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夏想來說,眼下最重大的難題還是京天高鐵,只要京天高鐵能通過立項,絕對會給天澤市的房地產打上一劑定心針,但想讓付先鋒擡手放行,難度極大,因爲現在的付先鋒正在盛怒之下。
此次整合事件,表面上吳家是最大的失利者,暗中,付家也是損失慘重的一方。因爲付家投入了太多的砝碼,所謂無欲則剛,而付家想借此次機遇大撈一筆,寄予厚望,但正應了一句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付家大感失落。不但一無所獲,反而因爲付氏中藥的問題,既得罪了邱家,又被夏想綁架在了天澤。
付先鋒就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此時的付先鋒,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又因爲想借機暗算夏想的計劃沒有成功,梅家沒有迴應,邱家堅決回絕,而夏想非常聰明地選擇了提前引爆天澤的局勢,讓他來不及從容佈局,結果就讓他全部的謀劃落空。
隨着天澤市局勢的明朗化,付先鋒感覺一夜之間,他和夏想之間又回到了以前的敵對狀態。但現在和以前又有所不同,以前在燕省,夏想的關係網錯綜複雜,他治不了他,現在他在發改委,執掌天下衆多技術和項目的審批大權,天澤想要發展,想要提升經濟,必然繞不過他的一關。
總有一天,夏想會求到他的頭上。就是現在的京天高鐵,他就打算卡上一年半載,看夏想怎麼收場。
付先鋒眼光也很犀利,如果京天高鐵始終無法放行的話,戰勁鵬就會對夏想由充滿期待而變成失望,就會和夏想漸行漸遠,夏想在天澤市委的威望也會逐漸降低,再加上如果以後凡是天澤的審批他都卡上一卡的話,夏想這個市長,就當得憋屈了。
付先鋒確實拿住了夏想的軟肋。
發改委始終是繞不過的難關,不管是申請技術和資金的傾斜,還是一些重大項目都經過發改委的審批,等等,只要和發改委關係不好,一個城市想要發展經濟,肯定處處受挫。但夏想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辦法雖多,都不太理想,現階段還需要再三斟酌才能出手。
因爲要的不是和付先鋒硬撐,要的是化解目前的對峙局勢,求同存異,因爲天澤太近京城了,想要爭取一些國家項目落戶,必然要經發改委之手。還有,發改委如果卡住了交通的脖子,天澤的發展,就會大受制約。
夏想正在辦公室裡思索如何破局,如何撬動付先鋒的利益,讓他擡手放行時,戰勁鵬前來彙報工作了。
戰勁鵬一臉氣憤:“夏市長,發改委也太過分了,卡了京天高鐵也就算了,連重點企業扶持的政策也不讓天澤市享受,憑什麼?”
原來,發改委面向全國挑選20家企業,分別給予資金和技術上的扶持,各地方政府可以自行申報。戰勁鵬主管這一塊兒,就精心挑選了幾家天澤市的企業上報了上去,結果剛報上去就被打了回來,說是申請材料不合規範。問哪裡不合規範,說是紙張不符合。
換,發改委是老爺,說什麼是什麼。戰勁鵬就換了紙張,再上報上去之後,又打了回來,說是字體不合規範。戰勁鵬心中有氣,但工作還是要做,就又換了字體。再報上去,結果還是不合格,說是個別地方的用語有問題……
氣得戰勁鵬當場就罵了娘,你他媽的嘴裡吃東西噎着了,說話不會一次說清楚,一趟一趟折騰人玩兒是不是?對方纔不管戰勁鵬是誰,也不管他爹是什麼省委書記,發改委是連天王老子都不尿的“計劃經濟部”,就是主管的部門國務院也審覈不了他們的資金去向,他們怕誰?當即就衝戰勁鵬翻了臉,將戰勁鵬的申報資料扔了一地。
戰勁鵬何曾受過這樣的氣,連材料都不撿就回來了。
夏想聽了,知道是付先鋒的手腳,就勸慰了戰勁鵬幾句,戰勁鵬到底在地方上工作時間短,有些短見,臨走之前說了一句:“夏市長,京天高鐵到底什麼時候能通過立項?您不是和付主任有些交情,多做做工作。京天高鐵對天澤意義重大,拖得越久越不利於天澤的經濟發展。”
作爲下屬,以這樣的口氣對上級領導說話,是謂失禮。夏想也懶得和戰勁鵬計較什麼,他能不知道京天高鐵對天澤經濟發展的意義?但問題是,國內的許多問題不是說條件允許了就能辦成了,還要看具體辦事的人。
剛剛破了鋼鐵整合的局,現在又要破付先鋒的局,人在官場,就是在處處設局和被設局之中,不見刀光劍影,卻見利益紛爭。
電話響了,是老古打來的。
“夏想,猜猜我和老吳頭在路上說了你什麼?”難得的是老古也有玩心,上來就取笑夏想。
“我可猜不到,您二位是我的長輩,誇我,我得謙虛。罵我,我不還口。”夏想心情再不好,也不會在別人面前流露出來。
“哈哈,你倒是油滑。對了,古玉怎麼還沒有回來,她最近是不是天天和嚴小時在一起,沒和你在一起吧?”
這一句話問得意味深長,夏想呵呵一笑:“沒有,我照顧不周,太忙了,正要說聲抱歉。”
“免了,你離她遠一點好。”老古一點也不給夏想面子,直接就嗆了夏想一下,隨即又回到了正題上,“老吳頭說你太固執,認定的目標不更改,非得有一天碰得頭破血流纔會回頭。他說相信你碰壁的一天不遠了。我說你碰壁肯定會有,但你是一頭倔牛,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你說說看,我們誰說得對?”
都各有所指,各有暗示,夏想微一沉思,笑道:“都不對。”
“怎麼說?”
“我是人,不是牛。所以走路的時候,會看清路,不會撞頭。就算是實在躲不過要撞的話,也會用肩膀撞,纔不會撞得頭破血流。”
“哈哈……”老古放聲大笑,“行了,不和你開玩笑了,說點正事,總理想見你。”
夏想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總理有什麼指示精神?”
“步步爲營,各個擊破。”老古微一停頓,又說,“具體時間我來安排,是私人性質的會面,就當成總理和我的一次見面,然後正好遇到了你……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放下電話,夏想左思右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實在想不通總理此時見他所爲何事?現在燕省的整合塵埃落定,齊省的鋼鐵整合在邢端臺的強硬手腕下,繼續推進,邱仁禮一反常態地溫和處理,並未強加阻擋。西省的煤炭資源整合也如火如荼地進行之中,易向師和曹永國之間的配合還算不錯,因爲兩人都是溫和的性格,並沒有大矛盾出現。
可以說,現階段進入了短暫的平和期,總理此時並沒有對他耳提面命的必要。如果說在天澤的常委會召開之前見他,還可以爲他打氣鼓舞士氣的話,事後,又有什麼新的指示?
猜不到,索性不猜了。
就在夏想忙於各項繁瑣的事務之時,正在努力尋找京天高鐵的突破口之際,一次轟動天澤乃至全省的政治事件,正在悄悄地逼近。
7月,天澤進入了旅遊的黃金季節,嚴小時的旅遊文化城日益遊客盈門,花海原也成了天澤一景,在王薔薇的精心經營下,完全搶走了花苑的客源。而花苑的生意自從皮不休在常委會上堅定地支持了陳潔雯之後,更加一落千丈,已經到了關門大吉的地步。
本來夏想不想趕盡殺絕,但留一線,也好日後好相見。但皮不休死硬,他就只好分化拉攏,許了裴一風好處,而將花苑徹底拍死。正是因爲花苑被花海原擠垮,而裴一風及時見風使舵,抽身而出,就讓裴一風和皮不休之間的裂痕加深,只差一點就反目成仇了。
裴一風和陳潔雯之間,也幾乎行同陌路了。
其實裴一風在關鍵時刻力挺夏想,不惜冒着得罪陳潔雯的風險,是基於兩方面的考慮。一是經濟利益,花苑涉及到裴一風太多的經濟利益,他知道在經濟上抗衡不過夏想,而且他又是善於及時轉向的人,纔不會因爲個人利益受損而堅持什麼政治立場。什麼叫政治立場?經濟利益決定政治立場!
二是政治利益。得罪了陳書記風險不小,但夏市長也大有來頭。別的不說,就是省廳馬廳長聽說和夏市長關係不錯?公安系統的升遷離不開省廳的意見,陳書記和省廳說不上話!還有一點,裴一風和郎市公安局長路洪佔私交不錯,關於夏市長在郎市的強硬手腕,他從路洪佔口中聽到之後,對夏市長就有了畏懼之心。
天澤市的局勢經過一次重大的常委會事件之後,就有重新分化和站隊的跡象,然而,就在此時,一場意想不到的政治事件突然降臨了,給天澤市帶來的波動,令所有人的都始料不及,並且帶來了不可低估的長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