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陽曬得人有些發暈,蘇邀跟沈嘉言上了邊上的一座茶樓,坐在臨街的地方要了一壺茶,幾個小菜,便乾脆坐下來。
之前崔六爺來這裡鬼混的時候,她並沒看見崔遠道和高平過來對峙的樣子,不過今天顯然就可以彌補之前沒看到熱鬧的遺憾了。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蘇邀正出神,忽然聽見了沈嘉言輕呼了一聲。
“姐姐!是那個田聰!”沈嘉言若有所悟,早知道蘇邀帶他來應當是要找田聰的麻煩的,現在見到人出現在這裡,他便更確定了。
蘇邀扯了扯嘴角,嘖了一聲,頗有些戲謔:“真是半點也不禁算計,比他姐姐差得遠了。”
就這樣的蠢貨,竟然也敢肆無忌憚的出來囂張算計人。
田家對子女的教養可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樓下的田聰哼着小調兒下了馬,今天把一直被姐姐掛在嘴邊的蘇邀羞辱了一頓,他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心裡都是痛快兩個字。
他跟田二老爺混的久了,向來是吃喝嫖賭無一不精的,既然高興,自然就要找找樂子,而普通的樂子他早已經瞧不上了,正在天香樓覺得興致索然,便被一個人勾起了興趣,那人談論起了暗門子,正好便撞在他心口上,給了那人一些銀子,便把地址拿到了手,樂顛顛的來了。
京城裡頭的暗門子不少,但是能把地方選的這樣大的還是少數,田聰興致勃勃的呃搓了搓手,二話不說的上前敲門。
門口兩座石獅子嘴裡含着的兩顆圓球似乎都震了震,沈嘉言按捺不住疑問開口問蘇邀裡頭到底是什麼。
蘇邀深思熟慮許久,只是輕聲說:“是碰不得的東西,誰都碰不得。”
碰了就要倒黴。
但是這世上的男人永遠都覺得自己就是上天青睞的特殊的那個,壞事不該落到自己頭上,能夠玩皇帝的女人,誰不想呢?
就連田聰,纔不過也是十四歲,不是照樣五毒俱全,現在連暗門子都要來?
沈嘉言若有所思,門已經吱呀一聲開了,田聰不知道跟守門的人說了什麼,妻了一通爭執之後進不去,不由得在門口大鬧。
而就在這時,沈嘉言敏銳的看見街道那邊來了一羣官差,不由得又提醒蘇邀:“姐姐,來了一隊官差。”
蘇邀嗯了一聲,官差就是她叫來的。
小二過來上菜,才端上一盤小炒魚,便咦了一聲有些困惑:“對面怎麼開門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對面不是做正經生意的,其實附近的人隱約心裡都有數,只是人家既然敢做這樣的生意,自然便有憑恃,誰都不想給自己惹事,便只當不知道。
只是沒料到前陣子不知道怎麼了,這地方忽然就關了,一直都空着沒人。
他還以爲對面是關門大吉了呢,可今天打眼一看,怎麼又開了?
蘇邀微笑。
自從盯上了崔六爺之後,她便一直讓阮小九關注着這裡和安置廢帝那些妃嬪的尼姑庵,自然知道他們最近打算將東西重新收拾走,另起爐竈。
也正好,她就送田聰一份大禮。
此時田聰正暴躁的跟門房扯皮,他就是想來找點樂子和消遣罷了,可分明就是這裡沒錯,這些人卻推三阻四的,有錢都不賺。
門房不知道這二愣子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本來就提心吊膽的,見他竟然還要硬闖,一時也急了,只能一把攥住他往裡頭拉,生怕他繼續嚷嚷。
可正糾纏之間,怕什麼就來什麼,分明就怕官府的人來,順天府的人還真的就來了-----新調任了順天府推官的張推官領着幾個官差過來了。
阮小九氣喘吁吁的從樓下跑上樓,對着蘇邀輕輕點了點頭:“姑娘,辦妥了。”
張推官自然也是他們派人通知的。
反正是要扯開這張大網了,自然該讓敢做事的人來扯。
田聰正莫名其妙,不知道這羣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忽然便見官差來了,都還來不及腳底抹油,便被那些官差堵了個正着。
官差一擁而上,將他們都給抓了起來,哪怕田聰急的破口大罵,後來更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可就算是如此,張推官也照樣眼睛都沒眨一眨,讓底下人將田聰給綁了起來。
事情鬧大了。
當天下午,順天府府尹便緊急去了宗正寺。
宗正寺原本是汾陽王掌管,後來汾陽王出了事,便又交給了禮部的新尚書穆永平,穆永平還在這個位子沒坐熱乎,便接到一個天大的消息,當場人都傻了。
若不是好歹在官場浸淫多年,他都差點要失態,饒是如此,他也忍不住罵了好幾聲娘,而後跟順天府尹相對發愁了一陣,硬着頭皮去求見元豐帝了。
田聰一連兩天都沒回家,田夫人早已經急瘋了,她自來知道田聰胡鬧慣了,但是田聰還從未敢連着兩天夜不歸宿過,正讓人到處去找,田二老爺灰頭土臉的回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嫂不必去找了,我知道他在哪兒。”
田夫人急忙問是在哪兒。
田二老爺面色發白,半響才悶着頭壓低聲音回:“在.....在大理寺。”
大理寺?
田夫人怔了怔,隨即便強顏歡笑的問:“他又惹了什麼麻煩?”
田聰年紀不大,但是卻早已經三天兩頭的惹事,從前都是欺男霸女那些事兒,山家裡是這個爵位,人家不必你說,都自己給你把事情壓下去了。
田夫人還以爲他又在外頭惹了禍。
田二老爺這回卻罕見的垂頭喪氣,低頭雙手捂着臉長出了一口氣,才豁出去似地跟田夫人說:“他,他去暗門子裡頭.....被順天府抓了。”
田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心裡卻又偷偷地鬆了口氣。
剛纔見田二老爺這樣鄭重其事,她心裡發沉,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現在這事兒自然也不算好,可已經比她預想當中的要好多了。
田二老爺這回當真要急哭了,他搖了搖頭:“不是的,大嫂,那座宅子,裡頭是清淨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