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老爺子如刀如劍的目光的注視之下,夏想淡然而淡笑,似乎一點也不畏懼吳老爺子縱橫官場一生用幾十年的官場沉浮所歷練而出的威勢!
是讓幾大常委也退讓三分的代表到整個龐大的吳家勢力的雷霆一怒!
其實說實話,夏想拿出百億巨資當誘餌也好,當高山也好,只不過是虛晃一槍,肯定不會將百億巨資用在吳家身上,即使是吳老爺子再不肯鬆口,他也不會刀兵相見。
再怎麼着,他也不可能拿着連若菡的錢對吳家下手,就算他在心中用一千個理由安慰自己——連若菡的錢也有他的一半——他也做不到沒有道德底線。
說白了,夏想的爲人,還是遠遠做不到臉厚心黑並且六親不認的地步,從本質上講,其實他是一個好孩子,就算努力表現出陰險和邪惡的一面,也有限得很。
當然,對一些十惡不赦的人,他的陰險和邪惡會更真實更有力度,但對於身邊的人,無論如何也下不去狠手,尤其是對他有過幫助並且還有親情在內的老爺子。
夏想其實也在想,其實他還是不夠老練,手中真有百億之時纔敢在老爺子面前底氣十足,有些商人,也許手中只有幾億就敢吹成百億,而且面對省長和省委書記時也臉不紅心不跳,說得煞有介事。早些年,冒牌鉅商將省長騙得團團轉的事例也屢見不鮮。
吳才江過了片刻才意識到氣氛不對,見吳老爺子看向夏想的眼光大有異常,有憤怒和質問,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驚問:“怎麼了夏想?你哪裡惹老爺子不高興了?”
“我沒惹老爺子不高興,是你話沒說完,三叔。”夏想呵呵一笑,“市場波動很正常,關鍵要看是正向的波動還是反向的波動。”
“當然是利好消息了。”吳才江雖然心中疑惑,對老爺子似乎在和夏想生氣大爲不解,不過還是對市場良好的前景十分興奮,“我們的股票逆市上漲,有跡象表明,還有上升的空間。另外傳出消息,說是國外有投資基金看好吳家的幾處產業,有意投資,吳家名下幾家上市公司的股票都在穩步上漲……”
放出風聲的是李沁,出手購買吳家名下產業部分股票的是肖佳。
以肖佳在市場多年的打拼和手腕,吃進部分吳家產業的股票,拉昇一下股價,不過是信手拈來。再有李沁從外圍釋放利好消息,再有意讓金融市場看到有巨資的波動,此戰,吳家名下產業的市值會增加不少。
要不吳才江怎會一臉喜色?
吳老爺子才聽出事情的原委,夏想是在替吳家提升產業,臉色就又舒緩了,點頭衝吳才江說道:“忙你的去。”
吳才江點頭就走,他現在一心撲在產業上,很是用心,對政治事件也差不多不再過多的關心。
夏想望着吳才江的背景,淡然而悠然地說了一句:“終究是一家人……”明是對吳才江所說,實則還是說給老爺子聽。
許之以利動之以情,雖說手法老套而無新意,但千百年來屢試不爽,吳老爺子一瞬間又恢復了一個普通老人的滄桑和感慨,他一擡胳膊:“扶我起來。”
夏想忙上前扶老爺子起身,見他氣勢已經消失不見,臉上全是慈祥和寬厚,心中也是驚奇到底是一世英傑,收放自如,不過他心裡很是清楚,老爺子對他剛纔先抑後揚的手段,已經是默然接受了。
扶着老爺子在院子中走動幾步,老爺子沒再提到剛纔的話題,只是指點院中長勢良好的花草,說起他養花養草的心得。
大概說了十幾分鍾,他才止住了腳步:“夏想,你該回湘江了。”
是呀,早該回湘江了,但京城風大,亂花漸欲迷人眼,不是不想回,而是有瑣事羈絆。
老爺子話一出口,夏想就知道,雖然老爺子沒有親口答應他什麼,但他知道,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的轉機!
他用百億巨資的高山和親情的溪流,成功地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
萬事開頭難,夏想更知道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第一步邁出,第二步必須及時跟上,否則,也可能一腳踩空。
夏想登機返回湘江,在他登機的一刻,各方力量也同時在背後出手了!
湘江市委,市長辦公室。
陳習明坐在下首,手中拿着一根香菸,卻沒有點上,在手中轉來轉去,稍有焦躁之意。
“梅市長,情況就是這些,現在事情很棘手。”向梅曉琳彙報完案情進展之後,陳習明忍了忍,又將煙裝了起來。
梅市長雖然對人寬容,但他要尊重女性上司的習慣,特別是梅市長又讓人賞心悅目,必須要拿出應有的風度。
只是風度解決不了實際難題,林小遠案件,遠比當初預想要麻煩得多。
黃義住院後,林小遠被刑事拘留,追究其故意傷人的罪責。蔡江偉在交待了問題之後,被省紀委提走,進入下一個階段。
賈林格被取保候審,他承諾要向受害者家屬提供高額賠償,並且認罪態度良好。
陳習明也清楚,此次案件的重點落在蔡江偉身上,因爲蔡江偉是逼人致命的罪魁禍首,其他人只能算是從犯。
當然還有一個重點人物是林小遠。
林小遠如何處置,陳習明心裡暫時沒底,他也清楚夏想必定要拿林小遠開刀,但究竟想要從林小遠的哪個方面下手,他還不太清楚。因爲依他推測,如果只以阿信命案的從犯以及故意傷人兩項罪名來針對林小遠,力度不夠。
命案從犯,頂多罰款了事。故意傷人,要看黃義的傷情嚴重程度,以及黃義是否追究林小遠的責任。
讓陳習明最擔心的一幕還是出現了,黃義雖然傷重,但住院後不久就向市局提出意向,原諒林小遠的過失,決定不提出刑事訴訟。
黃義的決定就立刻產生了連鎖反應,林華建立刻委託律師出面保釋林小遠。
如果讓林小遠取保候審的話,以林華建在湘省的勢力,林小遠隨時就可以潛逃出國!
……沒錯,林華建雖然和夏想同機抵京,但第二天就又返回了湘江,並且還獲得了中紀委的正式批准。
陳習明暫時頂住了壓力,沒有同意放人,但隨後,另一波更大的壓力又不期而至——古建軒親自出面,要求儘可能將林小遠案件處理得更符合各方利益——陳習明就難做了,古書記沒有明確指出要讓林小遠保釋,但實際上卻是一樣的意思。
古建軒是他的頂頭上司,又是省委常委,他不可能不顧慮三分,不可能不對古書記的指示做出迴應。
陳習明並不清楚古書記怎麼會親自出面說情,沒聽說他和林華建有多深的交情?陳習明當然不知道林華建在京城請動了一位老首長,恰恰這位老首長當年對古建軒有提攜之恩,一個電話打來,古建軒必須給幾分薄面。
內幕如何,不必多問,陳習明只是知道,如果沒有人替他化解來自古建軒的正面壓力,他就必須放人。而且根據線索得知,林小遠也做好了隨時潛逃出國的準備!
只要放人,必定外逃,他如何向夏書記交差?
就只能請梅市長髮話了,也只有梅市長和古書記交涉,才能緩解正面的強大壓力,雖然陳習明也清楚,讓梅市長出面駁了古書記的面子,古書記嘴上不說,必然也會遷怒於他,但他也沒有辦法,因爲他要緊緊跟隨的是夏書記的步伐。
只是……夏書記怎麼還不回來?
陳習明卻不知道,梅曉琳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
梅曉琳的壓力直接來自京城!
也是一位多年認識的老朋友打來電話,不是居高臨下的施壓,而是請她看在多年朋友的面子上,高擡貴手,放林小遠一馬。不是什麼大事,不必鬧得很不開心,而且林華建也不容易,就一個兒子。年輕人,誰還不犯一點小錯?
對方的話說得很委婉,也很入情入理,又不惜以長輩之尊拉下面子,說出了求情的口氣,讓梅曉琳真不好拒絕。
國人重人情,人情世故,誰也免不了,又抹不開。梅曉琳的性子就是吃軟不吃硬,如果有正面壓力,她不怕,但就怕迂迴和溫言軟語的相求,她爲難了。
但想起在市委大院門口對阿信父母的承諾,想起白髮蒼蒼的老人痛失愛女的心傷,她又怎麼開得了口?再有雖然夏想並未明說,但她也知道夏想是想拿林小遠開刀了。
不過打來電話的老人,實在又是她敬重並且愛戴的老人,她要是不做出一點回應,也說不過去,而且還是世交,以後回京,如何面對老人的不滿?
正當梅曉琳猶豫不決難下決斷之時,陳習明的彙報,立刻讓她眼前一亮,古建軒的指示精神,正好讓她順水推舟,可以借勢擡手了,既不讓自己爲難,也可以對夏想有所交待了——如果梅曉琳知道夏想的真正用心,她肯定會頂住所有的壓力,絕對不放林小遠!
只可惜,陰錯陽差之中,終究錯了一步!
……夏想一落地就聽到了兩個驚人的消息,林小遠被取保候審之後,不知所蹤。林華建從京城返回湘江的同時,還和中紀委檢察室主任姚金階同行,而姚金階直接到省紀委,要求李從東接受問話!
反擊來了,而且才僅僅是第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