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元豐帝沒怎麼計較,他眉眼也沒動一下,吩咐陳太監:“把她交給錦衣衛,嚴加審問。”
他這麼說,便已經等於落下了最後一錘子。
等到陳太監招呼了錦衣衛把那宮女帶下去,元豐帝已經看向了賀太太:“你這副脾氣,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改。”
賀太太語氣哽咽:“是啊,可有什麼法子?若是娘娘還在......”
若是胡皇后還在.....
這句話叫場中所有人都靜下來。
田太后不免多看了賀太太一眼。
多年的沉悶看來也真是讓這個從前的野丫頭學乖了,瞧瞧,學的能屈能伸了。
明昌公主便更是厭煩,賀太太借個死人的光,還不知道要借到什麼時候去,元豐帝也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人死了,反而處處都好了,對着一個死人格外的情深意重。
可招數再陳舊,也擋不住有用。
元豐帝沉沉嘆了口氣,讓了賀太太起來:“難不成朕就讓你們受了委屈不成?放心,這事兒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鬧了一場,大家守歲的喜悅全都被沖淡了,人人都沉默下來,在沉默中等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元豐帝在發落了那個宮女去錦衣衛之後,便帶着五皇子跟蕭恆過貴妃的鳳藻宮去看十一公主了,衆位誥命陪着田太后在慈寧宮,此時心中全都七上八下。
真是年年都進宮,卻從來沒遇見過比這幾年更刺激的宮宴了。
先是前年過年的時候黑熊的事兒,又是今年有人推的十一公主生死不明,還嫁禍給蘇邀,還不知道今天這些事兒又得怎麼了局。
除了驚慌之外,大家又琢磨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來。
別的不說,今年明昌公主難得的坐了冷板凳,可賀太太跟蘇邀卻十分被皇帝乃至於皇長孫看重。
人人心中自然有一杆秤,難免要多想一點兒。
難不成,往後當真是蘇家要起來了?
身處風暴中心,明昌公主哪裡看不出這些人明裡暗裡的心思和探測,心口憋着一團火,幾乎要五內俱焚。
邊上的汾陽王妃冷眼旁觀半響,忽而遞過一杯茶,淡淡道:“潤一潤喉吧。”
明昌公主也真是又氣又怒,口乾舌燥,伸手接過來喝了一口,卻又急忙要吐出來-----這茶水竟然是冷的!
她正想生氣,卻見汾陽王妃意有所指的朝自己看過來:“怎麼,吃不慣冷茶?遲早會吃慣的。”
這話說的讓人心中不舒服,她忍不住問:“你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汾陽王妃輕輕嘆了一聲氣,示意明昌公主去看殿中的其他人,挑眉道:“人都是這樣,拜高踩低,難不成殿下察覺不到,風向已經變了嗎?以後這樣的日子,只怕殿下要提前習慣了,畢竟,現在在聖上跟前最受寵的,已經成了那位好不容易纔找回來的皇長孫殿下啊!”
蕭恆!
想到蕭恆,明昌公主的心情更差,她瞥一眼被好幾個夫人拉着說話的賀太太跟蘇邀,知道汾陽王妃說的是真話。
自來風往哪邊吹,牆頭草都是倒的最快的。
剛想冷笑,看到汾陽王妃的表情,明昌公主腦子裡又哄了一聲,一時之間想了起來----論仇恨,汾陽王妃難不成會比自己少恨蕭恆一些?!
要知道,當初汾陽王妃可是跪在蕭恆跟前求蕭恆對汾陽王網開一面,卻被蕭恆譏諷了的。
更別提,汾陽王之所以出事,還是直接因爲蘇嶸。
那汾陽王妃怎麼會這樣鎮定?
除非......
她立即聯想到剛纔的那一幕,震驚的盯着汾陽王妃。
汾陽王妃回了一個微笑,輕聲嘆了口氣:“可惜了。”
可惜什麼?
不言而喻。
自然是可惜算計了一場,卻沒得到想要的結果。
明昌公主心神劇震,忍不住低聲用只有自己跟她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問:“你瘋了?這可是在宮裡!”
而且還是除夕夜。
“那又如何?”汾陽王妃面上還帶着微笑,旁人看來,她只是在跟明昌公主咬耳朵,頓了頓,她才道:“當年,我還不是在宮裡救了他?可救了他又怎麼樣?”
明昌公主無話可說,好半響纔不安的問她:“那那個宮女......”
“放心吧。”汾陽王妃撥弄了一下茶盞:“既然敢做,自然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命只有一條,我也是惜命的。”
明昌公主這才放下心來。
不多時,鳳藻宮那邊終於傳來消息,五皇子帶着陳太監過來跟田太后回話:“十一已經醒了,血也已經止住了,只是她當時也是背對着那宮女,並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推下去的,只是叫嚷頭疼,又睡過去了。父皇在那裡陪着她,讓我過來跟皇祖母說一聲,免得您擔心。”
田太后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元豐帝既然這麼說了,就是不再拘着誥命們在宮裡的意思。
畢竟雖然事情是在宮裡發生的,但是卻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誰動手,在場的除了宗室便是跟皇室沾親帶故的,總不能把人家真的每個都當成犯人拷問。
出了這樣的事,也不再要求衆人守歲了。
田太后按照前年的例子,讓陳太監和內侍省安排着衆位夫人們出宮去,自己由田循攙扶着進了淨室,才疲倦的出了口氣,嘖了一聲,隨即就道:“蘇邀這個丫頭,真是不簡單啊,每次看見她,她總能鬧出事來,不管是她找事還是別人算計她,便沒見着她吃虧的,真是難得。”
田循默不作聲的服侍着她脫了衣裳,輕聲應和:“是,她素來都是十分隨機應變的。”
“你得想想法子了。”田太后看她一眼:“這些天哀家一直留你住在宮裡,哪怕今天是除夕也沒把你放回家,這原本是十分不合規矩的,可哀家就是爲了能夠叫你多跟皇長孫有機會接觸,還留了你下來,你可不要辜負哀家和你父母這一片苦心。皇長孫原本對你冷淡了些,可他對旁人也就那樣,可今天卻不同,他對蘇邀的態度,你也應當看到了,這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