連說太精彩太刺激了。
氣氛就達到了高潮了。
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
飯吃得時間長,就證明了一點,話談得投機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冷場的話,早就散夥了。老古自始至終就如穩坐釣魚臺的姜太公,只看着幾人打成一片,他就如泰山一樣,巍然不動。
今天的飯局,吃的不是飯,是老古的精心安排的一出大戲。
夏想多少猜到了什麼,但不敢肯定,等飯局結束的時候,許冠華終於點了題:“估計夏書記在齊省能呆上三五年,到時胡政委也去副了,費司令員資歷也夠了,齊省就是好地方了。”
夏想含蓄地一笑看了老古一眼,老古迴應他微微點頭,至此他才醒悟過來,也心中感動,總理明明親自出面讓老古照應孫習民,老古究竟如何答覆的總理他不得而知,但也沒有必要知道了,因爲老古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可以說,老古將他在齊省最得力的關係網,借今天的飯局一覽無餘地擺在了自己的眼前,就是要告訴自己,希望自己在齊省,能走得更遠,擔任省委書記或許好高騖遠了一些,但在齊省直接邁上正部之路,應該還算不太遙遠的目標。
由軍方大員支持,至少能讓他在齊省面臨本土勢力的傾扎時,多了底氣和底牌。
和胡存富、費志棟握手告別之後,夏想想送老古回去,老古擺手說道:“不必了,你去忙,我還有事,要去一趟品都,要趕在總理到來之前,將事情辦好。”
老古去品都,難道是去北海艦隊?夏想眼中閃過疑惑,老古卻擺手一笑:“沒你的事情,就不要亂猜了。”
有什麼事情非得急着連夜出發?再說總理不是兩天後纔來,時間上也完全來得及,夏想見老古故作神秘,也不好再問,只好揮手告別。
不過隨後發生的事情還真應了一句老話——薑還是老的辣,老古連夜前往品都,第二天一早就又返回,而原定於兩天後前來魯市的總理,突然就提前了一天來齊省視察。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在各方勢力紛紛浮出水面之時,總理的來訪,爲原本已經初見曙光的齊省局勢,再次推向了未可知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