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秋睿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炮製一堆舉報信,舉報傅義一的個人問題,因爲樑秋睿也通過某種渠道查到了一點什麼,手中也多少有了一點證據。
雖然不至於將傅義一一下拍死,但至少可以讓他疲於應付,甚至狼狽地被召回省裡。
夏想聽完,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大有深意地盯了樑秋睿一會兒,搖頭笑了:“秋睿,傅義一同志調查你,也確實因爲你有問題在身,不能因爲義一同志正常的工作,就對他打擊報復。這樣的思想要不得,照我說,你不但不能舉報傅義一同志,還要給他寫表揚信。”
表揚信?樑秋睿一下沒有反映過來,被傅義一整治得灰頭土臉,自己還要忍氣吞聲給他寫表揚信,夏書記是開玩笑還是敲打他?
再看夏書記的表情,不象開玩笑,又不象嚴厲地批評,他就一頭霧水,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夏想見樑秋睿還沒有領會他的想法,就又點了一點:“傅義一同志工作積極主動,能力出衆,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也是渴望上進的表現,希望省委領導都能看到他的努力,但工作成績從哪裡出?要從表揚信裡出……”
樑秋睿臉上的表情由驚愕轉爲驚喜,總算明白了夏書記的指示精神,心中大爲佩服。不服不行,他還停留在以牙還牙的初級階段,夏書記已經上升到了殺敵於無形的高明之術,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差距還是非常巨大的。
樑秋睿興沖沖回到辦公室,也不再避嫌,又叫來了南欣雨,兩人商量了十幾分鍾後,就開始分頭行動了。
不到一天時間,上百封表揚信出爐了。文字工作出身的樑秋睿舞文弄墨自然不在話下,表揚信寫得聲情並茂,將傅義一積極主動的工作表現、渴望上進的工作熱情,以及得不到領導賞識的含蓄的不滿,都在表揚信中一一展示出來。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讓表揚信看上去既象外人所寫,又更象傅義一自己捉刀——然後署名分別是一個黨員,一個幹部,一個羣衆,一個退休老幹部,一個退休老職工,等等,基本上各行各業的人,一網打盡。
表揚信當天就從京城寄出,分別寄往燕省省委、中紀委,爲了更快地讓傅義一同志受到表揚,還特意用了快遞,光是快遞費用就花了不少錢。
但錢只要花得值,就心裡舒坦。
表揚信的效果很是驚人,第二天,就有消息從省委傳出,說是有省領導對傅義一發表了不滿的看法。中午時分,夏想就接到省委通知,讓他即刻前往省委開會。
夏書記要到省委開會的消息,不到幾分鐘就傳遍了市委大院,因爲最近一段時間,先是有夏書記的作風傳聞,甚至還有中紀委要下來調查的說法,後又出現樑秋睿和南欣雨的緋聞事件,秦唐現在是風急浪高,一波接一波浪潮。
而且傅義一在秦唐呆了三五天了,沒有調查出一點問題,但就是賴着不走,擺的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
雖說章市長几次在公開場合發表穩定人心的講話,也在內部會議上力挺夏書記,並且夏書記的表現也十分篤定,但有一點一直讓秦唐市委的人心裡沒底,就是自始至終,省委沒有任何重量級人物出來表態。
全體省委常委不約而同對秦唐的兩大事件,全部保持了沉默。
省委的沉默,耐人尋味,就讓不少人多了猜測和懷疑,難道說,省委對夏書記是懷疑的態度,是不信任的立場?
再一想也不可能,夏書記現在是中央直管的幹部,省委對夏書記的緋聞和傳聞,保持沉默是明智的做法,越解釋反而越攪亂視線。但爲什麼對樑秋睿和南欣雨的問題,上至範書記和高省長,下至省紀委張書記,都沒有任何指示精神?
直到今天,夏想前往省委開會的消息傳來,就讓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首先證明夏書記在省委之中的地位,依然穩固,其次也說明,樑秋睿和南欣雨的事件,該有一個結論出來了。
夏想前腳離開秦唐,後腳傅義一就和章國偉緊急碰頭,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走。因爲根據夏想動身的緊急程度來推斷,省裡的會議很重要,多半和秦唐現在局勢有關。
實際上自從傅義一來到秦唐,只在剛來時和章國偉見過一面,剩下的時間裡,章國偉從來沒有再和傅義一碰過頭,一是爲了避嫌,二是紀委工作也和市長不沾邊,他沒有理由露面。
章國偉坐在傅義一的對面,心思有點沉重,他擡頭打量了一下房間,說了一句:“條件有點差,傅書記應該住在賓館裡。”
傅義一擺擺手:“我是工作來了,又不是享受來了,在我看來,你們秦唐市委招待所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不比三星級賓館差……”
實際上秦唐市委招待所是按照四星的標準上馬硬件和軟件的,但怕傳了出去不好聽,所以沒有對外宣揚,而章國偉也並不是真正關心傅義一的住宿,而是關心安全問題:“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情況?”
傅義一想了想:“沒有,一切正常。”
想起剛纔在樓道中和陳偉東不期而遇,章國偉有點懷疑陳偉東來市委招待所的動機,又一想陳偉東和秋天藍的關係,也就沒再多想。
章國偉並不知道,他和傅義一的秘密會面,還真被陳偉東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並且記錄在了小本本上,事後交給了徐子棋……
“省裡有什麼消息傳來?”章國偉又問了一句,“我打聽了一下,好象是什麼地方出現了一點問題,對你不太有利。”
傅義一卻不以爲然,擺手說道:“我經歷大風大浪多了,不怕。我在紀委系統幹了十幾年了,得罪過的人多了去了,什麼舉報信,匿名信,每年都有不下幾百封,現在還不是好好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章國偉心中鄙夷,你要是身正,全國的紀委幹部都是包青天了,不過臉上還是一臉嚴肅:“還是小心爲好,我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妙。先不說樑秋睿和南欣雨了,說說崔書記那裡有什麼動靜?”
“崔書記說,現在中紀委內部不同意調查夏想,不過上頭已經鬆口了,如果順利的話,差不多一週之內就能成行。”傅義一很是自得地向後一靠,“我在秦唐五天的最大收穫,就是替崔書記打好了前站。”
章國偉沒有接傅義一的話,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會心地笑了。
……
夏想趕到省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他匆匆吃了一口飯,就先來到了範睿恆的辦公室。因爲省委的會議通知並沒有說明是常委會還是別的會議。
範睿恆應該午睡了片刻,精神狀態很不錯,親熱地和夏想握了手,然後等秘書出去之後才說:“夏想,中紀委方面的風聲不小,你怎麼又惹麻煩了?”
夏想無奈笑笑:“也不怪我,範書記,我是閉門家中坐,麻煩找上門。”
範睿恆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我剛剛接到了崔書記的電話……”
崔向當年在燕省的時候,和範睿恆之間的關係還說得過去,也有過一段合作的時期,範睿恆話說一半,顯然有試探夏想之意。
夏想不動聲色:“崔書記呀……好久不見了,也不知他現在身體好不好?”
問身體不問工作,夏想的回答也有意思,言外之意是說崔向該退下了,就不要折騰事情了。
範睿恆見夏想並不問崔向的電話內容,心想夏想還是一樣篤定,難道他真的沒事?沒事最好,否則省委的臉面也不好看。
就揭過中紀委的事情不提,提到了樑秋睿和南欣雨的問題。
“影響很惡劣,對樑秋睿和南欣雨的處置,說說你的想法。”範睿恆將難題交給了夏想。
夏想既是秦唐市委書記,又是省委常委,因此他對樑秋睿和南欣雨的處置意見,將直接影響到省委的最終決定。
甚至毫不誇張地說,夏想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樑秋睿和南欣雨的政治生命。
“秋睿和欣雨兩位同志,都是好同志,關於他們的緋聞,只有幾張照片不能說明問題,也許就是兩人以前認識,現在走得近了一點,就被別有用心的人拍了照片,大肆宣揚。範書記,這有可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事件,我們不能放任這股不正之風的蔓延……”夏想上來就義正言辭地替樑秋睿和南欣雨打了掩護。
範睿恆聽了,不說話,一臉淡然,繼續等夏想說下去。
夏想又說:“不過事情鬧大了,影響確實不好,不利於秦唐工作的開展,我向省委建議,將南欣雨同志調離秦唐。”
範睿恆終於說話了:“誰接任南欣雨的位置比較好?”
“我個人服從省委的安排。”夏想知道,範睿恆默認了他的提議,並且提到了接任人選,就是範書記自己要安排人選了,他自然要順水推舟了。
範睿恆才又笑了:“傅義一同志的問題,我和張黔同志碰了個頭,初步拿出了處理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