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邀豈止是隻有聚海莊跟齊雲熙的事兒弄不明白?
她眼前還有一樁最要緊的事需要去做----眼看着馬上就要過年,各衙門眼看就要封印了,可是蕭恆的事情,竟然沒有人再提了。
就好像認了回來也就認了,可是卻跟個閒散宗室沒什麼分別。
蘇邀從前不急,如今卻知道不能不急,許次輔是什麼人?他手裡掌管着言官言路,若是他不張口,蕭恆的事被這麼長久的拖下去,最終就什麼也不會再剩下。
可是朝廷大事,尤其是關乎於這種立嗣的事兒,本身就關乎着無數的人的前程性命,她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想到有什麼法子,能夠儘量穩妥的促成這件事。
雷雲的事情算是打開了一個缺口,可到底如何才能巧妙的利用這件事來達成目的?
她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忽然站起身讓人備了車馬。
何堅如今是常跟着她出門的,見她要出門,急忙問她是要去什麼地方。
蘇邀想了想,輕聲道:“去廣平侯府。”
廣平侯府,宋翔宇正在看着老家那邊送來的禮單,大兒子宋志斌如今回了老家,總算是有了個人樣,開始正經過日子了,不僅不再偏執陰沉,也不再跟從前一樣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辦事兒還算是妥帖。
像是這次讓族中之人帶禮物上京的事兒,就很有章法。
連帶着宋大夫人如今也平和多了,他心裡有些高興,更多的還是放心,連帶着心情都好了許多,特意打賞了管事,勉勵了他們幾句,才讓人領着他們下去休息,就聽說蘇邀來了,他不由得有些吃驚。
可蘇家這位縣主,向來不能以尋常人看待,他顧不得吃驚,先讓人快把蘇邀請進來,而後才親自去了花廳招待。
他見蘇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並不如何客套就徑直進了正題:“縣主忽然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指教?”
“指教不敢當。”蘇邀在他下手坐下,輕輕搖了搖頭,纔開門見山的道:“胡建邦的事,想必世子應當知道了吧?”
說起這件事,宋翔宇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口口聲聲是要爲胡皇后和先太子伸冤,做的卻全都是蠢事,差點兒就要被他給害死。他點了點頭,聲音也跟着冷了下來:“原來縣主也知道消息了?胡建邦死了。”
蘇邀就怔了怔。
她是知道的,放出了胡建邦狀告鄭思宇的風聲之後,胡建邦肯定是活不長了。
可她沒想到,都沒等到過完年,那些人就忍不住了。
看來胡建邦所謂的在西北欺男霸女的事兒,根本經不起查麼。
“這麼快?”蘇邀皺起眉頭:“是畏罪自盡的嗎?”
“說是受不了嚴刑拷打,所以才自盡的。”宋翔宇面帶嘲諷:“如今都察院正上書請罪呢。”
“真巧啊。”蘇邀語氣幽深:“我來之前,並不知道胡建邦已經死了的消息,我是想問問世子,這麼多層出不窮的算計,世子跟侯爺,接下來有沒有什麼打算?”
宋翔宇苦笑,他真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跟個小姑娘討論這些的時候,不過這也沒什麼,兒子的許多大事都是跟這位蘇四姑娘一道做出來的,他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鄭重的道:“家父打算過了年就上書,請聖上給先太子正名。”
只要恢復了先太子的名分,那麼蕭恆這個皇長孫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孫了,誰也不能說什麼。
“的確是該有人上書。”蘇邀輕聲開口:“可這個人不該是侯爺。”
宋家跟蕭恆之間的關係人所共知,宋家出面,一定會引起無數的口誅筆伐,到時候這件事反而更加艱難了。
宋翔宇哪裡會不知道蘇邀的意思,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百害而無一利。”
“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世子,知不知道許次輔跟首輔大人的關係如何?”蘇邀緊盯着宋翔宇,輕聲道:“聽說比起首輔大人,聖上跟許次輔的關係倒是更近一些?”
這是真的,宋翔宇嗯了一聲,指點蘇邀:“楊首輔畢竟是歷經幾朝的人物了,自然不如天子門生的許次輔跟聖上親近。”
是啊,蘇邀一點就透,立即就明白過來。
楊博畢竟還幫廢帝當過閣老呢,雖然他老人家風向看得準,等到元豐帝上位之後也是一心一意輔佐元豐帝,但是這種臣子,哪裡有自己培養出來的用的順心?
許次輔也不過就是輸在了資歷和人脈上頭。
聽見蘇邀這麼問,宋翔宇若有所思:“怎麼,蘇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我是在想,一山不能容二虎.....”蘇邀挑了挑眉,又毫不諱言的道:“這次彈劾胡建邦的鄭思宇,是兵部侍郎,聽說他是許崇許大人的同科,以許大人的子侄輩自居......”
這句話裡透出來的消息可就太多了。
宋翔宇敏銳的捕捉到了蘇邀的意思,當即就問:“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可事實就是如此。”蘇邀笑了一聲,直截了當的道:“世子,若真是我所說的,那麼鄭思宇究竟是處於何種緣故而彈劾胡建邦,這裡頭的意味不言而喻。至少許次輔,他是不支持皇長孫的。”
許順不支持。
那麼楊博呢?
按理來說,首輔才該是內閣真正當家作主的人,可是楊博卻並不算完完全全掌握內閣,甚至要分出許多權力。
他真的願意嗎?
說起來,皇長孫的事兒,這隻老狐狸,可到現在都還沒有發表過意見。
知道蘇邀的意思,宋翔宇震驚之餘又很是沮喪:“並沒有那麼簡單,內閣的事,到現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矛盾。就比如說楊首輔雖然不言不語,但是另外兩位大人,也就是高大人和孫大人,卻都是楊首輔的得意門生....”
內閣五人,他們就已經佔了三個了,怎麼可能是真的勢弱?
只是沒有撕破臉的必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