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齊省省長孫習民動身前往京城,向國務院述職。
依照慣例,還不到述職的時候,孫習民卻意外動身,而且還事發突然毫無徵兆,外人或許不知其中內情,夏想卻是清楚,孫習民是被緊急召回了京城。
至於是總理的手筆,還是孫習民幕後人物出手了,夏想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孫習民此時突然回京,絕對與最近他和邱仁禮走得過近有關。
換言之,是周鴻基一連串的舉動引起了一些重要人物的警惕。
其次,有關總理即將視察齊省的風聲終於塵埃落定,國務院辦公廳正式通知齊省省委辦公廳,就總理視察一事進行前期接觸。
也就是說,總理的齊省之行,傳聞成真!
兩件事情其實合併成一件,都是在圍繞齊省即將紛亂的局勢。
恐怕不止總理沒有料到,孫習民和周鴻基來到齊省之後不久,竟然和夏想聯手壓制齊省的本土勢力,估計就連反對一系主要人物也對孫習民在齊省的立場頗有微詞。
其實夏想也明白,孫習民和邱仁禮有限合作,再正常不過。只要不觸動第三方根本的利益,基本上就能達成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面。但周鴻基大刀闊斧的出手,不留情面的做法,觸動了何江海的根本利益,震動了總理,同時,也讓反對一系的幕後人物,終於坐立不安,要親自過問了。
對於後備力量的培養,其實是一件十分爲難的事情。不放手,又難以成長爲真正可以獨立自主的一省大員。過於放手,又唯恐走的路子不符合規劃。雖然只是孫習民緊急進京,而周鴻基卻沒有被召喚,但夏想清楚,周鴻基肯定也會在其後收到相關指示。
必須承認,相對而講,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還是有着天然的合作意願,如果周鴻基和他的合作過於緊密,壓制得何江海難以擡頭的話,就會引發高層之間的對話了。
不過夏想有信心過關,古人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孫習民身爲一省之長,還是有自主決定許多重大事件的自由度,不可能事事聽從上面的意思。
同樣,周鴻基也是如此。
對於孫習民,夏想自認有所瞭解,基本上算是有擔待的一個人,就算進京受到了一定的壓力,對於在齊省已經基本達成了合作共識,不會輕易改變。但周鴻基的性情如何,才接觸不久的他,不敢妄下結論。
作爲反對一系的王牌之劍,周鴻基似乎並沒有太耀眼的過人之處,其實不然,夏想一開始也認爲周鴻基缺點很多,優點很少,初出京城,傲慢而高高在上,在齊省複雜紛亂的局勢之中,有點不知所措。
但很快夏想就發現了周鴻基的最大的優點就是好學和適應能力,沒錯,他善於學習別人的長處,還能發現自己的不足,並且努力改正自己的缺點。
一個能意識到並且正視自己不足的人,纔是最可怕的對手!
從初出京城的傲慢,到現在冷靜地面對現實,從和何江海合作受阻,到現在認清形勢,借和自己一方聯手打壓何江海,周鴻基的轉變之快,以及適應能力之強,都讓夏想刮目相看。
也讓夏想認定,周鴻基不愧爲反對一系着力培養的後備力量,確實有過人之處。和葉天南相比,他更年輕,更有魄力,或許沒有葉天南手腕老辣,但他學習能力強。
最主要的一點,也是他比葉天南更難對付的地方,他審時度勢,圓潤有餘,遇方則方,遇圓則圓,機智多變,假以時日,真有成長爲一名重量級人物的潛質。
夏想更清楚的是,他現在和周鴻基之間的合作,基礎不牢靠,彼此之間的信任度不夠,還有一個關鍵點是,目前的合作是基於何江海過於強硬和不肯退讓的前提之下,如果何江海轉變了立場,退讓一步,從某種程度上講,周鴻基更有和何江海合作的迫切意願。
夏想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總理的來訪,必定會點醒何江海,不管何江海願意不願意,他必須做出讓步以換取周鴻基的支持。
進一步講,如果何江海再拿出足夠的誠意的話,周鴻基轉變立場,轉身離去,然後和何江海握手言和,並且轉而將槍口對準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是大有可能。
在總理來訪之前,如果發生一件大事,讓周鴻基必須表明立場,然後不得不和他同舟共濟,哪怕只同舟共濟半年也好,只要堅持過了開局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只要不因總理的工作視察而將眼前剛剛建立的信任和合作毀於一旦,就是最大的勝利。
大事件已經準備好了,只差最後的一點火候了。在點火之前,夏想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事情的成敗,決定了他的計劃的順利與否。
此事,需要夏力親自出面。
……
省紀委對外正式公佈了魯成良的清白之後,國資委派出專人到魯成良家中慰問,令傳志雖然不願,但也沒有辦法,只好出面代表省紀委向魯成良家屬賠禮道歉。
國資委在請示了省政府之後,確定了追悼會的規格,正式通知各界召開魯成良同志的追悼會,確認與會人員包括省委副書記夏想、省紀委書記周鴻基、省委秘書長夏力和副省長李丁山。
其中,周鴻基的出面,格外引人注目,傳遞出極不尋常的政治信號。
既然證明了魯成良的清白,那麼他的自殺就等於是含冤而死!
省紀委的定性,對遠在五嶽仍在調查之中的萬元成陷害魯成良一案,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再加上令傳志被召回省委,替代他的穆正一完全是周鴻基的人,肯定就是要按照周鴻基的意志去調查萬元成,萬元成休矣!
實際上,即使穆正一不來五嶽,萬元成也已經休矣了,自始至終,令傳志就沒有掌握一點主動,因此在聽到調令之後,令傳志不是沮喪和無奈,而是解脫,甚至還如釋重負地即刻收拾東西,返回了魯市。
太受氣了,太憋屈了,太窩囊了,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讓他十分窩火,偏偏又發作不得,在五嶽幾天裡,令傳志算是真正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只差一點就痛不欲生了。
女人,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官場女人,漂亮而又有手腕的官場女人,在令傳志眼中,已經成了老虎一樣的存在,當然,是母老虎。
不過溫子璇這隻母老虎,不兇,不吵,不鬧,只用她的溫柔一刀,生生就將令傳志逼到了無路可退的牆角,讓他一見到了溫子璇一臉明媚驚豔的笑容,不是心存旖旎之想,而是隻想落荒而逃。
不但令傳志被溫子璇擺佈得暈頭轉向,就連唐鄭傑也不得不承認,他和令傳志來五嶽的調查工作,完全多餘,其實只需要坐鎮省委,將溫子璇和溫子璣姐弟二人手中掌握了一手材料一上交,就完全可以將萬元成拿下了。
證實確鑿,事實清楚,兩個字——沒跑。
溫子璇這個女人實在是不尋常,她明明掌握了一切,還要在表面上事事做出聽從令傳志和唐鄭傑的姿態,但只要調查方向一偏離她的設定路線,她就旁敲側擊地提醒一句,如果令傳志和唐鄭傑不理會,就會突然有證據出現,將原先的調查全部推翻,讓先前的工作前功盡棄。
但如果完全按照溫子璇暗示的路子向前走,又實在是難堪,畢竟溫子璇只是省委副秘書長,既不是紀委系統的領導,又不是政法系統的幹部,更不是調查組的成員,憑什麼聽她的?
令傳志尤爲不服,憋了一股氣要和溫子璇反着幹,不想溫子璇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讓唐鄭傑的立場越來越傾向於她,甚至唐鄭傑還和他的分岐越來越大,導致調查組的工作陷入了停頓之中!
真是一個蛇蠍女人!
令傳志氣極之下,索性甩手不管,全權交由唐鄭傑去處理——當然他纔不會放權,只不過故意試探——唐鄭傑當然不肯,畢竟調查組是聯合調查組,他一人做主,回到省委也沒法交待。
而正在此時,五嶽市委突然就有流言傳出,說令傳志和萬元成有交情,收受過萬元成10萬元的賄賂,連時間地點都傳得有板有眼,令傳志一聽之下大驚失色,因爲傳言是真!
令傳志可是嚇得不輕,他自認和萬元成之間的交情十分隱蔽,怎麼就被人揭露了?而在傳言的同時,溫子璇反而愈加勸他放下包袱,輕裝前進,不要被一些謠言打倒,她不相信一些空穴來風的指責。
溫子璇是不是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空穴不會來風,傳言是百分之百的事實,令傳志再有涵養,臉皮再厚,也覺得在五嶽呆得沒羞沒臊,更清楚的一點是,流言是有人故意爲之,要的就是讓他聲名掃地,讓他在萬元成的事情上,避嫌。
省紀委的命令一下,令傳志幾乎是一刻不停地逃離了五嶽,從此之後,他一見溫子璇的面就覺得頭皮發麻,如同羊見到狼一樣。
令傳志在五嶽一無所獲地離開,穆正一一到五嶽就接到匿名舉報,魯成良事件的幕後主使,不是萬元成,而是市長司馬北!
五嶽事件之火,越燒越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