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的出手,讓付先鋒無比惱火,而且還很落他的面子,讓他十分憋屈。
事情,還是源於他和夏想的一次私下的會談。
付先鋒着急找夏想,本來只是爲了付先先前來湘江一事,但臨時發生了嚴小時事件,他就知道要壞事了。和夏想對峙,千萬不要有任何漏洞被夏想抓住,一旦讓夏想掌握了時機,抓住了主動,夏想必定會不依不饒,一直打到對手不死不休。
對於夏想以湘省道橋爲落腳點,準備首先拿湘省道橋開刀的做法,付先鋒並不十分贊成,因爲他是省長,湘省道橋每年都會上交高額稅收,是利稅大戶,湘省道橋如果出事,勢必會影響一部分稅收。
當然稅收只是付先鋒考慮問題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出發點,最主要的是,湘省道橋是各方力量的支點,勢力太過龐大,根深蒂固,一動湘省道橋,就動了許多人的蛋糕。
其實話又說回來,付先鋒是何許人也,他纔不怕將事情鬧大,也不是懼怕湘省道橋背後的勢力,他很清楚湘省道橋的背後都有誰,葉天南、胡定、林華建和楊恆易,四個本土勢力的代表人物,雖然樹大根深,但還不足讓他畏懼。
付先鋒最不想動湘省道橋的最大理由就是湘省道橋是鄭盛的對立面,是他和鄭盛之間的緩衝地帶,他完全可以藉助湘省道橋的勢力,一點點逼鄭盛讓步,西風壓倒東風,從而確立他在湘省的省長權威。
夏想現在就動湘省道橋,不管是什麼出發點,都是對他大不利,因此,他想勸說夏想暫時收手,暫緩對湘省道橋的調查,等候下一個時機。
不想,夏想卻沒有給他面子!
當晚,付先鋒以私人身份邀請夏想赴宴,因爲付先先來到了湘江。夏想自然欣然赴約,如果不是付先先的面子,單以付先鋒相約,在嚴小時出事之餘,夏想也未必會去。
只是很不巧,付先先選擇在此時前來湘江,夏想再心裡不順氣,也必須出面接待。
接風的地點在望江樓。
在樓上要了一處雅間,付先鋒也沒擺省長的譜,畢竟請的是自己妹妹,夏想又不喜歡一羣人圍敬,就只有三人,司機和隨同人員在隔壁房間用餐。
付先先瘦了一些,或許是一路奔波的緣故,臉上微顯憔悴。她一落地就聽說了嚴小時的事情,十分痛心,非要先去看望嚴小時。還是夏想打了醫院的電話,得知嚴小時已經睡下,而且有她的家人在照顧,纔打消了付先先的念頭。
但付先先還是餘怒未消,沒說夏想什麼,反而數落付先鋒一通,說他沒有照顧好嚴小時,讓付先鋒頗爲無奈,只好笑而不語。
堂堂的省長威嚴在付先先面前,毫無效用。
付先先也不顧付先鋒在一旁,將夏想拉到一邊,問了半天嚴小時的事情,在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嘆息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希望夏想一定照顧好嚴小時。
她還悄悄在夏想耳邊說道:“我知道你對嚴小時有想法,她也一直在等你,反正你們是郎情妾意,我不管那麼多了,她一直爲你守身如玉,寧死不從,你不要虧待她纔好。只要不讓我看到就行,愛怎麼就怎麼好了。”
想了一想,可能又覺得有點吃虧,又小聲說道:“我也一直爲你守候,你要是辜負了我,看我不殺了你。”
女人就是女人,什麼事情都能扯到感情上,夏想無語。
不過感受到付先先直白的心懷,以及她的吐氣若蘭,還有雖然消瘦但依然暗香襲人的青春胴體,夏想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不會虧待每一個對我付出的朋友。”
付先鋒坐在一旁,假裝沒看到付先先和夏想之間的竊竊私語,多少有點尷尬。
夏想和付先先重新落座,又隨口說到了付先先在秦唐的生意,然後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夏想的原則是,在私人場合,尤其是在付先先面前,不談官場上的事情,因爲她對政治不感興趣。
但付先鋒或許是看到夏想興致頗高的緣故,總是有意無意地向湘省的局勢上跳躍話題,夏想不想接,又怕太落付先鋒的面子,只好應付幾句,但又實在不願意當着付先先的面和付先鋒就湘省道橋的問題討價還價。
在對待湘省道橋的問題上,夏想也清楚,他和付先鋒之間分岐越來越大,漸行漸遠。眼下局勢漸緊,在嚴小時受傷,他已經暗中佈置好伏筆之時,付先鋒竟然還想讓他暫時擡手放湘省道橋一馬……夏想心中怒氣漸生,怎麼可能?
是的,絕無可能!
不提湘省道橋的血跡斑斑的事故,就是湘省道橋一股勢力先是中傷梅曉琳,後又打傷嚴小時,幾乎就是天怒人怨了,以夏想的血性,再擡手放過,他就不是夏想,他就虧對省紀委書記之職。
“付省長,今天和先先見面非常高興,我不想再提一些不愉快的話題。”夏想實在忍無可忍了,他也知道付先鋒是擔心他出手過快過狠,就會打亂省長和書記之間一爭高下的步伐,但問題是,出於正義也好,私心也好,他必然要對湘省道橋下手了,“有些事情,還是等上班的時候回省委再說爲好。”
夏想的語氣很委婉,但話很直接。
付先先“啪”的一聲放下筷子:“付先鋒,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一向不叫付先鋒“哥哥”的她,估計也是極少數敢當面對付先鋒直呼其名的人之一。
付先鋒擺擺手,一臉笑意:“好了,好了,不提了,不提了,聽先先的話。”一臉的慈愛和寬容,對於付先先,他還是發自真心喜愛。
正當三人說一些輕鬆的話題以掩蓋彼此之間的貌合神離之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付先鋒就臉色一沉,說了一聲:“進來。”
推門進來的人是一名40多歲的中年男人,瘦長臉,吊角眼,相貌多少有點不上臺面,不過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一進來就熱情有加地要向付先鋒敬酒,並說能在望江樓偶遇付省長,是他莫大的榮幸。
夏想冷眼旁觀,早就看了出來,所謂偶遇,其實是人爲有意安排。
付先鋒佯怒,推辭幾下,推辭不過,就只好喝了一杯酒,又爲夏想介紹來人。
“夏書記,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瀋河陽同志。”
夏想和付先鋒結識多年,又打過無數次交道,對付先鋒的舉止不敢說了如指掌,但還是對他一些輕微的眼神跳躍,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心中立刻就清楚了付先鋒的用意,精心安排了一出好戲讓他這個省紀委書記認識一個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怕是省紀委內部有人走漏了風聲!
瀋河陽和付先鋒之間有什麼交情,夏想不去想,也不會理會,他只知道付先鋒在湘省迅速培植了力量,就連省紀委內部也有付先鋒的人手,高度保密的機密也提前讓付先鋒得知了。
誠然,作爲省長,有權知道一些機密,但同樣,作爲具有相當獨立性的紀委,也有足夠的理由在採取措施之前,秘而不宣。
付先鋒此舉,等於是直接暗示夏想,讓夏想高擡貴手,給他堂堂的省長一個面子,放瀋河陽一馬。
瀋河陽點頭哈腰地向夏想問好,態度十分恭敬,卻不敢伸手,要等夏想伸手。
這個手,握還是不握?夏想一時遲疑,看似一次尋常的握手,夏想知道,其實是付先鋒給他出一個天大的難題,而且是當着付先先的面,而且是值此風聲大作之時。
早在來湘省之前,夏想就明白一點,他和付先鋒之間曾經有深埋的一條鴻溝,似乎被幾次成功的合作給掩蓋了,但實際上,鴻溝仍在,舊仇未銷。
湘省道橋,正逐漸讓鴻溝顯露,讓舊仇浮現。
夏想端起酒杯,還是沒有和瀋河陽握手,舉杯示意:“河陽同志,我敬你一杯。”
瀋河陽誠惶誠恐:“不敢,不敢,我敬夏書記。”
不管是誰敬誰,只是輕輕一碰,場面就此揭過,夏想的手,就始終沒有伸出。
付先鋒的臉色,就陰沉如水了。只是礙於付先先在場,他眼中的陰冷一閃而過,又談笑如初了。
第二天凌晨,正在小區門口外出晨練的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瀋河陽,被省紀委兩名工作人員直接帶走。據目睹的不明真相的羣衆透露,瀋河陽每天都有晨練的習慣,自從他當上局長之上,每天早起都要跑上一公里,身體棒得不行。
剛跑步回來的瀋河陽還沒有走到小區門口,就被兩個黑衣人員一左一右請上了汽車。
只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早晨,誰也想不到的是,瀋河陽此去,再也沒有回來!而更多的人不知道的是,瀋河陽是被推倒的第一張牌,他被帶走,就象平地起了一陣肉眼看不到的旋風,誰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旋風,最後竟然一路高走,成爲一場涉及甚廣的龍捲風。
瀋河陽被雙規,頓時在湘省省委引發了一場地震。
鄭盛表示十分震驚,而付先鋒直接就是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