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珏對張小斌的愛是沒有保留,並不是說她對世事的無知與單純,從張小斌與銘雪之間的對話,她感覺到他們在說一件相當嚴肅的事情。她靜靜的坐在張小斌的身邊,面容嫺靜而美,手輕輕按着張小斌的手,看着圖片上的女人,雍容華貴,從猶存的餘韻中看得出她年輕時是一個美人,眉眼過於堅毅而少女姓的柔美,給人以陰冷的感覺,或許是拿數碼相機拍攝時的光線不對。
張珏靜靜坐在那裡,心裡有些擔憂,卻沒有問什麼以免讓張小斌爲難。
銘雪見張小斌與張珏一付郎情妾意的樣子,笑着說:“瞧你們這付心心相印的噁心樣,我倒多事了,林泉是條毒蛇,不管這女人是誰,有多厲害,只怕未必能捉到林泉的七寸啊,我多什麼心?”
讓銘雪這麼一說,張小斌想起林泉今天會議上的所提的議案。林泉一手創立聯投,但是他卻要借這次集團重構,將聯投置於持股委員會的控制之下,將聯投的高層都統一到一個利益綜合體之中,又將他名下的股份分割到兩家基金會的名下,如此一來,雖然聯投的財務結構明晰了,但是林泉依舊隱藏着重得迷霧之中。表面上,他只是兩家基金會推出來的管理者。他這麼做,或許還有其他的考慮,但是迷惑這個女人的視線,也應該是他的用意。
張小斌嘴角牽動着努力笑了一下,努力將心情從沉重的情緒裡擺脫出來,說道:“時間不早了,還是準備赴宴會的事情吧。”
“聯投爲你準備歡迎宴會啊,”銘雪笑着對張珏說,“聯投還真看中你男人呢,走,我們挑衣服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撓撓那些臭男人的心。”
張珏微微一笑,揚了揚手,打趣說:“銘雪姐怎麼會有主動勾引男人的念頭,該不會直奔某人而去?選衣服之前,我倒要幫你問問方楠今晚會穿什麼衣服,免得兩人穿撞衫。”
銘雪微微一笑,心想張小斌與張珏還不曉得今晚還會有一個重要的女人出現。伸手輕輕拍打張珏的臉頰,笑着說:“小搔蹄子,你還不懂得欣賞男人,跟姐姐多學着點。”
張小斌裝出一付受不了的樣子,銘雪身份之特殊,但是卻從未有一個男人走進她的世界,偏裝出這付老氣橫秋、久歷花叢的樣子。
※※※※※※※※※※※※※※※※※※※※※※※接到戴明的電話,張小斌與張珏、銘雪驅車趕到位於城山路的名仕俱樂部。這是零二年,孔立民託林泉找到省城的楊星火籌建的私人俱樂部,會費與年費的標準不高,但是僅有林泉、孔立民、駱益同等有限的幾個人有推薦資格,事實上這裡一直是東都、聯投、和黃等高層商務人士與耿系官員的聚會場所。
張小斌可不會真把自己當成主角,他們趕過來時,除了戴明、許洪發等同是嚴立煌教授門下的師兄外,還沒有多少人到場,問戴明,得知嚴立煌剛到靜海就讓林泉請過去了,衛思明與張雅、顧良宇他們都在南港大廈,看時間還要等一會兒纔會出現。
柳葉天有事到底下的縣裡,聽說張小斌重返聯投,得林泉器重,將是聯投相當有分量的一個角色,他脫不開身,讓陳秦代表他趕了回來。在政斧辦工作的陳秦經過一年的過度,成爲柳葉天的秘書,同時擔任秘書一處副處長。
陳秦與樑岌、戴明站在一起說話。聯投在新博的投資在新博硅業的基礎上曰益龐大,涉及的項目也越來越多,僅葉經強、秦宇、陳至立三人在新博主持這麼大的項目,有些吃力,林泉打算將戴明調到新博,擔任新博硅業的總經理,分擔葉經強身上的擔子。
陳秦正與戴明討論他去新博的事情,看見張小斌與張珏、銘雪走了進來。
張小斌在聯投的那段時間,是屬於聯合新能源的管理人員,那段時間,林泉刻意冷落陳家人,陳秦在此之前,還不認得張小斌。聽戴明介紹張小斌,眼睛朝他看去,溫和的笑了笑,也讓銘雪與張珏兩人絕美的容光撩了一下。
戴明、許洪發等人在靜海算於上層人士,不過他是學究型的管理者,對靜海市的八卦新聞不很熟悉,都認得張珏,但是銘雪穿着紫色吊帶晚禮裙走進來,都情不自禁的將目光丟到她身上去。
銘雪卻無絲毫不適,一分黑白分明的美眸左右顧盼,殘雪一般冷豔的容光灼得他人不敢逼視。
陳秦嘖嘖咂嘴,輕聲跟樑岌說:“我家小青最不喜歡參加聯投的宴會,呵呵,看到真正的美女了吧?你家陳楚也無地自容吧……”
“什麼!”正與陳楚聊今年流行髮型的魏小青敏銳的捕捉到陳秦的隻言片語,擰過頭問陳秦,“你說什麼?”
陳秦嘿然一笑,說道:“說你身上的衣服襯你的臉形。”
“神經病!”魏小青疑惑了一會兒,罵了陳秦一聲,轉頭又繼續跟陳楚聊天去了,她也看到銘雪她們進來,一是不認識,二是不願意去當綠葉,瞅了兩下,沒有過去客套應付的念頭。夕陽西垂,參加宴會的人員陸續到場,既然名義上是爲張小斌舉辦的歡迎宴,到場的人不免到與張小斌客套幾句,時間很快就到七點鐘,算着時間,林泉他們該到場了,魏小青與陳楚打趣說:“你說林泉會牽着哪位美女的手入場?”
陳楚橫了她一眼,說道:“除了方小美女,還有誰有資格讓小仨牽手入場?”正說着話,門給侍應生從外面拉開,林泉手牽着小思雨,與嚴立煌教授低頭說着話,走到門楣下,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請落在後面的孔立民、駱益同先行。
駱益同哂然一笑,推着林泉與嚴立煌的肩膀,硬是讓他們先進大廳。林泉笑了笑,也沒有客套什麼,站在門廳處左右顧望,看見魏小青與陳楚正捂着嘴看着這邊笑,林泉不曉得她們笑什麼,見陳楚朝思雨招手,便放開小思雨不耐煩的手。看見張小斌、張珏、銘雪三人給人圍在大廳裡的角落裡,笑着走過去。
張小斌見林泉嘴角含着笑,心裡越發的苦澀,真是無法想象這樣的微笑下掩藏着怎樣的沉重!他嘴脣蠕動了幾下,卻無法吐出一個字節。他的失態,倒讓一旁的張珏、銘雪有些奇怪。
林泉注視着張小斌,反過來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頭:“嚴先生那裡,你先去打聲招呼,孔先生、駱先生,你都認識的,不用我一一給你介紹。”側頭看見銘雪,笑道,“由小斌代我請銘雪小姐過來,有機會爲昨晚的事表示謝意。”
銘雪瞥眼看見方楠、小初與兩個美麗女人走進大廳,其中一人約有三十歲,相貌與小初有七分相肖,想必是林泉的大姐林靜怡,另外那個容光明豔的女子想必便是林泉的結婚對象了。
銘雪嘴角抿着笑,凝眸注視着林泉清澈的眼睛,說道:“林先生的支票已經收到,謝意早就心領了,林先生這時的感謝,免了也無妨。”
林泉頷首微笑,面對言辭犀利的女人,他一向拙於應付,銘雪話裡不無譏諷他端架子的意思。正要找話說,廳門給人從外面猛的的推開,撞到牆上,林泉擰頭看見郭保林橫衝直撞的闖進來。站在門口的陳秦與他打招呼,他視而不見,幾乎撞到錯身過去的端着託酒盤的侍應生,徑直走到林泉的面前,睜大的眼睛裡跳躍着憤怒的火焰,大聲說道:“你爲什麼還能泰然自若,裝作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難道這一切都發生別人的頭上?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爲什麼不奪回屬於你的東西?”
“郭子……”方楠看見郭保林沖動的衝進宴會廳,跑過來拉住他的袖管,不讓他說下去。
“你不要管,你不要縱容他!”郭保林甩手、掙脫開方楠的拉扯,睜着林泉,“你曉得這個女人是條毒蛇,爲什麼還要等着讓她來咬你一口?”
郭保林對林泉高聲質問,宴會廳裡的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紛紛看過來。
“夠了,這種事不要拿到大庭廣衆下來講,”林泉繃着臉,郭保林的突然發難讓他慍惱,厲聲喝止,見大廳裡的人都看向這裡,冷哼了一聲,甩手走向角落裡的休息室。
方楠剛要追進去,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舒雅一眼,讓她追進去,心裡焦急,也首次感覺這種關係所帶來的痛苦,不能肆無忌憚的、不顧他人眼光的去關懷心愛的男人。
舒雅一臉焦慮的走進去,大廳裡的人都給這一變故搞懵頭,有什麼事會讓林泉與郭保林當場翻臉。張小斌不清楚在場有多少清楚背後的事情,想必郭保林也是今天從方楠的口裡知道林泉的身世。郭保林如此衝動,只是出於對林泉的關心。陸冰倩心裡早沒有什麼母子之情,以她處理春江事件的手段來看,真可謂毒辣,再加上那個毫無人姓可言的二世祖,真不曉得會有什麼事情降臨到林泉的頭上。
林泉今天會議所做的提議,便可看出他自己也有這方面的擔憂。
孔立民與駱益同走過來,輕輕拍了拍郭保林的肩膀,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大廳裡陷入可怕的沉寂當中,知情者爲林泉的身世沉默着而悲哀,不知情者爲突然的變故沉默而心生惶恐。
休息室的門再度打開,大廳裡的衆人神情一凜,舒雅走過來,走到孔立民、方楠、郭保林等人身邊,說道:“孔先生,林泉請你、駱先生、方姐進去一下,”伸手推了郭保林一下,“你也來一下。”又依次招呼顧良宇、張碧筠、樊春兵、徐建、衛思明、邵兵、張承祿、張小斌進去。
樊春兵在管理上沒有特別突出的能力,但是他一直協助林泉處理私人事務,張小斌這次明確的擔當林泉的助手,除了他們兩人,其他進入休息室的人都是聯投系集團總裁以上的人物,留在大廳裡的人都意識聯投發生極大的變故。
張小斌無法想象在休息室裡的林泉會有怎樣的心情,他隨衆人走進裝飾豪華、寬敞昏暗的休息室,看見林泉負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庭院裡山櫸樹褐色的樹幹,也可能什麼都不在看。
林泉轉過身,看向郭保林,聲音低沉,說道:“我寧可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做,也不想跟她扯上關係,但是她可能成爲聯投的礙障,我就必須要做一些事。”
“你自己呢,”郭保林看見林泉眼睛有淚光,問他,“你爲什麼不爲你自己考慮?”
“我會有什麼事?”
“四百億家產足泯滅一切,何況他們根本就不是有人姓的人,你不要在躲避了,你心裡清楚的知道可能發生什麼事?爲什麼不主動出擊,打斷他們的手腳、拔掉他們的牙,讓他們一無所有?只有這樣,他們才掀不起風浪,你創立聯投不正是爲了這一天嗎?”
“我以前曾這麼想過,但是現在,我不認爲聯投是我一個人的聯投,”林泉搖了搖頭,“我如果那樣做,那我自己將會成爲聯投發展路上的障礙。”
出於自尊心,林泉不會將家族恩怨暴露於媒體與公衆的視野裡,除非萬不得以,他不會利用遺囑那招棋,林泉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聯投與沈氏在產業利益上還沒有衝突,大部分的產業都處於不同的領域,跨領域的狙擊,主動挑起釁端的一方將要付出更爲慘重的代價,除非在同一領域有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最好的商戰辦法不過於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裡設下陷阱。
林泉看着郭保林,說道:“你要了解我。”
郭保林側着頭不說話,他不會爲林泉這樣的理由說服。
孔立民輕輕走過來,安慰的拍了拍郭保林的肩膀,低頭想了片刻,說道:“要讓對方知道,我們所有的人是一個利益攸關的整體,我們絕不會讓對方將矛頭單單指向林泉一個人……”回頭看向駱益同,“不僅星湖與天星湖之間的合併要在近期內完成,東都、和黃與聯投之間,也需要向外界表明我們有更緊密的關係,聯投不是讀力的聯投,東都、和黃也不是讀力的東都、和黃,我們三家早就血肉相連。要讓對方知道,傷指痛心,我們無法容忍林泉因爲某些利益衝突受到卑鄙、陰險的傷害……”
“我……”林泉情動語噎,這些年來,與孔立民、駱益同半師半友,不僅僅限於合作關係,“這是我自己的命運,我既沒有膽量站出來承受,更沒理由去牽涉別人。我現在這麼安排,就是不希望影響面太大,又怎麼能讓東都、和黃都牽涉進來?聯投、東都、和黃是需要進一步密切的合作、聯合,但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機,我希望孔先生、駱先生能給我一到兩年的時間解決我個人的事情。”
“攤上這樣的母親,是你的不幸,我們或許不應該直接涉足到你的個人恩怨中去。但是,現在僅僅是你個人的恩怨嗎?”駱益同語速很慢,凝視着林泉沾溼淚花的眼睛,暗歎他命運的多劫,說道,“你與聯投能截然分開嗎?和黃、東都與聯投能截然分開嗎?這些年來,你所創立的聯投的奇蹟鼓舞了我們許多人,深刻的影響了許多人,這些人可把你當成靈魂人物來看待。我不曉得東都是怎樣的情形,我敢肯定,你要是到和黃吆喝一聲,得有大半的管理層會跟着你離開和黃。我這個老傢伙真要袖手旁觀的話,會給多少人指着脊樑骨數落。人心一寒就散了,和黃還能是今天的和黃嗎?和黃、東都不是要牽涉進來,是我們已經脫不開身了。我們三家,向來以聯投爲核心,除非我們不思進取,否則就要一起戰鬥。”
孔立民握住林泉的手,說道:“你面對着你無法迴避的命運,我們則面對着沈氏集團這樣一家傳統的財團,聯投、東都、和黃要進一步壯大、發展,與這些傳統的財團勢必會有衝突,這也是我們無法迴避的。聯投、和黃、東都要聯合成一個整體,缺了我與益同,都可以,不會影響大局,獨獨少了你不行。我們無法袖手旁觀,也不會袖手旁觀,要聯合就要從今天起,從今天起,有困難一起面對,有問題一起解決,而不是留到一兩年後你把問題都解決掉。我想這個房間裡的人都有同感。”
孔立民生平儒雅平和,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直觸衆人心絃。除了孔駱二人,其他人都是聯投系的管理層,就算徐建,也與林泉更親近些,他們實在無法想象沒有林泉的聯投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內心自然更希望三家連結成更緊密的實體,讓那個惡毒女人投鼠忌器,不敢針對林泉一個人實施陰謀詭計。他們在林泉身邊這麼多年,只要對方無法肆無忌憚的破壞遊戲的規則,可不會畏懼什麼沈氏集團!
※※※※※※※※※※※※※※※※※※※※※※休息室的門掩上,留在大廳裡的衆人面面相覷,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讓房間裡的人如此嚴肅!大廳裡的氣氛很壓抑,之前爲張小斌舉辦歡迎宴的輕鬆氣氛蕩然無存。
銘雪端着酒杯,清澈明亮的眸光凝視着緊掩的門扉,瞬間又拿目光掠過大廳裡的衆人,想起林泉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容,心裡說:還真是迷一樣的男人!
休息間的大門攸然而開,大廳裡的衆人一下子將目光都轉過去,孔立民與駱益同各扶住一扇門,林泉站在門楣之下,臉色蒼白,眼光有些渙黯,孔立民輕輕推着林泉的肩膀,走到大廳的中間。
林泉側頭低聲對孔立民說:“消息還是你來宣佈吧。”喉子有些腫,聲音沙啞。
孔立民看着摒住呼吸的衆人,輕輕的咳了一聲,讓劇烈波動着的情緒稍稍撫平,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今天的酒宴,一爲慶祝張小斌先生重回聯投,成爲林泉的助手,與我們並肩前進;二爲慶祝聯投、東都、和黃三家之間的合作從今天起將進入一個新的層次,到場的都是我們三家企業的朋友、支持者,我非常榮興由我向大家宣佈這一消息,東都將收購以張碧筠、顧良宇爲首的星湖管理層的股份,推動星湖迴歸天星湖的進程。以此爲楔機,東都、和黃、聯投將通過換股、併購、增持等形式,形成更緊密的戰略關係,以期形成最終的聯合實體……”
孔立民突然宣佈這樣的消息,讓大廳裡的衆人都大吃一驚。在此之前,聯投、和黃、東都在房地產開發、基礎設施建設、酒店賓館業、新能源產業等領域都有着密切的合作,特別是南港新城等超大型項目的開發,讓三家企業的高層管理者之間形成親密的關係,知道內情的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三家有聯合的念頭,但是絕沒有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在時間上,太倉促了,像劉華東這樣的知情者都認爲至少要等星湖迴歸天星湖之後,豪城、佳誠併入星湖,然後他們三家纔會去考慮聯合的事情,沒想到孔立民在今天晚上就突然宣佈這樣的消息。
銘雪隱約猜到,孔立民這麼倉促的宣佈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矛頭無疑是針對沈氏集團。
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未完待續)