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盛:“小夏,雖然現在是在辦公室裡,但門一關,沒有外人,我就是丁山的老同學,你跟我這麼客套做什麼?想要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覺得我不如丁山可親,是不是?”
高海親近的口氣讓夏想有點不太適應,畢竟沒有李丁山在場,他和高海的關係也談不上很近,但既然高海話說了出來,語氣又沒有作假,他也不好再拿捏着姿勢,就笑道:“高秘書長這麼看得起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夏想嘴中所說的不客氣就是從地上提起暖瓶,給高海的水杯倒滿水,又取出一個一次性水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說道:“還是家鄉的水甜。”
高海呵呵一笑,對夏想的舉動很滿意,他先倒水給他,是尊重。又給他自己倒水,是表示關係近,這個夏想,還真有一套。
“是這樣的,小夏,城中村改造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陳市長髮現,原先提出的條件已經不能滿足許多城中村村民的要求,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尤其是杜村村民,竟然有組織地反抗拆遷……”
杜村事件?
夏想又驚又喜,驚的是,杜村事件還是比原先提前暴發了,喜的是,終於還是讓他遇到了。既然讓他遇到了,他不插上一手,豈不是太便宜了高成鬆?豈不是對不起眼前的巨大機遇?
作爲陳風政治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杜村事件如果處理不當,將會直接導致高成松下定決心對陳風下手。現在夏想也知道陳風的背後站着的是路書記,但在後世,陳風還是被高成鬆陷害入獄,可見高成鬆的能量和狠毒,爲了弄倒陳風不惜和路書記翻臉,高成鬆的囂張還真是讓人震驚,他對南方一建的維護,也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夏想心中已經有了結論,想要避開高成鬆的鋒芒,必須從南方一建的身上打開突破口。當然,他一直期待的高建遠還沒有現身,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高建遠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到時兩手準備,兩處下手,不愁找不到高成鬆的命門。
大力維護陳風,不能讓他倒臺,一是因爲陳風確實是一個好市長,二是也是因爲陳風的命運將會和曹永國聯繫在一起,夏想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曹永國因爲陳風而受到牽連,大好前途毀於一旦。
高海找夏想,一共有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杜村事件,當然這個不過是一個由頭,他並不認爲夏想有辦法解決讓陳風也感到頭疼的難題。第二件事是李丁山的前妻史潔找到高海,想讓高海出面和李丁山好好談一談。第三件事是關於民族街的改造難題,民族街的情況和北大街類似,但沒有北大街的商業氣息,本來陳風的意見是想規劃成酒吧一條街,但規劃院的專家卻認爲,民族街作爲連接華新路和新興路的一條要道,只能拓寬提高通行能力,而不能改造。
陳風最後舉棋不定,想讓高海出個主意,高海就立刻想到了遠在壩縣的夏想。正好有史潔託他和李丁山面談的機會,他就讓李丁山有時間回來與他見面,不管李丁山有沒有機會回來,夏想肯定會回來一趟,正好算是趁了他的意。
三件事情高海先挑第一件說,將民族街留在最後,夏想十分清楚他的想法,也明白高海其實是想讓他給個主意,或者說給個建議,畢竟北大街的改造深得陳風讚賞,高海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爲,只要是他的主意,就一定能讓陳風滿意。
民族街的問題,還真是一個問題。
後世的民族街還真讓陳風改造成了酒吧一條街,結果因爲各種原因,酒吧街上所開發酒吧全部賠錢,最後關門大吉。再後來繼任市長又將民族街拓寬,專門分流華新路和新興路的車流,結果因爲民族街是個斷頭路,長不過500米,而兩側小店林立,橫穿馬路者衆多,導致車禍不斷,最後又不得改爲步行街。後來又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慢慢自行形成了專賣手機的電子一條街。
夏想知道高海的迫切心理,也就沒有再故作高深,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高秘書長,民族街的位置其實並不適當作分流車流的通道,也不適合改造成酒吧一條街……”
高海並沒有因爲夏想的直言不諱而感到不快,而是大感興趣:“爲什麼不適合當酒吧一條街?”
“民族街的位置雖然不錯,但周圍停車場少,來酒吧喝酒的都是有錢人,一般都是開車前來,沒有車位就沒有人願意來了。還有,民族街周圍居民多數是做小生意的商人,對酒吧這樣的高消費場所不會感興趣,也沒有消費能力。還有一點也是我認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燕市的整體消費水平還很一般,還沒有達到可以隨意到酒吧消費的程度。”夏想毫不掩飾他超前的想法,因爲他知道,現在在高海面前沒有必要藏拙,因爲他已經得到了陳風的賞識,也曾幫高海解決過一個難題,現在再故弄玄虛,會讓高海覺得他故意藏着掖着,不願意對他以誠相待。
高海是個可交的朋友,夏想不想讓他對自己產生不好的看法。
高海翻了翻手中的資料,笑了起來:“按照專家們的意見,民族街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改造成酒吧街,而且聽他們的高談闊論,好象不改造成酒吧街,就是燕市天大的損失,就是全體燕市人民的損失。我的看法和陳市長一致,就是專家們的意見也不可取。”
“專家的意見,有時出發點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竭力贊成改造成酒吧一條街的專家,說不定真有親戚想開酒吧而找不到好地方……”夏想開玩笑似的說道,其實他清楚,用這種調侃的口氣來形容一些專家還算輕的,有些專家在大言不慚的利國利民的建議的背後,實際上是瞞着良心收了黑錢的大放厥詞。
高海也輕聲笑了起來,他抽出一支菸扔給夏想,夏想急忙上前幫他點上煙,自己卻沒有抽,輕輕放下,又喝了一口水,說道:“高秘書長應該去過民族街,民族街周圍小店鋪不少,都是做零散的電子生意,比如手機什麼的,以您的全局眼光來看,民族街如果改成步行街,更適合如何改造?”
高海身爲市政府秘書長,自然有他獨到的眼光,燕市的大小街道也是瞭然於胸,不敢說了如指掌,但至少也是信手拈來,張口就能說出頭頭道道,要不他也入不了陳風的眼,早被陳風棄置到一邊了。夏想幾乎將所有的可能都分析了一遍,答案呼之欲出之時,卻又輕悄悄地將球踢到了他的腳下,只等他臨門一腳,一舉定乾坤,他心中既滿意又讚歎,夏想這個年輕人,怪不得得到這麼多賞識,還真是一個可造之才,不居功,不自傲,又有頭腦,知道尊重領導,換了誰,都會對這樣的年輕人,高看一眼。
“對了小夏,回去後一定轉告丁山,就說史潔有事找他,讓他務必考慮清楚。”高海不接剛纔的話題,直接轉到了李丁山的前妻身上,夏想也明白他的暗示,剛纔的話題已經談完。高海畢竟是市政府秘書長,面子還是要的,總不能讓高海開口稱讚他的主意好,然後一轉身就向陳風彙報,說是電子一條街是他高海的主意。
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不必非要說到明面上。
夏想點頭:“李書記跟我說過他的婚姻,我身爲下屬和晚輩,不好發表意見,高秘書長是他的老同學,就費心多勸勸他。”
高海聽了暗暗吃驚,他沒有直接點明史潔和李丁山之間到底是什麼事情,夏想卻已經說了出來,李丁山一向十分避諱他的婚姻的不幸,沒想到居然告訴了夏想,可見他對夏想已經完全不當外人。
不知不覺二人談了兩個小時,一看時間天近中午,高海提出中午和夏想一起吃飯,夏想也就沒有拒絕,笑道:“正好我還有一個建議向高秘書長提一提。”
高海假裝不悅地說道:“高秘書長長高秘書長短的,聽着彆扭,叫我一聲高叔叔就這麼難?”
“我也一直想叫來着,就怕高叔叔不喜歡。”夏想也就順勢叫了出來。
高海大笑:“你的意思是我已經很老了,你得叫我高伯伯……我沒這麼老吧?”
高海比李丁山大一歲,叫他叔叔倒是正好,夏想就不好意思地笑:“高叔叔正當壯年,怎麼會老?前途一片光明。”
說笑間,高海和夏想來到樓下,忽然高海想起了什麼,一臉驚訝地問道:“你怎麼進來的?警衛沒有打電話給我,難道警衛沒有攔你?”
進市政府不但要登記,而且還要打電話給要找的人,等裡面的人回話之後,警衛確認纔會放行,所以高海纔有此一問。
高海一說,夏想纔想起也不知道連若菡去了哪裡,有心打電話給她,才發現他原來根本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只好作罷。正要將連若菡的證件通過警衛的檢查的事情說出來,忽然耳邊聽到一陣剎車聲,定睛一看,連若菡的路虎正好停在他和高海面前。
“高叔叔,連若菡是我在壩縣認識的朋友,正是她的證件通過了警衛的檢查,直接放行了。”夏想見連若菡不但沒走,還不請自到,唯恐她耍起脾氣來給高海難堪,所以先給高海打打預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