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不管不顧的抱怨起來:“還有,明昌公主怎麼會管着點小事?難不成就因爲桉兒說的幾句糊塗話沒有兌現,公主未必還要去聖上跟前說幾聲不成?!沒聽說過這樣的道理!這件事怎麼不能解決?把蘇杏璇遠遠的送走,過幾年,這件事自然被人忘了......”
她最近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心裡簡直悔恨至極。
當時蘇老太太說出讓蘇桉和蘇杏璇成親的時候,她就該強烈反對的,可惜她當時被蘇老太太唬住了,竟然沒能想起來。
蘇三老爺嗤笑了一聲:“合着說來說去,你就是覺得娘會害了我們,是吧?”
蘇三太太沒有出聲,但是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收起你那副樣子吧!若不是你一直瞞着我,把那個畜生放出來,哪裡會出這樣的事?”蘇三老爺有些煩躁,擺手讓下人下去,就沒了顧忌的看着她:“你知道什麼?如今朝中因爲織造署貪腐一案風聲鶴唳,人人都盯着我們家呢,眼下正是什麼錯都不能出的時候,那個畜生卻還鬧出這種事來,若是秦家想要反咬一口,大可抓住這件事參奏我一本家風不正,治家不嚴,再參你兒子亂了人倫綱常,以妹爲妻,到時候,你還擔心他能娶不娶的了高門貴女?你不如擔心擔心他還有沒有臉活下去吧!”
蘇三太太沒想到蘇三老爺這麼說,一時如遭雷擊,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再說,事情走到這一步,還不是多虧了你這個好母親?”他自己也滿肚子的氣,嘲諷的吸了一口氣:“你在這裡氣的心窩疼,可你想過那個逆子沒有?”
蘇三太太怔住了。
蘇三老爺一看就知道蘇三太太是隻顧着自己傷心失望怨恨老太太了,搖了搖頭就道:“你要死要活的,可你兒子卻開心的很,你說這找誰說理去?”
蘇家的宅子還是當年太祖賞賜下來的,從前聽說是前朝某位受寵公主的公主府,跟王爺們四平八正的那些建築不同,這座宅子雖然也是四四方方的,可裡頭的花木和景觀卻多了幾分江南建築的柔美和精緻,蘇桉的院子是蘇三太太驚心挑選的,屋前就是一棵西府海棠,等春天一到,花瓣都能把地上堆的厚厚一層。
蘇三太太到的時候,蘇桉正急着指揮底下的人在架鞦韆,一臉的興奮和高興,滿院子都是笑聲。
這座建造在高處的院子已經掛滿了燈籠,風一吹,整座院子都籠罩着一層薄薄的光,蘇三太太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有無數的情緒涌上心頭,但是她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她引以爲傲的兒子。
他剛生下來開始,她就苦心孤詣的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甚至把他看的比丈夫都要重要幾分,她原本以爲她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是同樣的重要。
可事實上,她這個母親在他心裡毫無分量。
她說的話無用,她的喜怒影響不了他,他最看重的,只是蘇杏璇而已。
這個認知叫蘇三太太滿心都是悲涼和痛苦,這份熊熊燃燒的怒火終於讓她失去了理智,她衝上了臺階,猛地給了蘇桉一個巴掌。
這還是她頭一次這樣下死力對他動手,一時之間,整個院子的人都驚住了,底下的下人們瑟瑟發抖,看着蘇三太太惶惶然不知所措。
蘇桉也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見她滿臉憤怒,一時怔住了,過後就又委屈又震驚的喊了她一聲:“娘!您幹什麼?!”
他被押回來之後關了好幾天,跟前幾次不同,這一次被抓回來,不管是蘇三老爺還是蘇三太太都沒來找他的麻煩。
他鬧過幾次,可竟然也都沒人肯放他出去。
原本以爲這一次是父母親動了真怒了,可沒想到昨天蘇嶸卻來了一趟,告訴他家中決定讓他娶蘇杏璇,他整個人都高興瘋了。
之前他還想過,實在不成,他就帶着蘇杏璇一起走。
雖然名聲不好聽了,從此以後或許前程也沒了,可是隻要能夠保護好蘇杏璇,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
他已經把最壞的結果都想好了,卻忽然間喜從天降,反正不能出門,他按捺不住心裡的喜悅,乾脆跑出來讓下人搭一架鞦韆架。
如意最喜歡鞦韆了,若是知道家裡已經答應了他們倆的事,又看見這鞦韆,一定會高興壞的。
正在興沖沖的勁頭上猛地被潑了一盆冷水,蘇桉十分不能理解。
蘇三太太的心卻一點一點的冷下來,她在兒子眼裡看見的只有喜悅和興奮,半點兒擔憂和悔恨都看不見。
是,蘇三老爺說的沒錯,他們當父母的辛辛苦苦爲了他費盡心思,可是結果呢?他們養了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她氣不打一處來,又是灰心又是失望,指了指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夜色朦朧,蘇邀站在假山邊上冷眼看着上頭髮生的爭執,心裡忽然有些暢快。
你看,什麼母子情深,什麼大孝子,原來都是假的。
上一世她們能夠和樂融融,只不過是因爲沒有觸及到彼此的底線,也沒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如今揭開了表面上合理的那層皮,曾經最寵愛蘇杏璇的蘇三太太,成了最厭惡蘇杏璇的那個人。
多諷刺。
這就是她上一世心心念唸的不能放下的親人。
“心裡好受些了嗎?”蘇嶸的輪椅停在她身邊,仰頭看了上頭一眼之後菜轉過頭來看着蘇邀,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你看見了,這就是蘇杏璇得到的東西,她看起來衆星捧月,可其實這些人愛她都有條件,雖然這樣說或許有些不大好,可事實上,若是你在這個家裡長大,如今的你未必是現在這樣。”
自私自利的母親養出來的孩子爭強好勝,不擇手段,實在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了。
蘇杏璇會變成這樣,蘇三太太其實也難辭其咎。
雖然這麼說或許不應該,可蘇嶸覺得蘇邀實在不必爲了這個母親而去做些難爲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