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六發現了問題,但是卻受到了威脅。
高鵬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秦牧卻不會主動將電話打過去。
協查組裡面每人都各懷心思,不知道下的什麼龍門棋。
京城風雲涌動,各方派系緊盯着平朝,有準備落井下石的,也有準備撈上一把的。
幽幽的煙色在斗室內涌動,秦牧深知自己在九江市是舉步維艱。一個下來的幹部,若是不親身下訪,是接觸不到事情最低端的。欺上不瞞下,這種手段他懂,也經常使用。上面需要傾聽的是安定和諧,那些矛盾必須要在進入上面人耳中之前就消滅掉,否則那些基層地方官員就成了吃乾飯的了。
秦牧嘆息了一聲,在這個寧靜的夜晚,他掛心着馮紹元這一趟是不是能把許六等人安穩的接出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秦牧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疲憊的感覺了,心力彷彿被抽空了一般,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
秦牧的紅顏知己不少,但是真正能夠看到他內心的卻沒有幾人。若說真的有人能夠稍微讀懂他,卻是那個已經決裂的雲冰。有時候男人也是很脆弱的,需要有個知性的女人來撫慰。
秦牧想了半天,手機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終有些煩躁的將手機扔在牀上,站起身來在室內來回踱着步子。
他這裡煩,九江市地下的三教九流也鬧了點小動靜。過氣的地下教父龍門德爺手下的皮子被一條過江龍用槍給嚇尿了,非但沒有按照規矩寧死不招德爺,甚至還幫那過江龍德爺帶來了消息,要在明天中午請德爺喝茶。
喝茶!道上的這喝茶規矩多了去了。是謝罪茶還是鴻門茶,這裡面彎彎繞繞可不少。尤其是人家在佔上風的時候用槍指着皮子的腦袋說的話,這裡面可就充滿了殺機。
德爺現在雖然被人打壓到龍門一帶,但當年也是呼風喚雨的,自然覺得自己門下出了這樣的人物,對自己的名氣更添了一層冷霜。他如今雖然已經算是金盆洗手,手下面都是正經的生意,但是以前跟他混的人多少也用他的名頭做些事,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手下面的人將皮子狠狠的打了一頓,他才抽着大旱菸,對渾身皮開肉綻的皮子吐了一口,慢悠悠的說道:“說說,怎麼回事。”
皮子領略了德爺的手段,忍着身上的疼痛,把事情的經過仔細的說了一遍,不敢有一點的遺漏。
德爺聽完,一腳衝着皮子的腦袋踹了過去,快五十的人了,腳底下還這麼利索。他舉着旱菸袋怒道:“出息,看看現在這批人的出息。拿了人家的保護費,還騷擾人家顧客,你家德爺的名號就不值那一瓶半瀘州老窖?”
現在德爺可是一個董事長,一個新興產業保鏢公司的董事長。跟在他身後的經理,也是跟了德爺半輩子的人物,連忙勸着德爺別生氣,一邊衝皮子使了個眼色。
皮子會意,連忙說道:“德爺,我看着吧,那過江龍倒不像是道上混的。”
德爺被皮子氣的咳嗽了一聲,聽他這麼一說,問道:“過江龍你也能看出來了?你這眼力勁要這麼好,能被人拿吹吹頂住腦袋?”吹吹是道上的黑話,就是手槍的意思。
皮子苦着臉,腦門子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也不敢用手去擦,慌忙說道:“他穿的聽平整的,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是專賣店裡面纔有的貨色。”
德爺撇着眼睛問道:“就這?你看我現在也是一身名牌。”
皮子吞了一口唾沫,小聲說道:“那人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樣子,走路挺直的,說話也慢聲細語,不像是咱們道上的作風。”
德爺慢慢的閉上眼睛,一口一口的往外噴旱菸。
皮子還想說什麼話,那經理走上前,踢了他屁股一下說道:“趕緊去拾掇拾掇,今天晚上把人給我挖出來。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過江龍要是有求於咱們,咱們就給個江湖面子,要是想玩鴻門宴那一套,就給我叫人把他給剁了!”
“夏天,別胡鬧!咱們已經是洗了手的人了,做事要講道理。”德爺慢悠悠的說道:“好朋友來了,咱們要好吃好喝的待着。你去準備點方子,等皮子把人找到了,你親自跑一趟,就說我老德現在已經不管江湖是非,出於江湖道義給他點方子救急,裡面的事兒我不想摻和了。”
方子,就是錢的意思。一方就是一千塊,在96年,能夠一口氣拿出一萬塊錢的那就被人尊稱爲“萬元戶”了,絕對是很牛的表現。
夏天點點頭,衝皮子一瞪眼,皮子慌忙跑了出去。
地下的事情傳的快,不僅僅是德爺這邊獲得了消息,一直以來逼得德爺洗手退道的另外一方,目前九江市最大地下勢力的掌舵人江爺江洪斌正對手下開懷大笑道:“當真是老梆子人人踩,這下老德可丟盡了臉了,看看以後他還敢倚老賣老的跟我橫。”
江洪斌的軍師王品皺着眉頭說道:“這幾天沒得到消息,有過江龍要走咱們這條線啊。手底下有吹吹,咱們應該能得到消息啊。”
江洪斌眉頭一皺說道:“在別的地方帶來的,這還不簡單?”
王品搖搖頭說道:“這個人不是那麼簡單,隻身一人的過江龍還敢鬧這麼大的陣仗,是有點捉摸不透。要不您去問問老爺子,看看他怎麼說?”
江洪斌點了一顆大雪茄,使勁的吞了一口說道:“乾爹在**那邊都忙得要死,哪裡有功夫管這些閒事。我跟你們說啊,聽說這幾天京城那邊有個什麼協查組要下來,有些手段,乾爹也有點照顧不過來,你們這段時間都給我老實一點,別給我捅出什麼事兒來,我可保不住你們。”
王品嘿嘿一笑,說道:“在九江這塊地兒,誰不給老爺子幾分薄面啊。我看那協查組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哄好了,吃點拿點再找幾個小妮子一睡,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江洪斌啐了一聲,說道:“瞧瞧你們那個樣子,這叫跟不上時代潮流。現在講究的是啥,是情調,是羅曼蒂克,你們懂不懂啊。”
王品連忙一縮頭,說道:“不懂,不懂,這不是讓江哥給指點指點嘛。”
江洪斌哈哈一笑,拍着王品的肩膀,一副誨人不倦的樣子說道:“到時候把協查組的人往咱們代表大酒店一拉,山珍海味先走走肚子,在拉到金鉑船洗個桑拿,然後弄到貴賓室開個單間,弄上點花啊草啊,然後找小妞跟協查組的人談談理想啊,談談民生啊,然後協查組的領導就情不自禁了。”
王品滿臉的諂笑,讚歎道:“到底是境界不一樣啊,服,這次是真服了。”
江洪斌笑罵了一句,繼續說道:“然後再往水上皇宮一拉,讓他們放心的玩高興的玩,在賭桌上輸點錢,咱們再送上去些,這感情不就聯絡好了麼?這時候再送上兩個妞,哈哈,多堅定的人也變成咱手裡的泥鰍了。”
王品又是一陣讚歎,江洪斌鄙夷的說道:“看看你們那檔次,就知道脫了褲子亂幹,有屁用。”
王品連忙拍馬屁道:“是啊是啊,要不您怎麼是城建辦的主任,咱們是您的手下呢。要都有您這覺悟,城建辦主任這位子,也就不稀罕了。”
江洪斌被王品拍得渾身舒服,哈哈笑着讓王品去探探那個過江龍的底細。他這邊是要白能白,要黑能黑,怎麼也有降住那過江龍的手段。
秦牧不知道自己掏槍的事居然能夠震動整個九江黑道,此刻他已經接到了許六的電話,說幾個人已經坐上了馮紹元的車,正向九江趕來。秦牧連忙囑咐他們不要直奔九江,而是前往冀南的那邊。現在九江的風聲有些緊迫,秦牧不想許六等人再陷入危局。
冀南和江北交界的地方,是冀南軍區駐守的。在冀南軍區中,有韓家的嫡系,送進個把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秦牧又打電話聯繫了一下韓大平,軍區這邊駐紮的是一九七軍,軍長是韓老爺子老家的遠方外甥,也是解放後期跟在老爺子身後的勤務兵。
這樣就更加好說了,韓大平打了個電話,軍區那邊直接派出來兩輛車將許六等人接了進去。
韓大平告訴秦牧,讓秦牧有時間跟周軍長親近親近,那老人是看着韓雪菱長大的,早就想見見秦牧了。兩人結婚的時候周軍長因爲軍務沒有時間過去,這次有了機會,一定要跟秦牧見見面。
秦牧聽了有些頭疼,這老人見面可就等着挨批挨訓吧。他跟韓雪菱的關係,到現在都有點說不明白。已經成夫妻了,可是還偏偏沒有洞房,要是韓雪菱沒事衝這老人撒嬌,那可有秦牧好果子吃了。
末了,韓大平告訴秦牧,韓雪菱已經離開京城,到江北與秦牧匯合。老丈人的話中帶着幾分關心,到也讓秦牧心中一動。
記下了周軍長的電話,秦牧點點頭。九江,馬上就要面臨暴風驟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