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見桌子上堆了一桌子的賬本,一面上前利落的將蘇邀已經看完了的賬本收拾起來放在一邊,一邊輕聲回蘇邀的話:“回姑娘,阮小九那邊送了消息進來,讓我跟姑娘您說,您放心,人已經接到了。”
蘇邀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手裡的賬本,牽出一個笑來,讓燕草出去傳個話,自己先去了老太太的康平苑。
康平苑裡安靜的很。
自從蘇嶸走了之後,康平苑便不可避免的冷清下來,倒不是別的緣故,只是蘇老太太心裡擔憂太甚,只有在佛前唸經祈福,心裡才能好受一些。也因爲這個緣故,汪悅榕跟蘇杏恬平常都是跟在蘇老太太身邊唸佛的。
蘇邀到的時候,餘夏急忙迎上來行了個禮:“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還下着雨呢,當心着涼。”
其實如今天氣熱的很,哪裡能那麼輕易便着涼?蘇邀笑着擺了擺手,跟着餘夏到了小佛堂,見蘇老太太正聚精會神的跟着師傅唸佛,她也沒有打擾,只是對蘇杏恬使了個眼色。
蘇杏恬快步跟着蘇邀出來:“四妹,怎麼了?”
“我有要緊事要出門一趟,若是祖母問起,姐姐就說我有事。”蘇邀笑着握了握蘇杏恬的手,見蘇杏恬欲言又止,便鎮定的開口:“姐姐放心,不是什麼大事,我應付的過來。”
蘇杏恬隱約覺得不對,她是知道的,最近蘇邀那裡動作頻頻-----之前蕭恆給了蘇邀的六戒整天連人影都見不到,阮小九也是,已經不知道多久沒來這裡露面了,連胡英跟於冬也都見不到影子。
而且蘇邀那邊的花銷最近也十分巨大。
她知道蘇邀這裡必定不是如同蘇邀說得這麼雲淡風輕,但是蘇邀的事她向來自有分寸,蘇杏恬也不想管的太多,因此只是略一猶豫,她就重新定下心來,鄭重的對蘇邀點頭:“你放心吧幺幺,要辦什麼事你儘管放手去做,家裡有我在,不會給你添亂的。”
蘇邀便笑了:“我知道的,大姐也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什麼事,我會處理好的。”
蘇杏恬一直看着蘇邀的身影從門口消失,才重新回了小佛堂。
蘇老太太已經在汪悅榕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見蘇杏恬進來,便問:“剛纔是幺幺來過了吧?她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有事情要去鋪子裡一趟,過來知會一聲,怕您擔心。”蘇杏恬也急忙過來扶住蘇老太太。
蘇老太太便撲哧一聲笑了:“這個丫頭就是如此的謹慎聽話,我這裡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另一頭,蘇邀已經上了馬車。
馬車穿過了半個京城,繞了幾個圈,最後出了城,到了京郊一處不起眼的民房門前。
民房外頭的坪裡還剩了許多豆子,有人正冒着雨在撿,馬車停下來,小孩兒們都好奇的看着。
蘇邀從馬車上下來,便看見淋溼了的孩子們正在朝自己這邊看,她輕聲吩咐了阮小九幾句,阮小九就點了點頭,從馬車上取了點心去分給孩子們,孩子們拿了點心,一鬨而散。
蘇邀這才轉進了後頭那間茅草屋。
屋子簡陋,一進門先看見兩個正在接雨的木盆,燕草小心的躲開水坑,便見屋子的土炕上頭有個人蜷縮着。
她驚了一跳,炕上的人也驚了一跳,像是兔子一樣躥起來。
燕草驚呼了一聲,忙撲過去擋在蘇邀跟前。
阮小九的動作比她更快,已經搶上去按住了那個人,轉過頭來連聲道:“沒事姑娘,別怕,她是被嚇破膽了,見到人就害怕。”
燕草的心跳還是跳的厲害,轉過頭看了蘇邀一眼,見蘇邀點頭,纔敢放開蘇邀,又小心的朝着那個掙扎的人看過去,雖然長長的頭髮全都散亂着披着,但是隱約還是能看得出來是個很秀氣的姑娘。
她拍了拍胸口。
蘇邀已經越過了燕草向前,蹲在地上伸手撥開那個姑娘的亂髮,靜靜的雙手捧住那姑娘的頭,跟她對視了一會兒,蘇邀才淡淡的開了口:“蝶舞?”
聽見這聲音,蝶舞原本空洞的目光漸漸有了反應,她下意識的應了一聲,但是等到答應完了,又下意識的發起抖來,死命的要掙開蘇邀的手。
幸虧阮小九力氣大,死死地按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蘇邀便一直靜靜的盯着蝶舞,直到她已經掙扎的精疲力竭,再也掙扎不動,蘇邀才放開她,緩緩地拍了拍手:“好了,蝶舞姑娘,想必你現在能心平氣和的跟我說幾句話了。你應當知道,若不是我的人救了你,現在這一刻,你應當也是在東郊的狗場了,是不是?”
聽見狗場兩個字,蝶舞立即想到了那羣兇惡的狼狗,竟然不受控制的猛地打起擺子。
阮小九壓低聲音跟蘇邀說:“千鈞一髮,那些人謹慎的很,一定得等把人扔進了狗舍裡頭才肯走,我們收買了的老蒼頭夫婦好不容易纔把人哄走去喝酒,我們趁機把人拉出來,再遲一步,她就得被那些狗撕碎了。”
想到當時場景,蝶舞哭的撕心裂肺。
蘇邀靜靜的看着她,一直等到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才靜靜的問:“哭夠了麼?只會哭可不行啊,你若是一直只會哭,那遲早還是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
蝶舞戰戰兢兢的擡頭看着蘇邀,遲疑着問她:“你是誰?”
“來幫你的人。”蘇邀回答的言簡意賅,蹲下來跟蝶舞對視:“你是認識沈耀孃的吧?”
又是沈耀娘。
聽見這個名字,蝶舞便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
蘇邀不管她此刻怎麼想,沉聲問:“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幫我辦一件事,我便幫你報仇,凡是欺負過你的,輕賤過你的人,我都要他們十倍奉還,並且幫你從此改名換姓,讓你重新開始生活,你辦還是不辦?”
屋外大雨滂沱,雷聲陣陣,但是這些話卻還是清晰無比的在蝶舞耳邊迴響。
她怔怔的看着蘇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聲音嘶啞的問:“你要我幫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