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田太后說情,田聰總算是能夠從大理寺牢裡提前囫圇出來,田承忠到底還是覺得香火重要些,雖然憤怒,還是親自去接了兒子回家,一到家便先忍着怒氣呵斥他跪下,又重重的掃了他一巴掌,惱怒的罵的他狗血淋頭:“真是個小畜生,你纔多大,你作死啊,竟然敢去沾惹暗門子?!你現在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以後還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給你?!說你蠢,你還真是蠢到頭了,讓你父母親以後的臉面往哪兒擱?!”
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見田聰慘白着臉色跪在地上不停發抖,田承忠又氣又怒,更加口不擇言:“人家生了兒子的,都指望着兒子能上進,你看看我!一個個的,生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田夫人在一邊聽的眉心突突的直跳,強忍着心裡的驚懼和不安,上前輕輕拉了一把田承忠的袖子:“國公爺,別再說了,他已經知道錯了,畢竟剛剛纔回家......”
其實田夫人並不是不想田承忠管教兒子,相反的,田承忠若是當真能夠管教兒子,她是高興都來不及。但是問題是,田承忠素來這樣,對待子女向來都是溺愛,好的時候好的不知好成什麼樣,可一旦兒女做的不如他的心意,他就又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麼多年了,田承忠教養子女從來都不走正路,更別提以身作則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自己都立身不正,又如何能夠教出好孩子來?
田承忠卻更加暴躁了,他自從當年從紫薇關灰溜溜的回來之後,便一直在家中賦閒,這麼些年不是沒想過辦法找差事,可總是被卡下來,差了那麼一口氣。人越是對現狀擔憂,便越是色厲內荏,好想只要自欺欺人,情況便能好轉似地。
過了這麼多時候,田承忠還是當年的脾氣,好高騖遠,偏偏又十分愛面子,若是讓他罵個夠也就罷了,可這時候,偏要來挑戰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田承忠大喝了一聲,轉手便甩手給了田夫人一個耳光,把田夫人打的尖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屋子裡一時鴉雀無聲。
連一直渾渾噩噩的田聰也震驚的擡起頭看着自己父親,慘叫了一聲朝着母親撲了過去。
他是不成器,是混賬,也不怎麼聽母親的話,但是看着母親受辱,心中也是難以言喻的憤怒,他忍不住咆哮:“爹,您怎麼能對母親動手?!”
田夫人整個人都懵了,她自嫁給田承忠到如今,已經接連守了公婆的六年孝,又給他生兒育女,打理家務,她從來沒有忤逆過他的意思,哪怕心裡不贊同,也想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勉強自己說服自己,再三忍讓。
可結果呢?
結果她得到了什麼?
是謾罵,是指責,是羞辱,是當着兒子的面被打!
多年的怨氣一朝散發,田夫人幾乎是從地上蹦了起來,一把朝着田承忠撲了過去,撕扯着田承忠:“你竟然敢打我,你有什麼資格打我?!你自己眼空心大,毫無本事,當年我生阿聰的時候,若不是殿下來救,早就一屍兩命了!那時候你在哪兒?你從來沒什麼本事,若不是有個好姑媽,你算什麼東西,能輪得到你繼續推恩加襲一輩,得到這個國公爺的位子?!從前靠太后,現在靠女兒,你算什麼男人?!我的兒女都是被你給毀了!”
田夫人歇斯底里,被摧殘被打壓了多年,加上現在大女兒田蕊連嫁人都難,名聲盡毀,二女兒跟自己離心離德,人也自私,小兒子也是個沒用的花花公子,她一時灰心失望,悲憤交加,終於不再一味的忍讓。
田承忠猝不及防,沒想到向來溫順的妻子忽然發了瘋,一時臉上被撓出了好幾道血痕,等到好不容易扯開了田夫人,他已經破了相,連脖子上的皮都破了,他頓時怒不可遏:“瘋了!你真是瘋了!你竟然敢動手打丈夫?!我要休妻,休了你這個不賢的婦人!”
田夫人冷笑了一聲,一時心灰意冷:“休妻?!我爲公婆分別守了三年孝,幫田家生兒育女操持中饋,有什麼錯處讓你休妻?!你要休妻,我要跟你和離!這樣的日子,我也忍夠了!”
爲了兒女隱忍這麼多年,可到頭來她的委曲求全也沒有換來兒女們成器。
田夫人頭痛欲裂,指着田承忠厲聲叫嚷:“和離!”
說完便看了田聰一眼,目光復雜的道:“聰兒,你以後不要學你父親,那纔是真的毀了。”
她捧着兒子的臉苦笑了一聲,這才站了起來徑直出了門。
剩下田承忠在大廳裡一時氣的發怔,好半響纔將田聰又打了一頓,若不是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惹是生非,今天也不會鬧出這種事,那個瘋婆子也不會忽然發瘋似地說那些難聽的話。
田聰被打的躺在牀上下不了牀,田夫人氣的收拾東西帶着孃家陪嫁的下人走了,田承忠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還敢鬧離家出走這一套,當即冷笑一聲,打定了主意除非田夫人跪着回來認錯,否則便只當以後田家沒了當家做主的夫人。
田家的鬧劇傳到宮裡的時候,田太后正看着田循在編一條絡子,是竹報平安的樣式,田循的手指靈巧的在彩繩當中上下翻飛,沒過一會兒便編出一條十分精巧的絡子來,看得田太后也忍不住頷首誇讚:“確實是心靈手巧,怪有趣別緻的。”
田循乖巧的笑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熟能生巧罷了,這個絡子用來配您的那個玉髓是正好的,您若是不嫌棄粗陋,我就給您纏上。”
田太后如今儼然已經將田循當成自家女兒,何況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自然不會拒絕,笑了笑點頭同意。
殿里正其樂融融,田媽媽卻忽然急匆匆的進來,先是遲疑的看了田循一眼,才輕聲稟告:“太后娘娘,田家遞了信進來,說是想要請二姑娘出宮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