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一瞬間猜到了什麼,目光就落在了古玉身上。
老古的條件,就是讓他放手古玉。老古的用意就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只能選擇一樣。
古玉故意不看夏想,但眼中明顯流露出緊張,夏想看了出來,古玉對他,一往情深,難以割捨。
他對古玉又何嘗不是如此?說是無情,說是可以隨意放手,其實平心而論,哪裡這麼容易捨棄?他和古玉之間,即使沒有和衛辛一樣纏綿的感情,沒有和曹殊黧一樣深厚的感情,沒有和連若菡一樣默契的感情,但也是經歷過一番風雨才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如果他選擇放手古玉,必定會對古玉帶來巨大的傷害,有可能真的永遠失去古玉。夏想並不是想自私地永遠擁有古玉,而是不想當最先放手的一個。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象拉橡皮筋,最後放手的一個,總是最疼的一個。
夏想寧願古玉先放手,他受傷。
沉默了片刻,他直視老古的眼睛,說了一番話:“老古,我一直非常敬重您老人家,因爲和您認識以來,您一直都在給我無私的幫助和關愛,我無以爲報。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儘可能讓您老人家安心,舒心,不再爲古玉操心。古玉是個好女孩,她最大的優點是單純而快樂,但單純也是她最大的缺點。也請允許我說一句過頭的話,我比您更瞭解古玉……”
古玉的淚水無聲的滑落。
“人生之中,有些路走過了,對也好,錯也好,已經走過了,回不了頭了,就只能從容面對。我也許給不了古玉一生的幸福,但她有她自己的快樂和選擇,我所能做的就是,她快樂,可以讓她一個人快樂。她悲傷時,可以有我陪她度過,不至於讓她一個人落寞。有些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也許都走不進對方的心裡。但有些人,只見過一面,就好象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如果說非要用古玉來換取一個機會的話,我想說……”
夏想來到古玉面前,伸手從她的頭上拿下了她的頭繩,一頭拉在自己手上,一頭套在古玉手上,然後拉直,直直地看着老古:“我永遠不會做先鬆手的人,因爲那樣會打疼了古玉的手,會傷了她的心。”
古玉“哇”的一聲失聲痛哭,不顧老古在場,一頭撲到夏想的懷中,泣不成聲。
初春的陽光打在宅院之中,安靜而和諧,就如一場盛大的宴會。宴會再盛大,也總有落幕的時候。人生再漫長,也有走完的一天,但感情,但親情,卻在代代相傳之中,成爲所有人賴以生存的溫暖。
老古仰天長嘆,雙手握拳,似是憤怒,似是無奈,又似是堅定。
過了半晌,他才猛然站了起來,來到夏想面前,語氣堅定地說道:“夏想,你的運氣真是好得讓人嫉妒!”
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到了副部以後,路要你自己走了,我不會再幫你一次!”
話說得很決絕,背影也是毅然決然,不留一絲餘地。
古玉卻又破涕爲笑,咬着夏想的耳朵說了一句:“別怕,萬一到時爺爺不幫你,我就去揪他的耳朵……”
夏想見古玉梨花帶雨的俏皮模樣,被陽光一照,臉上的淚水晶瑩剔透,眼睛一眨一眨地閃動,好看極了。
尤其是她臉頰嬌豔如花,豔麗如霞,就讓夏想看呆了。
古玉一時嬌羞:“看什麼看,又不是沒看過?”
夏想就笑:“好久沒有全面看過了……”
古玉大羞:“趕緊走你的,辦正事要緊。”
別說,古玉的話還真靈驗,話音剛落,夏想的手機就響了,他低頭一看,心中一動,是吳才洋的來電。
吳才洋只說了一句:“你在京城?立刻過來見我!”
夏想不敢怠慢,本想和古玉再多呆一會兒,但男人向來是愛美女更愛江山,就立刻去面見吳才洋。
吳才洋約夏想在連若菡的別墅見面,到了一看,吳老爺子也在場,而且吳才江也在。
吳家幾位重量級人物都在,而且人人一臉嚴肅,夏想知道,事情要塵埃落定了。
吳才洋也不多說,示意夏想坐下,一臉嚴峻。倒是吳老爺子一見夏想,嚴肅的表情就舒展開來,微微一笑,十分慈祥。
吳才江也是隻衝夏想微一點頭,表情也有點嚴肅。
“夏想,初步方案出來了……”吳才洋第一句話就讓夏想一下屏住了呼吸。
第二句卻是:“但現在不能告訴你,因爲還沒有正式討論通過,還屬於高度機密。但綜合各方面的形勢來看,基本上問題不大了。爲了擡你進燕省的常委會,吳家、梅家、邱家和付家,都下足了力氣……”
吳老爺子咳嗽了一句:“才江,話不必說多,讓夏想知道結果就行。”言外之意是點醒吳才洋,不必將慣常的拉攏人心的一套用在夏想身上,夏想不是一般人,不是外人,也不是可以用簡單的利益就可以收攏的人。
吳才洋只好又說:“你只需要知道的是,做好本職工作,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他又看了一眼老爺子,“唯一的一個難題是,軍方的態度不太積極,是最大的變數。”
夏想在吳才洋麪前一直是恭敬之中再有一絲不卑不亢的態度,今天卻是少見地自得地一笑,一臉篤定:“軍方的支持,拿到了。”
吳老爺子不動聲色,只是眼神閃了閃,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老古頭很倔,但越倔的人,越有軟的一面。小夏,你不要太欺負老人家了。”
夏想汗顏,無話可說。
“老古怎麼說?”吳才洋一時驚喜,情急之下,也微微有點失態。
其實夏想很聰明,只不過有些話都心裡有數,不必點明而已。是,他是要感謝吳家的大力提攜,如果說以前要助他進省委常委,確實是着力培養他,現在吳才洋不遺餘力要藉機拿下孫習民,就是政治鬥爭的需要了。
道理很簡單,因爲高晉周是常務副省長,距離省長寶座只有一步之遙。
因此政治局關於對孫習民的責任認定難產也正常,因爲不僅事關孫習民是否被免職,還關係到孫習民下臺之後,誰接任省長一職的問題。
又是一場激烈的爭奪戰,省長的寶座不常有,突然空缺一個,還不打破頭?
尤其是高晉周在燕省數年,從副省長到常委副省長,再到常務副省長,真是年頭不短了,再上不去,也必須要離開燕省了。
高晉周爲人淳和,風格溫和而堅定,也漸漸成爲吳家的中堅力量,吳家就算不重用高晉周,但形勢比人強,能借機將高晉周扶正,等於吳家再下一省,不大力拿下孫習民怎麼行?
不過夏想不知道的一點是,吳才洋此次也確實有維護他之心,因爲孫習民對他的評語,激怒了吳才洋。
吳才洋爲人雖然薄情而傲然,但他認定的人,也極爲護短,現在他認可了夏想,就不允許別人說夏想的壞話,而孫習民在關鍵時刻,給夏想上了眼藥,就讓他動了真怒。
走出吳家別墅的時候,擡頭望天,天空如碧,萬里無雲,對京城來說,還真是一個難得的麗日晴空,不見一絲灰濛濛。
夏想的心情,也一如天氣的晴朗,無比純淨。
儘管離真正地公佈結論還有一段時間,但此次和老古會面,和吳老爺子會面,以及親耳聽到吳才洋的證實,他就知道,恐怕事情要到了最後決戰的時刻了。
哪怕是一次猛烈的碰撞,也總歸要到來了,畢竟,燕省的特大安全事故,現在全國鬧得沸沸揚揚,已經成了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
因爲安縣最初上報的人數是15人,後來省政府覈定的是人數是35人,但迫於媒體壓力最後公佈的真實死亡人數是302人,前後反差之大,引來全國一片罵聲。
在此次事故的處理上,孫習民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當然也不能怪他一個人,應該是省委的集體決定,但最後要找承擔責任的最高行政領導,孫習民就得當仁不讓了。
他想讓,也沒人肯接這個燙手山芋。
恐怕現在的孫習民,連哭的心思都有了。
現在的網上的罵聲,說什麼的都有。也不知道是誰翻出了山水路擴建的緣由,就直截了當地說孫習民就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孫大省長被堵了路發了怒,下面的人怎麼會爲拍馬屁而修路?
就有人編了一首打油詩——山水路,斷頭路,孫省長,沒前路——雖然文采不佳,但卻形象地嘲諷了孫習民。
夏想從京城回到秦唐的時候,諸葛霸道和呂振洋已經趕赴了安縣,而此時,孫習民也接到了京城的電話。
接完電話之後的孫習民,一臉沮喪,頹然坐在椅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政治局會議召開在即,決定他命運的時刻來臨了,但事先聽到的消息卻是,前景不妙。
山水路,真是一條斷頭路不成?孫習民不無悲哀地想。
……京城,決定燕省重量級人物命運的政治局會議,正式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