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蘇三老爺不好答話,就只是訕訕的笑了笑,聽見賀太太問起蘇邀,才鬆了口氣:“幺幺聽說您回來了,卻又不知道您的船什麼時候纔到,所以這些天都會去碼頭那邊等着....”
剛好錯開了。
賀太太揉了揉眉心,這纔想起來她是接到書信就帶着賀二奶奶直接去了汪家的,腳下的步子就頓了頓。
蘇三老爺怕她又要趕着回去,小心的看着她的臉色開口:“不過已經讓人去告訴她了,您要不先在家裡等一等?幺幺近些天都在念叨着您什麼時候回來,老太太也每天都問呢。”
賀太太看他一眼,有些詫異的發現他從前縈繞在眉宇中的浮躁都散去了,如今整個人看上去都比從前要順眼上許多。
不知道爲什麼,賀太太心中之前還不斷散發的煩躁和怒氣又消散了-----連蘇三老爺這樣利慾薰心的人都能改好,說明事情還是在往好的方向走,既然如此,她做什麼要提前擔驚受怕呢?
這麼想着,她的心情平復許多,摸了摸袖子裡那封信,淡淡的道:“領我去見見你母親吧。”
蘇老太太正在跟蘇杏儀打聽蘇嶸的消息,得知蘇嶸回來以後就又出門了,她心裡總是不大安心,偏偏蘇邀最近又得忙着去等賀太太,她心中無論如何沒個底,只好問蘇杏儀蘇嶸身邊的人到底帶齊了沒有。
蘇杏儀也明白她擔心,不厭其煩的安慰她:“他做事向來有分寸的,既然他不告訴咱們,自然有他的道理......
蘇老太太緩緩呼了口氣:“能有什麼分寸?他分明在別莊住的好好的,若是沒什麼事,怎麼會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來?”
都瞞着她一個人!
蘇老太太心裡有些委屈,又有些控制不住的難過。
她知道孩子們都是爲了她好,可是最近她總覺得風雨欲來。
老人老了,其實跟小孩兒也差不多,蘇杏儀耐心的勸慰她:“等到晚一點,幺幺跟嶸哥兒就都回來了......”
爲了引開蘇老太太的注意力,她又提起汪家跟謝家的事兒來說:“嶸哥兒也就是小時候,總是一副俠義心腸,自從受傷之後,他什麼時候管過閒事?這回倒是稀奇了,竟然還出手教訓了謝家......”
蘇老太太想也不想的就道:“咱們家得了汪家這麼大的人情,不說紛紛的親事就是咱們家的錯,先說申大夫的恩情,那也不能袖手旁觀,嶸哥兒做得對,他若不這麼做,才真是對不住良心呢。”
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蘇老太太的心情總算是稍微好了些,接了蘇杏儀捧過來的枇杷膏要喝,忽然聽見外頭餘夏驚喜的通稟,說是賀太太到了。
她急忙將手裡的枇杷膏放下,朝着門簾處看去,果然,下一刻簾子被掀了起來,賀太太便走進來了。
“可算是回來了!”蘇老太太感嘆一聲,臉上情不自禁的浮現出笑容,伸手一把拉住了賀太太,上下打量了一陣,才道:“清減了。”
“趕路麼,風塵僕僕,難免的。”賀太太笑着把蘇杏儀給扶起來,答了蘇老太太一句,又問蘇杏儀溫宗斌和溫宗華兩兄弟。
“他們讀書去了。”蘇杏儀笑盈盈的,精神比從前好多了:“一月也纔回來一次,到時候再讓他們來給您請安。”
賀太太笑着點頭,又道:“是,孩子也不能太嬌慣着,讓他們自己去書院呆着是好事,也學學人情世故,擴寬眼界。”
又讓蘇杏儀待會兒差人去拿禮物。
寒暄完了,賀太太才笑着問蘇老太太:“還在外頭就見你這院子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怎麼,又心情不好不成?”
臨到老了,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反而越發的親密,這一句打趣出來,蘇老太太也只是笑罵了一聲,才擺了擺手,讓伺候的人下去,說了蘇嶸從別莊回來的事:“最近也出了太多事兒了,淳安被褫奪了郡主封號,莊王妃不知道怎麼的忽然說是要保胎.....把申大夫給叫走了,嶸哥兒這麼急匆匆的從別莊回來,我怎麼能不擔心?偏偏她們什麼都不跟我說。”
賀太太略微蹙了蹙眉。
她之前一直在驛站,接到的書信只截止於在蘇明清的事兒上,後來趕路回來,想必蘇邀就算是送了信,也是錯過了。
她揉了揉眉心,認真的聽完了最近發生的事兒,才靠在椅背上緩緩牽了牽嘴角:“怪不得呢,蘇家復爵,他們當然要慌了,否則的話,真等到太子的案子翻過來,他們可怎麼辦呢?”
蘇老太太也沉沉的嘆了口氣:“可不是,事情看似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哪裡有那麼簡單?不說別的,只說秦家那麼多年在漕運上的利益,送到哪兒去了?三皇子真的在廢爲庶人後還能指使得動徐家魏家?邵文勳做的那些事兒汾陽王當真就一點不知?笑話!”
打蛇不死,就只能擔驚受怕。
賀太太也知道蘇老太太的壓力,若是還跟從前那樣,事情壞到極點了,反而心裡的壓力會少一些,反正再糟糕也就是那樣了。
可現在好不容易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若是再從雲端摔下去,那纔是真的讓人無法接受。
她拍了拍蘇老太太的手背:“你心裡有數,孩子們心裡也有數,不管是嶸哥兒還是幺幺,她們都是頂頂聰明的孩子,你放心吧。”
說完,她不等蘇老太太再談論這件事,就淡淡的道:“倒是我這裡,真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一說。”
很少見到賀太太這樣認真嚴肅的樣子,蘇老太太也跟着認真了起來:“你說。”
賀太太將一直揣在袖子裡那封信拿出來,面色沉沉的對蘇老太太說:“齊雲熙的信。”
齊雲熙......
蘇老太太的神情一開始有些茫然,而後便剋制不住的攥緊了拳頭,渾身都緊繃了起來,語氣冷淡的呵了一聲:“她音信全無這麼多年,這個時候忽然來信?”
賀太太面無表情的將齊雲熙還打算給汪悅榕說媒的事情說了,有些諷刺的道:“還說是知道汪家我的姻親,我卻只覺得可笑,你說說,她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