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是蘇桉爲人做事的準則。
蘇邀作爲前世今生都被他所厭惡的那個人,當然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脾氣,也知道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但是,那重要嗎?
作爲骨肉至親,她自問沒有什麼虧欠蘇桉。
他打傷了程定安得罪了四皇子,可卻又不能自己收拾爛攤子,導致最後需要她來代替蘇杏璇出嫁,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惶惶然的期待着親人團聚的十四歲的小姑娘,但是他心軟了嗎?
他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到她生命的最後,他也只是覺得她沒有本事,惹人厭惡,多行不義纔會給家族蒙羞。
這樣的哥哥,要來做什麼?
不過這個不必對賀太太提起,蘇邀誠心實意的看着賀太太的眼睛,臉上帶着並不加以遮掩的冷淡:“沒有用的外祖母,我從前也沒有得罪過他,他也不是不知道桑嬤嬤的計謀若是成功,我面臨的會是什麼境遇,可他動手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他對我沒有兄妹之情,我對他,也是一樣的。”
既然沒有感情,那就當然只談利弊。
她叫沈家夫妻提早去送信,那麼蘇三太太和蘇三老爺就不能把這件事當成沒有發生過,壓着不讓蘇老太太知道-----蘇老太太是不管事了沒錯,但是蘇三老爺想要永定伯的爵位,那就一定要經過老太太的准許,得蘇老太太心甘情願的上書請封,這件事纔有可能得成。
可蘇老太太在這些年裡都沒有上書的意思,上一世蘇邀不懂這裡頭的門道,到後來才明白了蘇家也不是一味的鐵板一塊。
作爲家中唯一身上還有官身的男丁,蘇三老爺當然想要繼承這個爵位,但是偏偏前頭還有大老爺留下來的大少爺,按理來說,他才應當是最該得這個爵位的人。
蘇老太太顯然也是因爲這一點,所以拖着遲遲不肯把位子讓給蘇三老爺。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蘇三老爺當然在母親跟前更不能有半點錯漏,連帶着蘇三太太都只有對婆婆更加孝順的。
可是蘇桉卻犯下這等蠢事來!
爲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就出手陷害自己的親妹妹,這會讓蘇老太太怎麼想?
蘇老太太之所以不放心把這個位子交給三房,無非就是因爲顧忌着三房得了這個爵位之後就不管大房的死活,會欺壓大房。
現在蘇桉是這個德性,蘇老太太只會覺得是父母教的不好,她更不會鬆口替三老爺請封了。
這纔是蘇邀真正的目的。
她攬住賀太太的腰,靠在她懷裡的臉紅紅的,好半響才輕輕嘆息了一聲:“外祖母,我得先站穩腳跟......”
可是如果是妄圖用什麼血緣在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那裡獲取支持,是絕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只能另闢蹊徑。
賀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是該覺得欣慰還是心酸,這個孩子原來把所有的一切想的都如此清楚,理智得近乎可怕。
她養了蘇邀幾年,從未見蘇邀露出過她的爪子來......
可蘇邀原來不是不清楚蘇家每一個人的態度,她只是不說,只是在忍。
這是終於忍不住了。
她不能想象蘇邀是怎麼樣一點一點熬過這幾年,在深夜裡期許着跟親人會面,可這一切都被蘇桉那個蠢貨給毀了!
現在蘇邀對着蘇家人已經充滿了防備,但是能說是她錯嗎?賀太太目光復雜,伸手摸了摸蘇邀的頭髮,輕聲道:“罷了,事情也未必就有你想的那麼糟。”
蘇邀只是牽了牽嘴角,蘇桉既然一來就送她這麼一份大禮,她當然也該好好的回他這份好心。
想必這次回京,蘇家三房就不會忙的沒空來見她這個落魄千金了。
蘇三老爺看重兒子嗎?
他當然看重,一個兒子可比一個女兒要珍貴多了,這筆帳他還是會算的。
不過.....
蘇邀諷刺的牽了牽嘴角。
而如她所預料的一般,準備着來找她麻煩的蘇桉更先遇見了麻煩,他從蘇杏璇的房裡出來,氣沖沖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還沒來得及想出個法子整治那個惹人厭惡的所謂妹妹,就被蘇三老爺叫過去了。
父親向來嚴格,蘇桉再生氣也不敢在他跟前使性子,只好理了理衣裳去了前頭書房。
可誰知道,他才進門,蘇三老爺就劈頭蓋臉的道:“畜生!你還有臉來!”
蘇桉被罵的懵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蘇三老爺重重的打了個巴掌。整個人都被打了個趔趄,他震驚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蘇三老爺,委屈的喊道:“父親!”
蘇三老爺冷冷的看着他,眼裡都是失望和不耐煩:“誰許你私自聯繫你舅舅對付沈家?!你有沒有腦子?!那是你親妹妹的養父養母,他們身份再低賤,也對你妹妹有養育之恩,這件事若是被別人知道了,你會是個什麼名聲,你知不知道?”
蘇桉臉上火辣辣的疼,一天之內,他耳朵裡聽見的就全都是妹妹妹妹,聽的他眼裡忍不住冒火。
他想說蘇邀算是哪門子的妹妹,他長到這麼大,連見都沒見過那個蠢貨一面,就要他承認她是他妹妹了?
她也配!?
可今天蘇杏璇因爲這件事被母親訓斥,父親如今又爲了這件事打他,他嘴脣開開闔闔數次,終究還是壓下了不服氣,低聲道:“我只是覺得那個沈家煩人,藉着這點恩情,就想巴上咱們家,說不得還想沾如意的光......”
蘇三老爺的目光冷淡至極:“愚蠢!不過是個小人物,你不理會就是了,何必上趕着踩一腳?再說,這件事且算了,你爲何讓奴才處心積慮的陷害你妹妹?!你跟她纔是血脈相連,纔是一母同胞,如今卻這樣算計她,還弄的你外祖母都不放心,親自上京來了,驚動了你祖母,現在你祖母也得知你做下的蠢事了!你真是出息了!”
蘇桉右眼皮跳了跳,也忍不住有些懊惱。
桑嬤嬤平時辦事也算可靠,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把這件事弄得一團糟,平白便宜了那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