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是夏想曾經擔任常務副縣長的地方,也是夏想和梅曉琳初識,和邱緒峰化敵爲友的地方,更是夏想初展經濟頭腦,第一次爲地方經濟騰飛殫精竭慮之地。
夏想對安縣,有着深厚的感情。
安縣有一條夏想所修的山路,連接景縣,命名爲山水路。當年爲了修建山水路,夏想險些葬身洪水之中,也正是因爲他的大無畏的精神,才贏得了一幫工人兄弟的尊重,才讓他在以後的道路上,也幾次得到過工人兄弟的回報。
直到今天,安縣還流傳到夏想的事蹟,當年的邱緒峰和梅曉琳,基本上已經被安縣人遺忘得一乾二淨,只有夏想,一提起他的名字,無不交口稱讚。即使一下想不起夏想是誰,一說起山水路的義舉,都更是個個豎起大拇指。
夏想的英名,至今還刻在山水路的石碑之上。
孫習民上任之後,前不久到山水路視察,走到半路後,意外山體滑坡,將路堵死,他就很不高興。爲官之人都講究道路暢通,路被堵死,似乎就有前路不通的預示,正值他在燕省步步維艱之時,就明顯流露出了不快。
陪同視察的安縣的縣委書記和縣長察言觀色,先是立刻承認了錯誤,等孫習民回省後,就立刻向省裡打報告,要求擴建山水路,理由當然很充足,爲了加大安縣和景縣之間的交流,如是等等,反正報告打到省裡之後,交通廳很快就批覆了。
批覆了是一回事,是不是立刻撥款是另外一回事。報告後來跑到了孫習民的案頭,孫習民大筆一揮,做出了要求燕市和省交通廳大力支持的批示。
有了省長的批示,又有了專項資金,山水路擴建工程,馬上動工了。
爲了趕工期,趕在五一之前竣工,理由是要趕在旅遊旺季到來之前,爲遊客的通行帶來最大的便利,實際上安縣的考慮是想在五一之時,再請孫省長前來視察,也好挽回負面影響,再給孫省長帶來好印象。
工期不能趕,一趕就容易出豆腐渣工程,安縣的一二把手知道歸知道,但討好上級領導纔是爲官的第一要旨,何況又是省長?
於是就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五一之前完工。
夏想當年提拔了親信鍾義平到安縣,鍾義平在安縣做到縣長之後,調到景縣擔任了縣委書記,也是他運氣好,才逃過了一難——現在的施工隊和夏想當年無法相比,當年夏想吃住全在工地,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工程質量之高,完全超出設計。
結果才幹了不到半個月,就出事了,還是大事。
放炮炸山的時候,操作不規範,引發了山體滑坡,將一羣工人全部掩埋!
事故發生之後,安縣上報人數時,只說是十幾人,但紙裡包不住火,家屬不幹了,最後事情越鬧越大,鬧到了省裡,就成了100多人。
消息傳到孫習民的耳中時,孫習民正在琢磨中組部的徵求意見到底是過場還是另有謀算,他正打算打個電話再和京城方面通通氣,電話就刺耳地響了起來。
確實是很刺耳,平常也不覺得電話聲音難聽,今天不知何故,竟然一下嚇了他一跳。他非常不耐地皺起了眉頭,抓住了電話:“喂……”
聲音已經透露出了不快。
電話一端似乎不再揣摩省長的心思一樣,急急說道:“孫省長,不好了,安縣出事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慢慢說。”孫習民最看不慣手下慌里慌張的樣子,呵斥了一句,“遇事要鎮靜,不要慌張。”
“山水路擴建工程,發生了重大安全事故!”
“……”孫習民心中一沉,近來中央對重大安全事故抓得很嚴,涉及到的官員,概不手軟,而且安縣的山水路的擴建,說到底,還和他有關聯,他當然清楚安縣是爲了迎合他的心思,急急上馬了擴建工程,就心中莫名煩躁了起來,“事故有多重大?”
“安縣隱瞞了真實的死亡人數,只說是15人,但鬧事的家屬有幾百人!”
“胡鬧!”孫習民怒了,“省政府立刻組成事故調查組,趕赴安縣調查。派人做好家屬的安撫工作,將事故的影響降到最低。還有……”
打來電話彙報的是省政府秘書長彭勇。
彭勇在孫習民上任後,就迅速地向孫習民靠攏了。他是政府秘書長,以前和宋朝度的關係不遠不近,和範睿恆也不是一個線上的,由副秘書長擔任了秘書長之後,正好孫習民走馬上任,就順理成章要和省長一條心了。
山水路的擴建,在孫習民的暗示下,彭勇一直十分關心,也用心協調了方方面面的關係,等於是省政府牽頭的一項重點工程。沒想到縣裡的人真不會辦事,竟然弄出了重大安全事故,他也十分惱火。
接到孫省長的指示之後,彭勇立刻行動起來,召集相關部門,立刻趕赴安縣,進行指揮搶救、安撫家屬等一系列的行動。孫省長最後一句話只說了半句,彭勇心領神會,知道孫省長是要求將事故控制在燕省的範圍之內,務必不能鬧大,不能讓媒體曝光。
等到事故現場,彭勇慌神了,現場已經失控,只見巨如小山一樣的石堆堆在眼前,現場有上千人哭天喊地亂成一團,書記和縣長急得滿頭大汗,束手無策,還有無數記者的閃光燈拍來拍去,更有人現場辦公,直接將照片傳到了網上……
事情,鬧大發了。
彭勇一下就頭大了,也火冒三丈,當即要求將記者們全部趕走。不料還有一個記者不識趣,衝破人羣來到彭勇面前,非要採訪。
“彭秘書長,聽說此次事故有近300人喪生,安縣對外公佈的數字是15人,到底哪個是真實的死亡人數?”
彭勇正在火頭上,見記者一副咄咄逼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姿態,頓時頭腦一熱,上來就回敬了一句:“你是哪裡的記者?誰批准你採訪的?有多少死亡人數我怎麼知道?我沒有被埋在下面!沒看到正在緊張地搶救之中,閃一邊兒去,不要礙事。”
記者窮追不捨:“秘書長,總要有一個大概人數吧?15人和300人,相差20倍,請您告訴我,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出入?”
彭勇也是老官場了,但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在記者的再三追問下,在聯想到有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的情況下,終於血往上涌,脫口而出說了一句衝動的話:“告訴你?我早上吃什麼飯要不要告訴你?我幾點上牀睡覺要不要告訴你?你是不是燕省的記者,是燕省的記者,我立刻讓報社開除你!”
彭勇沒想到的是,因爲這一句衝動的話,他惹下了大禍,而且在一夜之間全國揚名,被人封爲“口出狂言”秘書長。
彭勇更沒有想到的是,安縣的重大安全事故,直接將燕省的局勢,鬧騰出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硝煙。
……
夏想和黃得益來到芬達奇現場的時候,蕭伍帶領人馬正在和馬勻一幫人對峙。
馬勻人多勢衆,他紅了眼睛,左右臉上都腫了一大片,顯然,付先先下手夠狠。
夏想見了也覺得解氣,他最欣賞的就是付先先的敢作敢爲的性格。
馬勻糾集了大概三四十個小混混大流氓,多半是附近的村民,打出的口號是土地補償款沒有到位,要求芬達奇服裝廠儘快落實補償,等等,反正理由挺充足。
實際上芬達奇的土地轉讓金完全走的是貸款,銀行早就批下了資金,資金也已經到了村裡的帳上,至於是不是村幹部中間做了手段,就不清楚了。
但有一點,芬達奇服裝廠作爲市政府的重點扶植企業,自始至終就沒有和村裡直接接觸,全是由政府出面代辦。
因此,村民也好,混混也好,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衝芬達奇鬧事。
蕭伍人少,馬勻人多勢衆,吵吵嚷嚷非要付先先還一個公道,向他賠禮道歉,因爲付先先打得夠狠。
付先先肯向他道歉纔怪,狠不得再踹他一腳才解恨。
付先先纔看不上馬勻,什麼東西,長得歪瓜裂棗,還想打她的主意?她看上一眼就覺得噁心!打他兩個耳光算輕了,她還想一腳踢他要害上,讓他殘廢了纔好。
夏想剛到現場,還沒有發號施令,電話就響了,是付先鋒。
付先鋒怒氣衝衝:“夏想,你先保護好先先,等我騰出手來,滅了馬勻這小子。混帳東西,瞎了他的狗眼。”
付先鋒震怒了。
夏想沒時間和付先鋒多說:“付主任,請放心,先先交給我了。”
放下電話夏想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味兒,仔細一想,好象他剛纔的話的出發點,不是以市委書記的立場,而是以私人的立場。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於公於私,都必須不能讓付先先受到一點傷害,也不能讓芬達奇服裝廠受到衝擊。
夏想剛掛斷付先鋒的電話,就又接到了省裡的電話,只聽了幾句就臉色大變,安縣出了重大安全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